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刍议成都羊子山汉墓出土画像砖中马的动态意义

2016-10-19周玥

建筑与装饰 2016年7期
关键词:画像砖动态

摘 要 汉代对马的喜爱程度是其他朝代无法比拟的,出土的众多画像砖中马的形象尤为突出。但在以往的研究中,更多的是对画像砖中车马形象的研究,以及马的形象研究,并未对画像砖中马的动态造型的形成原因进行具体分析研究。马的动态造型是与汉墓画像砖中车马出行图的功能意义有关,还是与墓主的“丧葬关怀”与“升天成仙”意义有关,目前鲜有著述。文章以此为出发点,围绕四川画像砖的成熟期,以展出在重庆三峡博物馆的羊子山汉墓出土车马画像砖中马的动态形象为研究对象,针对该七幅东汉车马画像砖中昂首挺胸,前蹄飞扬,后脚蹬踏,腾空而起的马的动态表现,对马的动态造型是否与汉代墓葬升仙意义有关,展开对成都羊子山汉墓画像砖中马的动态分析。

关键词 羊子山汉墓;画像砖;马;动态

重庆三峡博物馆馆藏七块出土于成都羊子山汉墓的东汉车马画像砖,其分别为导车画像砖、骑吹画像砖、轺车骑从画像砖、骖驾画像砖、车马过桥画像砖、骑吏执戟幢画像砖及骑吏画像砖。首先,这七块画像砖的画面内容如下。

导车画像砖(图一),画面左侧一匹马驾一辆有盖轺车,坐戴冠、穿交领服两人,前为架马者,后为吏人。轺车前有导骑两人,同样戴冠,身穿宽袖长服,手拿棨戟,其中一马上树立麾幢;轺车后有一伍佰,头围布巾身穿宽袖长服,手拿棨戟徒步跟从;三马头上均有彩饰,断鬃结尾,鬃毛竖立,奔驰如飞。

骑吹画像砖(图二),画面中六骑吏呈竖行排列,每行三骑吏,均头戴山型帽,身着交领宽袖长服;马头上有彩饰,断鬃结尾,马尾高高上翘,富有动感;马的整个动态似乎在合着吹奏的音乐抬蹄跳跃。“右上一骑吏,马树摩幢,摩幢的羽饰飘然于后;中间一骑吏,手握槌,似在击打;下一骑吏,手执一物正在吹奏。左上一骑吏,马树鼓,植羽葆。中间一骑吏击钮;下一骑吏似捧排箫而吹。”

轺车骑从画像砖(图三)。画像砖分为两个部分,上部分为蟠螭纹,下部分右侧为两人乘一辆有盖轺车,左侧一人驾马跟从,右侧马昂首挺胸,前蹄蹬踏,后脚飞扬,左侧马迈着大步紧随其后,结尾上翘。两马头上均有彩饰,断鬃梳理整齐,显得高贵神气。

骖驾画像砖(图四),画面中三匹马驾一辆有盖轺车,车盖佩有五条“章带”,车中乘两人,前者为架马人,后者为吏人,三马均断鬃结尾,马头有彩饰,其中一马回头张望顾盼,前蹄奔腾,后蹄腾空而起,三马并排向前飞腾而去。

车马过桥画像砖(图五)中的马匹有矫健的身姿,三马奔驰跨过干栏式木桥,前两马拉一辆有盖轺车,车乘两人,前为架马者,后为吏人,车后有一骑吏紧随。图中三马高大健硕,描绘尤为突出,马匹均昂首阔步,前蹄飞扬,后脚蹬踏,与桥面相隔一段距离,腾空而起。马的毛鬃修剪整齐,头上有彩饰打一髻,气宇轩昂。

骑吏画像砖(图六),画像砖中描绘了四骑吏,四人驾马飞驰,戴冠,身穿宽袖长服,手拿棨戟,四马头上均有彩饰,断鬃结尾。“画像中雕刻的四匹马尤为生动,神态各不相同:有四蹄飞扬、快步奔跑的;有回首张望、顾盼召唤的;有昂首嘶鸣、欢快跳跃的;有低头喘息、准备一跃而起的。”把马的矫健、灵动、活泼展现得淋漓尽致,使整个画面极富动感。

骑吏执戟幢画像砖(图七)构图与骑吏画像砖相同,四骑吏驾马飞驰,戴冠,身穿宽袖长服,手执戟幢,四馬头上均有彩饰,断鬃结尾。有的回首有的低头奔驰有的昂首嘶吼,四匹马动态同样各具特色。

可以看出,这七幅汉画像砖中所描绘的马的图像姿态各异,但值得注意的是马的运动方向均往右侧。马的动态造型虽有奔跑、跳跃、嘶鸣,回首等不同姿态,但相同的是马轻盈飞驰的状态,充满了动态力量感。马在飞奔驰骋中的姿态和这种跑动所形成的动势在画面中形成一种起伏感。这样的起伏感的不是一种音乐节拍的起伏感,而是一种持续不断的向前推动的起伏,按照一定节奏在起伏。这种起伏恰似腾空而起飞向天空,同时这种飞驰状态充满无尽的寓意。

