利用传统审美观念引领课堂多元思辨

王涛

高中阶段的古代诗歌教学历来是一个实施中的难点，无论是教育研究界还是教育一线，都认同“品读”与“鉴赏”既是教学方式也是学生应该掌握的“技能”。从教学目标上看，大致有培养审美情趣，提高文学素养，理解作品内涵，学习鉴赏方法等环节，但诗歌本身具有的“诗性”和中国古代诗歌的文化内涵对教师课堂讲授是一个巨大的考验。这样的或蕴藉或宏大的内容是需要无数个具体而深刻的感悟去传达的，所以，必须真正提供诗歌教学中的鉴赏、感悟、表达的空间。

苏教版高中语文选修教材《唐诗宋词选读》中选入了李清照的《醉花阴》一词：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似黄花瘦。

这首词是作者早期和丈夫赵明诚分别之后所写，它通过悲秋伤别来抒写词人的寂寞与相思情怀。在学生的自主鉴赏时，笔者欣喜地发现学生关注到了“莫道”一词：

生：我觉得“莫道”一句好。

师：哪里好？

生：“莫道”是不要说的意思，不要说不会黯然神伤，这种说法其实反而让感伤的意味更浓。

师：你的感觉很对！“莫道”让人觉得好像有人在说“不消魂”。

生：所以是李清照的强烈的否定。好像是表现没有人能理解她的感觉。

师：这首词的背景是李清照被婆家遣送回了娘家，她在等待着丈夫接她回去，作为自我意识很强的女性，她渴望着爱情并且敢于将此表达出来。所以你觉得感情强烈是有道理的。其实这是对设问的回答，并有反问的意味。我们读过她的“试问卷帘人”……

生：“却道海棠依旧”，卷帘人不知道诗人的心思，认为海棠花没有变化，这是因为情感无法与诗人共鸣的原因，所以能够看出诗人寂寞之外还有无法被人理解、安慰的孤独。

师：很好。

关注诗歌中的一字一词，并由此展开，进行适当地分析和对比鉴赏有助于培养学生对诗歌细微部分的审美敏感，在学生自我的言说中提升他们的鉴赏和表达能力。

词末比喻的巧妙自然是本词鉴赏的重点。但学生在鉴赏中将“人”与“黄花”两个具体的事物形成联系，并完成感知后如何对诗歌的情趣深入玩味？笔者引导学生探究“似”一字的使用：

师：注释上写“一作比”，“似”和“比”，你们认为哪个更好？

生：“似”更好。因为作者是用菊花来自喻，体现出自己的憔悴。

生：我认为“比”好，既然体现自己的憔悴，那么比黄花更憔悴就更能反映出自己的凄苦。

师：最早的版本是“似”，人“似”黄花，意味着人的憔悴感一分不增，一分不减，刚好与黄花一样。而“比”的程度可能更深，似乎情感更强烈。

生：作者是“东篱把酒”，有“暗香”飘来，这些都在暗示作者在赏菊。所以人与菊的形象是同时出现在画面中的，花面相映，用“比”字更贴切。

师：这种解读很有意思。让我们感受到“比”字体现出的作者的主观情感更强烈。李清照曾经“买得一枝春欲放”，就是鲜花，怕郎君认为她没有花美丽，所以“徒要教郎比并看”。一个“比”字生动地展现了少女与鲜花的交相增辉，现在却是人花共憔悴。所以我个人认为“比”字稍好一些。

苏教版选用的“人似黄花瘦”应该是依据最早《乐府雅词》版本，但本词广为流传的版本却是“人比黄花瘦”。教材也注释说明了。一“似”一“比”有何微妙区别，孰优孰劣在课堂上固然不一定能得到完满的答案，但展开这样的探讨，对本词情感的核心意涵的理解却是有益的。

教材的北宋词部分选入了柳永的《八声甘州》：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惨，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唯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阑干处，正恁凝愁。

这首词融写景、抒情为一体，羁旅之苦，思妇之情交错展现，是柳永艺术成就极高的一首词。基本的诗文赏读之后，笔者“故技重施”，引入个性化探讨：

师：教材选的版本是“渐霜风凄惨”，大家看配图，“三绝碑”上是怎么写的？

生：“渐霜风凄紧”。

师：讨论一下，孰优孰劣？

生：“凄惨”好像更直白，情感更强烈。

生：“凄紧”艺术性更强，让我们感觉到“霜风”的特征。

生：一切景语皆情语，“凄惨”更体现出一种漂泊的愁苦，李清照也写过“凄凄惨惨戚戚”。

生：但是在词的上阕还是以写景为主，下阕重点抒情，所以这里没必要立刻表现这么强烈的感情。应该有一些铺垫。

师：大家都有一定道理。但我认为如果不仅仅是直抒胸臆，而是融情于景的话，“凄紧”应该更好一些。“紧”字描写了风之猛烈，与“潇潇暮雨”形成了照应。又让我们想起了金圣叹称道的“那雪正下得紧”的神韵。

生：我还认为“惨”如果诵读效果不如“紧”，太重太夸张了。

师：有道理，“凄紧”与“冷落”有双声叠韵的效果。

《唐诗宋词选读》是苏教版高中语文的选修教材，其安排的初衷就是在必修教材的基础上提升学生的“拓展和探究”能力，势必在教学方式上更加趋于灵活，强调培养学生的自主性。在中国古代诗歌教学过程中，学生的自主品读和鉴赏是必不可少的环节，结论式的知识传授只会扼杀学生的学习积极性。而忽视诗歌教学的特点，自以为是地目标直指高考，从所谓考试大纲和出题形式的层面上开展教学更会恶劣地影响学生文学素养的真正提高，而所谓的考试目标也将“欲速而不达”。而在课堂教学中注重学生充分调动自己的感性认知，适度地引入中国传统的文学鉴赏方式既与选修教材的本质暗合，有无形中完成了學生与传统审美场域的对接。

作者单位：南京市第五高级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