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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时代的体验与参与:从特写快感到情绪社会

2016-10-19李飞

中国图书评论 2016年10期
关键词:特写网民个体

李飞

新媒体常常给人两个极端印象:一方面,“娱乐”至死,完全不关心社会事务;另一方面,某些事件却能引起狂风暴雨般的情绪反应(常常被当作民意)。要理解新媒体看似矛盾的特征,可以沿着从个体到群体的路径进行考察。就个体而言,什么样的感受方式使得政治冷漠和政治热情会同时存在?两者是矛盾的吗?就群体而言,新媒体提供了一个聚合原子化个体的网络空间,这个空间更类似于情绪社会,其群体情绪的表现有哪些特点?这些特点和个体的感受模式是什么关系?这些问题,可以从这个时代最常用的代码———表情说起。

一、我们爱用emoji

2015年,《牛津词典》将该年年度词汇颁发给表情“笑哭”(又被称为“笑cry”,英文表达为“FacewithTearsof Joy”)。据统计,英国的表情使用比例在2014年不足4%,到2015年比例达到了20%[1]。“每天,emoji在世界范围内被发送达到60亿次。‘笑哭是被发送最频繁的,占英国人发送各类表情中的20%、美国的17%。”[2]实际上,这个“笑cry”表情在中国的社交媒体上使用率也非常高。笔者并未找到现在中国最流行的社交媒体上表情的使用情况,但是依经验,微信、QQ、微博等主流微媒体上的表情使用率是非常高的。腾讯发布过2014年QQ的表情使用情况,“2014年QQ全年表情发送量超过5338亿次,8亿QQ网民中,超过90%在聊天时使用过表情”[3]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如果统计自媒体上的各类符号使用率,表情绝对可以位居前列。因此,理解表情是理解微时代的重要线索。

不妨先看看最常用带有亚文化痕迹的网络流行语的特点。常用的网络流行话语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类:

(1)字母缩写、符号类:orz、MD、TMD、qnmlgb、2B、SB、艹等;

(2)称呼、名词类:簈丝、高富帅、矮矬穷、白富美、土豪、基友、小婊砸、男神、女神、学渣、学霸、学神、软妹子、女汉子、直男、萝莉、御姐、大叔、骚年、叫兽、腐女、宅男、妹纸、二货、极品男/女、逗比、小伙伴、逼格、极品、颜控/外貌协会等;

(3)短语类:也是醉了、献上我的膝盖、我去年买了个表、节操碎了一地、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那么问题来了、有钱,任性、不要放弃治疗、该吃药了、我竟无言以对、ucanuup等;

(4)感叹、动作、形容类:么么哒、给跪、礮、苦逼、尼玛、草泥马、妈蛋、簈爆了/碉堡了/簈炸了、弱爆了、你妹的、坑爹、肿么了、爆出翔/爆粗翔、躺枪、跪舔、搞基、撕逼、装逼、腐、宅、吐槽、撸、黑(高级黑、黑出翔)、逗比、萌、泪奔、傲娇、蛋疼、腹黑、脑残等;

(5)缩写、谐音类:然并卵、城会玩、不明觉厉、人艰不拆、累觉不爱、喜大普奔、表酱紫(即不要这样子)等。

这些微时代的独特话语(不妨称其为微话语)主要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对人的形象的表征,一类是个体的情绪的表达。也就是说,微话语是围绕着个人的形象和情绪建立起来的。

再来看一下微博、微信中的常用表情。微博的自带表情超过1800个,微信的自带表情超过600个,两者共计约2500个。其中常用的并不多,总体而言,微信的常用表情比较多,尤其是它不断更新动态表情,颇受用户的欢迎。

当然,表情还包括使用量巨大的网友自制的表情包,其中最著名的是网红尔康(周杰)。尔康成为表情包,基本上是因为其夸张的动作和面部表情。同样,黄子韬成为表情包,也是同样的原因。

