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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上你啊,波罗的海的秋天

2016-10-21普吕唐斯

中国国家旅游 2016年10期
关键词:塔尔图塔林爱沙尼亚

普吕唐斯

这个位于波罗的海边的国家,有着北欧的静谧美景和东欧的低消费,却没有太多大呼小叫的游人。斯拉夫人和日耳曼人争夺的过往,在这里留下诸多历史痕迹。它全国的人口还比不上北京的一个区,却拥有高居世界第一的森林覆盖率,加上海洋暖流的作用,让这里的金秋在世界范围内都堪称至美,置身于此的感觉,可以用其国名Estonia的谐音来表达——爱沙尼亚,爱上你啊!

塔林:民族熔炉炼就的城

我从北京飞到赫尔辛基,之后顺利地赶上了赫尔辛基开往爱沙尼亚首都塔林(Tallinn)的晚班船。幸好不是周五,否则一大波涌到“穷邻居”家过周末的芬兰群众,很可能让我买不到船票,而赫尔辛基经济型酒店一晚的价格,在塔林完全可以住上四星甚至五星级酒店了。

看过波罗的海的美丽夕照,1980年莫斯科奥运会的帆船赛场和塔林著名的社会主义代表建筑Linnahall就出现在眼前。随着红色年代的落幕,“一片神鸦社鼓”的衰败不可避免,但独立后的爱沙尼亚把这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露天歌咏场地,曾创下三万人高唱同一首歌的纪录——千万别拿遍布中华大地的广场舞与之相比,人家的段位要高得多,这个百万人口的小国,歌咏,特别是合唱艺术,在世界上是数一数二的。

在位于海岸线的Linnahall和塔林港身后,塔林城墙、市政厅和几座著名教堂就如同教室里的学生,按身高排排坐,供来宾视察。这座城市的老城恰如其名,是一片古塔林立的中世纪风貌,1997年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而新城的玻璃幕墙、钢筋水泥,也与其“世界科技新都会”的身份匹配,它是“波罗的海的硅谷”,Skype软件创始总部的所在地。

老城中唯一的不和谐元素是Viru Hotel,和Linnahall一样,它也是前苏联为体现优越性而建,在加盟共和国时代,那里是爱沙尼亚唯一的高级酒店。它的造型是丑陋的“火柴盒”,房间也是傻大黑粗的商务酒店范儿。这座饭店的23楼,是爱沙尼亚流传最广的苏联传说之一:作为当年唯一的高级酒店,来爱沙尼亚的大人物和回乡侨民都会住在这里,自然情报价值重大,23楼就是昔日克格勃驻爱沙尼亚的总部,至今仍有不少实物陈列。据说,有一位美籍侨民回乡探亲,乘坐亲戚的私家车时,在车上抱怨了一句:“爱沙尼亚最高级的酒店居然没有水果。”回到酒店房间之后,他发现了一盘水果和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共产主义苏联的水果很多,另外酒店的出租车安全舒适,价钱也合理,欢迎您下次出行时搭乘,祝您愉快!”

老城的正门是Viru大门,准确地说是两座圆柱形红尖顶的塔楼,连同那道长达2.4公里的城墙,以及屹立其上的19座圆圆的碉堡一起,把建于13—16世纪的老城抱在了怀里。

塔楼和城墙,是昔年塔林作为“波罗的海十字路口”、兵家必争之地的明证。如今是和平年代,这些历史见证者也纷纷“再就业”:曾被用作监狱和武器仓库的Hermann塔成了艺术展馆;“偷窥厨房”塔(因为可以顺着烟筒看到下面的厨房而得名)的顶层是可俯瞰全城景色的咖啡厅,下面的隧道通往17世纪建造的地下堡垒;Viru门旁边、因身材粗壮而得名的Fat Mageritta塔曾是武器库,如今和昔日关押“不贞洁女性”的少女塔(Maiden)一起,作为军事和海事博物馆。

城墙内,花岗岩或鹅卵石铺就的街道蜿蜒交错,生锈的古旧路灯营造出迷宫般的氛围,各种塔的尖顶抬头可见。这些林立的塔,背后有着路德宗、天主教、东正教等几大宗教及商会等世俗势力的角力。历史上,这片土地先后被古普鲁士、丹麦、瑞典、俄罗斯统治,塔林(Tallinn)这个名字,由爱沙尼亚语“丹麦堡垒”(taani linnus)演变而来,时刻提醒游人:这座城市最初是由丹麦人在13世纪打造。的确,哥特尖顶、白墙红顶以及彩色房屋,是显而易见的北欧style。