画像砖或画像石来源于陵庙,陵寝和墓祠,作为特殊的艺术品,它所依托的是汉代的丧葬观念,是汉代人对长生不死和羽化升仙永生追求的一种表现形式。到汉代时,人们将马作为成仙的坐骑,使马带有了神性。这种拥有神性乘坐升仙的坐骑形象在画像砖中是以各种形式的天马形象所出现的。《西极天马之歌》中云:“天马徕, 从西极;涉流沙,九夷服。天马徕, 出泉水,虎脊两,化若鬼。天马徕,历无草;经千里,循东道。天马徕,执徐时,将摇举,谁与期? 天马徕,出远门,竦予身,逝昆仑。天马徕,龙之媒,游阊阖,观玉台。”而画像砖或画像石中的天马结实壮健,是艺术化的雕塑形式的天马形象。如河南洛阳《洛阳空心画像砖》,河南新野《轺车临阙》,山东嘉祥出土的《嘉祥西王母、车骑、狩猎画像》、《宋山西王母、历史故事、车骑画像》中的天马。这些画像砖中的天马图像大都有如鸟一般的翅膀,每块砖中有1至6匹不等的天马, 多以珠树或扶桑树分隔画面;画面中还常有持棨戟士兵或持兵器的门吏分列两边,或将天马位于两侧;人物常常头戴高冠,佩戴兵器,似为墓主人形象。另一类天马图像,虽然没有鸟翅状羽翼,但它的周围总是环绕着天界动物,如朱雀、天鸟、仙鹤或瑞兽等,由此可知是天马无疑。天马的动态形象,有的抬蹄跳跃,张嘴嘶鸣,有的奔腾如飞,鬃毛直立。甘肃武威雷台古墓出土的铜奔马(马踏飞燕)(图八)则是无翼的快速奔腾的天马形象。细看铜奔马中的马与羊子山汉墓出土的画像砖中马的动态造型会发现,均作空中奔驰状,三足腾空,昂首扬尾,充满力量感和速度感。接下来会从画像砖在墓室中的具体排列以及完整的环境来进行考证。

由于缺乏出土具体情况记录,三峡博物馆所藏的羊子山汉墓中的七幅画像砖原来在墓室中的排放位置及周围环境均不能得知。但在成都地区东汉前后的砖室墓中,出土了不少方形或长方形的“画像砖”,各自都有相对独立且完整的画面内容。它们在墓室中的排列和组合均按有一定规律,整体安排应有其特定的主题和内涵。可以根据与羊子山汉墓同时期的昭觉寺画像砖墓中的画像砖排列得出结果。

羊子山汉墓与昭觉寺画像砖墓均属东汉晚期墓葬,且相距仅约一公里,应属同一时期同一地区的同一文化遗存。昭觉寺画像砖墓,雨道及前室墓壁嵌砌的画像砖位置未被扰乱,排列有序。“右壁为导车(画像砖的名称为发掘者所定,下同)、戟车、导车、斧车、导车、导车、骑吹、骑吏、车马过桥、亭前迎谒画像砖;左壁为单阙、凤阙、凤阙、导车、宾主见礼(粮仓及人物)、宴饮起舞、舞乐百戏、宴饮、弋射收获、盐场画像砖;墓室后壁正中为西王母画像砖,其左右为日神月神(羽人)画像砖,是一幅较为完整的画像砖组合(图九)。”

从昭觉寺画像砖墓我们可以看出,四川汉画像砖中数量最多的是车马画像。其中的车、马、人等形象都刻画得极其生动,常常是数十个排成一队,浩浩荡荡进发,但也有单人单马。一般称之为“出行图”,论者多说这是为了显示墓主的身份气势。但从墓中排列和方向,特别是“车马临阙”等画面看,队伍是向着门阙前进的,阙前还有人迎接。画像砖中以车马为主的出行队伍,在天马的奔腾牵引下朝着门阙方向前进,代表着一旦进入门阙,便进入另外一个世界,这个“另外一个世界”便是汉代丧葬观念中追求的长生不死神仙世界。

汉代丧葬观念中在“人”、“仙”所属的两个世界设定了严格的疆界,同时也设定了从人所存在的琳琅满目的现实世界羽化进入长生不老的神仙世界的标志性入口——“天門”。“天门”即天之门户,《楚辞·九歌·大司命》:“广开兮天门。”天门作为进入神仙世界的门槛,标志着人一旦进入天门,便进入了神仙世界,从而完成了从“人”到“仙”的超越。汉代人想象中的天门,源自于现实生活世界中宫阙建筑的基本形构,而仅在宫阙上添加奇异物像以示区别。《淮南子·天文》:“天阿(门)者,群神之阙也。”《神异经·西北荒经》:“西北荒中有二金阙,高百丈。金阙银盘高五十丈,二阙相去百丈,上有明月珠,径三丈,光照千里。中有金阶,西北入两阙中,名曰天门。”从《淮南子·天文》及《神异经·西北荒经》关于天门的记载可以看出,在汉代画像图式中,天门形象是用“门阙”(单阙或双阙)来表示的,或用门阙楼阁组图来表示的。