我们发现,表情和微话语其实是内在同构的:它们都是对人的形象和情绪特征的刻画(这同样适合本文没有列出的众多动态表情)。也就是说,微话语和表情,都在疯狂地表达个人。

二、微时代的“特写快感”

通过微话语和表情,个体的感受方面被大大放大,并且个体开始迷恋这种放大自我的感觉,表达欲、移情、自恋远远超过交流、辩论和结社。表情仅仅是新媒体的一个隐喻,它预示着个体逐渐成为自我偏执狂。新媒体环境下,康德假想的理性主体,成为偏执于自我感受的情感个体。他们不断地执着于用自拍(加美颜)展示自我,用清新笔调展示自己的生活、情趣、感受,对于社会事务的态度基本是“关我屁事”。笔者将这种从无限放大自我中汲取的快感,称为特写快感。个体的感觉方式与大众文化其实是互相影响的。个体追求特写快感,文化工业就会加以利用;反过来,大众文化也不断地刺激、巩固、合理化特写快感。

首先是近几年火爆异常的真人秀综艺节目。以《我是歌手》《中国好声音》为例,摄影技术的发展,使得节目更加丰富,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不断出现的特写镜头(它们也常常是网民热议的焦点)。在《我是歌手》中,大量的特写和近景给现场观众,展现他们如痴如醉的投入表情:他们闭着眼睛,随着音乐节奏轻轻晃动,通过嘴角和眼角的动作传达一种沉醉感,偶尔还会流下眼泪。在《中国好声音》中,导师的表情一直是镜头的重点表现对象,哈林、汪峰、周杰伦都有自己对应的外号:表情帝、汪半壁、小公举。他们的表情动态图也是弥散在各种媒介和社交软件之上。

作为精明商人的郭敬明,也率先参透了微时代的独特的感受结构。他导演的《小时代》系列电影,无论从叙事、镜头还是内涵来看,都堪称是低劣之作。但是他的每一部,票房都不错。原因自然是有很多,但要从电影本身来看,《小时代》系列的最大特色就是请了一些俊男靓女,采用大量的近景和特写,拼命对观众移情。一张脸不够?四张脸!生硬无聊的故事,居然也可以让观众感动得一塌糊涂。在2015年超级流行的网络剧《太子妃升职记》中,尤其是成为现象级网络剧之后更新的剧集中,导演呈现了大量的匪夷所思的特写,主角的脸以对角的方式横跨屏幕,这本来是非常让人不舒服的表现方式,但是在这个看脸的时代却大受追捧。同样,2016年暑假的“爆款”剧《微微一笑很倾城》完全依靠肖奈(杨洋)的脸支撑起舆论热度。在看脸的时代,不止是“颜值即正义”的意思,而是说,我们真的被“脸”包围。如果回想一下美学(aesthetics)的本意(关于感觉的学科),我想可以更好领略微时代的美学特质。

消费文化,同样也体现了这种特写快感。以全球消费的著名品牌苹果(Apple)为例,它每一次的产品发布会,都会大量的对新产品的细节进行特写,像一首抒情诗般让产品缓缓展示,以获得观众的移情。而电商的界面设计也大多可以让潜在消费者点击图片,看到产品的每个细节。甚至,畅销书近几年也嗅到了时代的气息,《微反应心理学》《微动作心理学》《微表情心理学》《微行为心理学》《微情绪心理学》《微人格心理学》等以“微”冠名的通俗心理学书籍大量出版。