爱沙尼亚曾是前苏联的加盟共和国,“一战”前也被沙俄统治,但塔林却鲜少俄式风情,反而更像一座德国城市。在两次世界大战中,这里无疑与西边的邻居更为亲近。早在13世纪建城之初,塔林就是德意志商贸军事同盟“汉萨联盟”的成员,如今城中最大、最著名的中世纪主题风格餐厅就叫作“Old Hansa”,餐厅斜对面那座城中仅存的文艺复兴风格建筑,曾是德意志商人开市政辩论会的“黑头兄弟会”,绿、红、黄三色并有复杂装饰雕刻的大门,是塔林明信片和旅游手册上的招牌景观。

圣尼古拉斯教堂(Niguliste Kirik)以渔民和水手的主保圣人圣尼古拉命名,由1230年左右从哥特兰岛来此定居的德国商人建造,曾毁于“二战”战火,1980年重建,如今是宗教艺术博物馆,在里面可以看到一群打扮成鬼灵精怪的人与骷髅“共舞”,这就是塔林最著名也最昂贵的艺术作品——15世纪德国雕塑家、画家伯恩特·诺特克(Bernt Notke)的名作《死亡之舞》(Dance Macabre),估价逾10亿美元。

俄罗斯给塔林留下的痕迹,绝不仅是红色时代的Linnahall和Viru Hotel,早在1900年,沙皇感到难以驾驭这块民族意识强烈的领土,就在上城Toompea山顶建立了亚历山大·涅夫斯基主教座堂(Alexander Nevsky Cathedral)。亚历山大·涅夫斯基1242年在边境附近的佩普西湖上赢得了与瑞典人的大战,显然沙皇意在树立帝国的权威。这座教堂壮观的东正教洋葱圆顶差点被“一战”后独立的爱沙尼亚当局拆除,1991年再次独立后,更为自信的爱沙尼亚人选择了将其作为历史瑰宝仔细修复。

塔林的“第一高度”,属于浸信会和斯堪的纳维亚人,始建于13世纪的圣奥拉夫教堂(St Olav's Church)在1549年便达到了现在的高度——127米,直到1625年都是世界第一。塔尖建得如此之高,初衷是让远方的航船一眼就能望到塔林港的所在,不想高度也带来厄运——它曾6次被雷劈中,1944—1991年,克格勃还把发射台装在它上面。

不过,在塔林人心目中,象征家乡的那座塔,是高度只有64米的市政厅塔,塔尖的风向标是一撇胡子的形状,胡子的主人,就是这座城市的守护神老托马斯。

传说在很久以前,塔林每年春天都要举行射箭比赛,看谁能把高杆上的木鹦鹉射下来,只有贵族才能参加。有一年,所有参赛选手都没能射中目标,人群中有个叫托马斯的小男孩却射中了,但他是穷人家的孩子,赢得比赛反而为他惹来麻烦,为了躲避贵族的迫害,他参了军,并在利沃尼亚战争中尽显英雄本色,成为真正的贵族,死后更被视为城市的守护神。又过了许多年,人们发现市政厅塔顶的风向标越来越像老托马斯的胡须,于是干脆将其设计成胡须形状,称它为“老托马斯”。

可能因为老托马斯的“胡佑”,建于15世纪初的塔林市政厅是目前北欧唯一保存完好的哥特式市政厅,站在老城的任何一条路上,其余建筑可能被遮挡,唯独市政厅的塔楼永远会如期出现。守护神脚下的广场,8个世纪以来都是塔林毫无争议的生活中心——别处的店家换了一拨又一拨,广场上的许多百年小店至今还在经营,其中最长寿的要数市政厅隔壁的药店,已经超过500岁,沙皇都曾差人从这里购买古老的民族配方药,只是如今老柜台中的陈列,已经从中世纪草药换成了时尚的药妆。

塔尔图:“北欧哈佛”怀抱里的精神首都

“你知道吗?这条TT铁路(指连接塔林和塔尔图的铁路,Tallinn和Tartu首字母均为T)每年运送的人口是我们国家的三分之一呢!那就是四十万!要知道我们是个很小的国家。”在塔林开往塔尔图的火车上,我与列车员小哥攀谈,这位小哥英语不错,还挺有民族自豪感,他是爱沙尼亚排名第一的塔尔图大学的学生,每周两天没课时就在列车上勤工俭学。这条线一日开行三对,三节车厢满打满算也就坐四百人,像我坐的这一趟车连三分之一都没坐满,清净得如同自习室一般,难怪他手里拿着厚如砖头的学术书。

