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碑与票房的悖论
2016-10-20王鹤翔
摘 要:中国电影的发展与中国现当代的历史与意识形态有密不可分的联系。几乎可以说中国电影的发展史就是中国历史与社会发展的直接反映。进入新世纪以来,随着社会的安定和发展的繁荣,中国电影也从原来的艺术电影、主旋律电影走向了向大众文化转化的“大众化”阶段。电影的大众化,一方面受整个大众文化环境主导的影响,一方面也产生和作用于观众,其结果是观众在此环境中产生了审美异化。审美异化背后的心理有多方面的原因,如果不引导和管理电影大众化,未来其发展将会悲观地从艺术形式沦为娱乐载体,人也会在此成为娱乐附庸的又一见证。
关键词:大众文化;消费文化;观众;审美异化;口碑与票房;娱乐至死
1 电影大众化与娱乐化时代
所谓大众文化是指“在现代都市化工业社会中产生的,主要以现代都市市民大众为消费对象的,通过当代影视网络新媒体、报刊、书籍等大众传播媒介传播的不追求深度、易复制、按市场规律生产的文化产品。”大众文化深受都市工业化与大众消费的影响。表现在电影领域就是电影的通俗化、工业化、产业化,最直接的表现形态就是面向大众的商业电影。电影的大众文化观念历经复杂的变迁或批判发展到今天,经过大片的市场运作,“青春片”“小妞电影”近几年的集中爆发,电影的“大众化”“娱乐化”属性日渐凸显。先是主旋律电影的商业化,后是艺术片的日渐商业化,发展到今天完全为了利益而拍摄的纯商业片,我们可以说,电影大众化的时代业已到来。
大众文化本身存在着诸多问题,首先便是电影的“产业化”与“工业化”。由近两年的“青春片”爆发年可见一斑。2013年的“中国电影学术年会”甚至将这一批电影界定为“轻电影”,其中最具代表性的特点就是缺乏思想与制作周期短。这种产业化的特点显示的是无视与反叛“电影艺术”。首先,题材雷同,剧情雷同,人设雷同……中国电影有朝电影产业化、链条化、批量生产的趋势,然而缺乏好莱坞制度下的明确分工以及成熟、专业化的团队;其次,为了博取眼球无所不用其极,中国电影的大众化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过度商业化与低俗化的特点。“消费文化”就是要通过“消费”来完成经济活动的全过程,要刺激消费这的消费冲动,难免陷入商品化的漩涡中。商品化的文化产品一方面极力迎合大众的心理期待,这往往伴随着低俗的文艺产品甚至是暴力、色情、脏话等黑色内容与题材的出现;另一方面为了吸引观众的注意力,各类“市场炒作”“话题营造”现象层出不穷。电影此时似乎将娱乐本身变成了表现形式。电影大众化,或娱乐化的致命要害不在于其为我们展现的娱乐内容本身,而在于将娱乐作为了所有创作的唯一标准,从而将所有内容都以娱乐的方式表现出来,置艺术性于死地。
法兰克福学派的大众文化批评理论认为,逐渐兴起的大众文化以追求市场价值为最终目的,仅成了欺骗大众和巩固现存统治秩序的意识形态工具。诚然如此。在电影大众文化的语境下,观众、票房无疑成了这场商业角逐的决定性因素。于是,针对受众“量身定制”的电影层出不穷,观众的审美在此文化的长期熏陶下也难免产生异化。
2 审美异化与接受心理略论
当下电影市场有两个怪圈,即“低口碑、高票房”现象与“高口碑、低票房”现象。首先说“低口碑、高票房”。
“越骂越火”现象并非发生在近两年如《小时代》这类青春片中。早在国产大片扎堆爆发的2000年~2010年,国产电影已有陷入低口碑高票房怪圈的先例。2005年《无极》,2006年《满城尽带黄金甲》,无不创造了各大影院的票房纪录却被媒体骂得体无完肤。当时很大一部分观众有获取大场面的视觉快感的观影心理,通过观看大制作、大成本的影片值回电影票价。这种心理也是导致“大片”扎堆的原因之一。2010年之后,大众消费日益快餐化,中小投资、短周期制作这种可以快速获利的电影出现得越来越多。
2011年之后中国电影市场的崛起以观众不观看以大制作取胜的影片为标志。这一变化也直接揭示了观众群的变化,观看郭敬明、韩寒、何炅、邓超执导影片的观众种有一定部分是这些明星导演的“真爱粉”,非专业导演的跨行执导直接导致了往常一批非影迷的观众进入电影院甚至是无条件无理性的支持。电影的大众化终于改变了人们的休闲娱乐方式,人们渐渐将电影作为休闲、聚会、打发时间的方式,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缓解其在社会中的压力。人们对娱乐的强烈的诉求成为观众审美的客观条件之一,轻松的主题、欢快的情节满足了观众减压的要求。影片充斥的俊男靓女、青春回忆也满足了观众的窥视欲与好奇心,为了迎合观众的需求与喜好的影片在大众文化语境下诞生。
“低口碑”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大众文化条件下电影制作本身的功利性的同时,也显示出观众在一定程度上来讲具有审美鉴赏力,没有因为被讨好就丧失了分辨孰是孰非的能力。“口碑”即为共识,“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条件下个人话语难以发声。为什么一部影片会越骂越火,正所谓没有實践就没有发言权,讽刺的是无论是赞扬、讽刺、批评还是怒骂,这些观众都明白无误观看了这部电影,都为电影贡献了票房。一部影片越是被激起更多的反对与怒骂,越是为它带来了真正的潜在票房——因为这些反对者的初衷是不愿看这部电影的。