特写快感是一种纯粹的无社会性的快感,是一种有个人而无主体的快感。网络的聚合方式,看起来是“群众”,实际上每一个人都是蜗居斗室的软体动物。特写快感是针对所有人的普适刺激,个人在快感中失去阶级归属、身份以及个性特征,大家迷恋的是同样一种戏谑的、嘲讽的、带着色情意味的快感。正因如此,不能用个人主义或者功利主义来证成特写快感。个人主义是以个人的政治权利为价值起点来建构政治哲学和制度理论;而功利主义(更应该翻译成效用主义),则以个人的最大福祉为价值起点,探讨公共制度和政策。也就是说,个人主义,甚至包括功利主义,都是在政治生活中寻找最人道的价值起点,以此来对抗宗教理论和国家主义(集体主义)。个人当然应该投入政治生活,并追求个人权利,而不是无视一切,追求单纯的快感刺激。这里的另一个问题是由以赛亚·伯林提出的,关于消极自由的问题。毫无疑问,特写快感涉及更多的是消极自由,而消极自由当然是受到保护的。但是,随后我们将会看到,特写快感不仅仅是消极自由,它与某种不健康的积极参与紧密相连。

由追求特写快感的年青人聚在一起构成的网络社会,其实是另一种原子化社会。新媒体真正地弱化了所有社会关系,使得每一个嵌入者只戴着一个ID面具。新媒体上无数个ID账号,看似聚在一起,实则各自为政,鲜有有价值的交流、结社。网络社会的原子化程度,甚至超过早期现代思想家(托克维尔、涂尔干等)对现代社会的原子化程度的想象。这不由得让人想起阿伦特。阿伦特认为,极权主义依靠的是无结构的群众,也就是由原子化的个人所组成的群众。极权组织必须打破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使得他们之间只有猜忌和恐惧,才能更好地组织群众、利用群众。原子化的个体也需要组织为其提供价值感和归属,也必须完全地、无条件地忠诚于组织。极权组织鼓动群众进行族群屠杀或者阶级屠杀时,当然也会利用个体的破坏本能,这种破坏本能的释放无疑也会带来某种快感。

可以说,以新媒体为平台的网络社会,在某种程度上提供了极权土壤:原子化的个体,无组织的群众。更为重要的是,如上文所探讨,这些原子化的个体一直汲取的是快感,而快感无法替代价值感和归属感。越是依赖放大个人的特写快感,越是需求组织提供的价值感和归属感。这种需求恰恰也是极权主义的一个控制因素。回想年初某次对境外社交网站的“出征”,特点极为鲜明,QQ群的分工和组织,完全是复制军事独裁制度。而整个征战过程,很少出现有效交流,即使出现台湾同胞提出认同问题,年轻网民也会直接用表情包狂轰滥炸,表情包上的字大概是:你这样你爸爸知道么。整个过程类似于批斗场景,不断地重复几句粗暴口号和政治教条。在危言耸听的程度上说,我们离网络极权只差一个领袖。

由媒介技术切割出来的原子化社会,毕竟还是和制度与权力造成的原子化社会有所区别。特写快感带来的价值空虚,导致的最直接的后果是情绪爆炸,个体情绪很容易被直接点燃,并迅速聚合、共振,形成所谓的“民意”。这个很容易理解,越是缺乏价值感和归属感,越需要借机表露同时强化自己的道德认同、集体认同和价值认同。新媒体网络社会,因此是一个情绪社会。这种情绪不需要组织动员,当然也很少导致直接行动。但是,情绪的力量不可小觑,在倒逼政府处理相关事件方面,情绪力量起到很大的作用。

三、情绪社会及其特征

现代政府,要敬畏民意、承认民意,甚至要顺从民意。但是,囿于社会成本,社会的管理和治理,政权通常不会直接咨询广大民众。不过,互联网的急速发展降低了民众参与的社会成本。截至2016年6月,我国网民规模达到7.10亿,手机网民规模达到6.56亿;截至2015年9月30日,微博的月活跃用户数到达2.22亿人;2015年第一季度,微信的月活跃用户更是超过5亿人[4]。

如此众多的网民活跃在自媒体上,形成了现在的所谓“民意”(常网民情绪表达的集合)。这些民意在一般事件或政策中很少有反应,却在某些特定事件中形成汹汹民情,这些事件被称为舆情事件。近三四年,关于网络舆情的研究机构如春笋沐雨,各种研究报告更是层出不穷。最早的舆情研究机构(人民网舆情监测室)成立于2008年,2010年(被称为“微博元年”,可看作中国进入微时代的起点)开始发布互联网舆情报告。众多的舆情研究机构和舆情研究报告,恰恰说明新媒体将中国拖入了情绪社会。