全长166公里的TT铁路,是爱沙尼亚的第一条高等级铁路,连接着首都、第一大城市塔林和第二大城市、文教中心以及“精神首都”塔尔图,从地图上看,塔林和塔尔图恰好位于爱沙尼亚的西北角和东南角。

塔尔图是爱沙尼亚第二大城市,人口也不过10万出头,其中塔尔图大学师生就占了四分之一。这座大学的校舍分布于全城各处——接下来的两天,不管我走到城市的哪个方位,都能看到“Universitat”(大学)的字样,连艺术博物馆、考古博物馆、民俗博物馆也不例外。当地人说:不是塔尔图大学在塔尔图里,而是塔尔图在塔尔图大学里。

塔尔图大学是科英布拉集团(The Coimbra Group,成立于1985年,由38个欧洲大学构成)的成员,该集团的入会门槛相当高,不仅学术水准要在所在国居于领导地位,成立时间更是硬性杠杆——会员的平均年龄在500岁以上,包括英国的牛津、剑桥,以及葡萄牙的科英布拉大学、德国的海德堡大学、波兰的克拉科夫大学等。塔尔图大学建于1632年,只能算其中的小老弟。但正如先有哈佛(建于1636年)后有美利坚,塔尔图大学也是孕育爱沙尼亚民族国家的摇篮,这座大学的历史,也正是这样一个小国家在大国夹缝里顽强图存的历史缩影。

17世纪初,爱沙尼亚被纳入瑞典人的势力范围,1632年,瑞典国王古斯塔夫在塔尔图建立了瑞典的第二所大学,称古斯塔夫大学(Gustav)。19世纪70年代,后来的诺贝尔化学奖得主、物理化学之父奥斯特瓦尔德在此求学时,这所学校和这座城市一样处于沙皇俄国治下,名字也双双换成了尤里耶夫(Yuriev)——中世纪时东正教智者雅罗斯拉夫在这里最初创建的古城也叫这个名字,而奥斯特瓦尔德是在爱沙尼亚占据政商知识阶层上层的汉莎德意志人的后代。直到“一战”后爱沙尼亚独立,大学才正式以城市的名字命名,此后,虽然主楼上的国旗1944年换成前苏联的镰刀斧头,又于25年前换回爱沙尼亚的三色旗,但校名再未更改。两次世界大战期间,爱沙尼亚都是德、俄这东、西两大强邻争夺的战场,但塔尔图大学以及塔尔图都躲过了密集的轰炸,奇迹般地几乎毫发无伤,其原因据说和海德堡、哥廷根、牛津、剑桥的幸免如出一辙——交战双方均有大量军官是这儿的毕业生,尤其是高知阶层云集的空军,于是大家心照不宣地避开了母校。

全城能见到的唯一残破的建筑是塔尔图大学的老教堂,其残缺的中段就像吃剩的鱼骨架一样,站在梁柱下的穿堂风中,依然可以想象它当初的恢弘。这条“大鱼”的头尾基本完好,位于头部的塔楼是登高一览全城的好地方,尾部是一座小礼堂,兼容了图书馆、校史馆以及一座象征性的校长办公室,均保留着大学建立之初的启蒙时代风格,意在昭示学校作为爱沙尼亚启蒙之母的地位。时至今日,爱沙尼亚的历届内阁中,出身塔尔图大学的成员都占据压倒性多数。

塔尔图古城不大,但规制完整,城墙不像塔林那样厚厚包裹,而是依山势而建,最大限度节约成本。老城南、北两座过街门楼,北边的叫“魔鬼门”,色调黑暗阴郁,南边的是“天使门”,明快阳光。天使门外的城墙犄角,是昔日重兵把守的军火库,如今在这里列队的只有上千个大号啤酒杯——塔尔图是著名的啤酒城,这里早就改成了最受大学师生和市民欢迎的啤酒屋。我的午饭就在这里解决,当日特菜是新鲜猎得的野猪肉和野鹿肉。点菜的姑娘一副学生模样,说话也是学术腔:“正是因为环保,我们才要吃鹿。它们的数量太多了,危害绝不小于野猪。”

塔林更像一座日耳曼城市,塔尔图的俄风则要浓郁得多。这里离爱、俄两国的边境线咫尺之遥,历史上有很多俄罗斯族人在此居住。我在车站看到有俄罗斯族人在示威,抗议爱沙尼亚政府准备在边境修筑一座高墙的决议。对于一个小国家来说,此举意在防备大国可能的侵略;但对于大国的侨民和后裔,则意味着家园和祖国被无情地隔绝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恐怕只有祭出政治学的那句经典解释:有选择就会有牺牲,有政策就会有不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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