大众文化意识形态忽视了大众的审美需求,忽略了主体的情感和快感。大众文化意识形态的标准越严厉,越被认为是种压迫力量,它的意识形态效果,自然也就适得其反。最突出的一种逆反心理便是“报复性快感”。报复性快感在观看的过程中得以实现,伴随着一种窥视心理或是猎奇心理,观看时的快感与票房或口碑都无关。这也是造成“高票房、低口碑”的直接原因之一。部分观众确实就是为了满足其“看看影片到底有多烂”“烂成何种程度”的好奇心或预期心理而无意贡献了票房。在这种意义上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票房高低绝非衡量一部影片好坏的唯一标准。
“低口碑、高票房”事件往往比“高口碑、低票房”事件更受瞩目,更被人津津乐道的原因在于被指责为“低口碑”的影片的创作班组是与公共话语相对立的,他们此刻需要强势地守卫自我,以防御大众的文化意识形态。这种防御机制带着警备、敌对的属性,越发显得偏激从而更容易受到瞩目。当然大众传媒在其中也 “功不可没”。借用洪美恩在《看<达拉斯>》中的话来说,爱好者也感觉受到了攻击,他们无法规避大众文化意识形态的准则与判断,可是他们必须站出来反对这些准则与判断,以使能够继续喜爱这部作品,而不至于非得放弃这一快乐。
此外,言论绑架的情况也需要被重视。
西奥多·阿多诺认为大众文化的形式在审美上贫乏不足,或者显示的是一种审美野蛮主义,其对观众的人格产生了非常邪恶的影响。他还认为“流行意识形态”对社会和道德的价值损害显而易见……所以对现代大众传媒来说,社会总是赢家,个人不过是被社会规则摆布在手掌之中的一个傀儡罢了。
一方面是生产决定受众选择的有限性,一方面是公众话语权被舆论剥夺。一部影片,且不论优劣,如果人人都在讨论,而你没有看过则会轻而易举地被置于公共话语之外,甚至是某个群体交流范围之外。有时并非全是赶时髦的心态。这里需要明确一个问题,无论是“高口碑、低票房”的影片还是“低口碑、高票房”的影片,这些都是特例。每年淹没在电影大潮中的真正烂片远比普通观众所知道的多得多,有些甚至刚刚上映便宣告失败。并非所有的电影都有“能力”营造出如此话题。在“互联网+”时代,大众文化的传播也愈加仰仗新媒体,文化信息同样也以更加迅速的速度传递到我们生活的各个角度。“炒作”正是借助了大众文化的这种传播特点,无孔不入地进入我们的生活。当人们不经意间发现炒作的内容时它已经渗透进我们的生活,甚至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轻而易举地让我们走进电影院。
总结来讲,口碑与票房悖论的产生可以说是大众文化抵抗与反叛精英文化的结果,从大众文化的角度看无可厚非。在电影院中的观众中,真正懂得电影的“影迷”、业内人士以及精英阶层毕竟占少数,他们对电影的“好坏”有着充足的话语权,然而事实上他们的审美品位与大众的品位分道扬镳。观看电影之余他们便欣赏艺术,与到画廊看一幅画,到博物馆参观作品展,到剧院观看一出戏剧表演没有任何不同……审美期待要求没有被达成,主体必然產生抵触心理,而其他大部分的观众的诉求是娱乐。
然而事实上仍有很大一部分受众享受、沉溺于这种消费文化氛围并毫无自知。这是大众文化出现并逐渐被人接受时始料未及,这些受众享受的正是波兹曼所说的“娱乐至死”的时代。
3 娱乐至死时代
大众化影片的特点简单总结来说,一方面是后现代的碎片化(传播方式通过微信、微博,割裂时间的完整性;内容表现得无厘头、恶搞、闹剧、拼接);另方面是欲望化与狂欢化。既不工于技术,也无过高的艺术性,完全陷入娱乐的漩涡中去。可悲的是,它既不自省也不慎独,如不警惕,甚至会发展成在外打着“要感谢的是观众”的幌子的局面,似乎 “渣片”的成功完全是观众的有眼无珠与咎由自取,从而将自己不负责任与不担道义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这不利于电影生态环境的良好发展,也将使不具鉴赏力的观众的精神枯萎。
北京大学艺术学院教授陈旭光在谈及近两年国产电影新变观察时说,先是“内容为王”,其次才是“观众为王”。在大众文化的影响下,观众的思想、精神正在逐渐被麻痹,如果电影制作不对电影形态大众化加以警惕,终有一天,观众将不知道自己在看的是什么,更不用提他们究竟想看什么了——因为他们自己根本不知道。表面上看电影市场的繁荣几乎完全仰靠观众,然而在推动观众走进电影院等的幕后黑手却是大众“文化”,或者是全民狂欢的娱乐精神。从客观来讲电影并非大众文化的罪魁祸首,恰恰相反,它也是受害者,如果电影最终也以娱乐的方式呈现,而人类心甘情愿成为娱乐的附庸,最终成为娱乐至死的物种。受众在电影大众文化的浪潮下首当其冲,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参考文献:
[1] 陈旭光.“受众为王”时代的电影新变观察[EB/OL] . http://weibo.com/p/ 23041853abd7080102wisx,2015-11-30.
[2] 波兹曼.娱乐至死[M].北京:中信出版社,2015.
[3] 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
[4] 陈旭光.大众、大众文化与电影的“大众文化化”[J].艺术百家,2013(3).
[5] 杨蕾.审丑时代的来临[J].宝鸡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10).
作者简介:王鹤翔(1992—),女,河南郑州人,武汉大学艺术学系艺术学理论(电影学方向)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电影理论与批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