汉代墓葬规格是根据当时能明尊卑的舆服制来建墓祭祀,并规定墓前立阙者当是生前任职二千石以上官职的墓主,而二千石以下之官死后墓前是不得立阙。因羊子山汉墓和昭觉寺东汉墓两墓墓前均无阙,故可得出两墓主人生前所任肯定低于二千石之官职。有的研究认为墓内前部嵌有双阙画像砖者,就可以表示其墓主生前的社会地位,这是不正确的。关于墓阙的问题,在《汉魏六朝墓铭纂例》里有记:“墓道外左右所石姻也,古人即题氏讳官爵于上,以表识之。两阙分书其所历之官”。1986年在简阳县鬼头山崖墓出土的3号画像石棺,棺身左侧刻有天门图。

画像石中部为单檐式连接双阙,其顶端两侧各有一凤鸟站立。阙门内站有一人,作迎接状,阙上方榜题“天门”,阙左侧榜题“大司”。画像右侧是一座干栏式建筑,其右有一鹤安详站立,建筑上方榜题“大苍”,即太仓。这可能是当时立阙的主要意图,即墓主灵魂可以经此门升天成神,故称阙为天门。所以一般地位低下不能立阙的死者,但希望能升天成神,会在墓室前部左右各嵌一画像阙砖,象征“天门”而能经此升天成神,羊子山汉墓即是如此。

汉墓画像砖或画像石中的车马出行图,直接与丧葬活动相关联,且墓主及其身份地位具有唯一确定性,造墓者与作画者服务于墓主丧葬的目的具体明确,但由于图像内容内涵丰富及其组图配位的复杂性、后世观者因时代隔离而对当时社会背景、思想文化背景的模糊与忘却等原因,目前研究者释读汉墓画像中车马出行图的神话意义与丧葬功能的意见并不一致。如有些观点认为“车马出行图”展现的是墓主人生前所经历的最荣耀的场景,有些观点认为是墓主人从阴间奔赴阳间墓地祠堂途中的场景,有些则认为是表现墓主人升天成仙途中的场景,还有些研究者认为墓室配置车马出行场景,是生者期盼墓主死后在另一个世界能够过着“行有车马,食有大仓”的显贵富足生活,是对死者的一种关照,这种“关照”可以看成是对死者死后生活的美好期望的一种丧葬关怀。而这种关照是生者想象的、虚拟的,与死者生前的行为经历和社会地位关系不大。尽管研究者对上述图像的认识有歧义,但归结诸多观点,汉墓画像中车马出行图的功能意义还是围绕着对墓主的“丧葬关怀”与“升天成仙”两个主题确定的。

具有古蜀文化“人神相通”的原始宗教传统与“升天成仙”思想观念的四川盆地,成为中国道教产生的沃土。而道教的出现,又促进了羽化升仙等思想的传播,从而出现了众多以“天门”为主题的汉代画像。“天门”汉画是四川汉代神仙思想的一次集中体现,是早期道教思想下墓葬制度与习俗的反映。那么这些车马就应是送墓主人进入天门,从而升仙得道进入神仙世界,画像砖中的作为神仙坐骑的天马采用飞驰奔腾的动态更加突出这一特点,并明确表示墓主人渴望升仙得道的急切心理。“这样的画像砖组合更应称之为‘送行图。它显示了上天仪式的壮观与隆重,也表明升天成仙是汉代人重要的理想和追求。”

综上所述

由重庆三峡博物馆馆藏七块出土于成都羊子山汉墓的东汉车马画像砖可见,汉墓中的画像砖并非是独立存在,而是在墓室中按照导车、戟车、导车、斧车、导车、导车、骑吹、骑吏、车马过桥、亭前迎谒的顺序排列和组合,车马队伍朝着天门前进。画像砖中的马,是送墓主人跨进天门,进入神仙世界从而成为神仙世界中的一员的一种升仙坐骑的天马形象。其天马的动态多样,并充满速度感,奔驰的天马的形象,是连接墓主升仙从现实世界到神仙世界的一个纽带,飞奔的天马更有着帮助墓主人达到一旦进入墓室,便会以很快的速度被天马载着羽化成仙的目的。

参考文献

[1]赵殿增,袁曙光.“天门”是汉画神仙思想的集中体现.中国汉画学会第十二届年会论文集,2010-10-22.

作者简介

周玥,1991年5月生,女,重庆沙坪坝区人,汉族,重庆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中国当代艺术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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