情绪的正当性自然应该强调,但是情绪社会的一些问题也要看到。除了上文已经提到,情绪社会包含着极危险的因素之外,还有以下几个需要注意特征。

1.“民意”具有阶级性

网民数据虽然庞大,却并不能真正代表民意。微信的用户中,企业职员、自由职业者、学生、事业单位员工是比例最多的职业,其总和占到微信用户的九成;微博的最新报告并未公布职业分布,但是拥有大学以上高等学历者占到76%。微博中,年龄在15—33岁之间的用户占79%;微信中,年龄在18-35岁之间的用户占86.2%[5]。微博用户的活跃度则更为直接,从新浪提供的活跃用户分布图中可以看出,发达地区的用户活跃度明显高于不发达地区。综合职业、年龄、学历以及居住地区来看,微文化的主体应该是年轻的城市中产阶层。

这导致一个严重的后果,就是所谓“民意”,并非人民之意,而是一部分人之意。人民网从2010年到2015年的舆情报告,每年都会评选当年的20大舆情事件,至今可查的这6年的120个舆情事件中,只有一件涉及三农问题:2012年的广东乌坎事件。而这个事件之所以能成为舆情事件,全赖媒体微博和意见领袖不遗余力地推动(他们在其中看到了社会转型的希望)。因此,网络带来了参与,同时带来了参与的不平等。年轻的中产市民阶层的情绪显然只被自己感兴趣或者与自己切身相关的话题点燃。另外,对事件性情绪的回应,政府也是用事件型解决方法,至少到目前看来,无助于制度转型。

2.嘲讽情绪的弥漫

特写快感引导我们制造出的媒介景观是一个由自拍、美食、旅行、鸡汤组成的一个清新/励志/唯美的世界。据统计,中国网民最爱的就是心灵鸡汤[6]。这种特写快感寻求的是个体的刺激,自然会把社会问题、政治议题作为外在于“我”的事物予以排斥。但是,人是政治动物,作为生活在社会中的人,远离政治只能是一种想象。网络上的政治参与,充满了嘲讽情绪。这种嘲讽情绪乃是在特写快感之下,将社会、政治极端外化与主体的结果,是“与屁民无关”的政治想象的产物。

这种嘲讽情绪的表现,就是各种事件中的流行语(任何一个舆情事件都无法真正做到理性探讨,最终都会变成网民的叫骂、反讽、制造段子和流行语的场域),以及对政治问题、环境问题的段子化。在政治上,最有意思的是金正恩在中国网络上的待遇。他在中国的社交网络上完全不是一个让人憎恨的独夫,而是一个有趣的能给网民带来快的网红、表情包、段子来源。不光是政治被段子化、油腔滑调化,连人人都要面对并且有切身厉害的环境问题都会被段子化。最明显的例子就是雾霾问题,当所谓的意见领袖还在争论雾霾的环境政治问题,广大网民早已通过段子、漫画、脑筋急转弯等,将其娱乐化。

于是,世界的可见性发生了变化,一个清新、唯美、励志的关于特写快感的世界呈现在我们面前;一个贫富差距加大,阶级区隔逐步完成,阶层流动正在固化的世界没有了。我们有一种矛盾的体验,生活中的身体经验在微时代中被消解掉了:只要有特写快感的填喂,生活就还不错。可以说,情绪社会最主要的情绪就是混杂着色情、戏谑、反讽和油腔滑调的嘲讽情绪。这种情绪在不断地消化一切社会问题。

3.情绪正义的表演性

如果和广场政治对比一下,情绪社会的特点就更明显了。勒庞在《乌合之众》中认为,个人一旦进入群体,就会立刻丧失理性,变得易受煽动和蛊惑。群众是一个真实的群体,有一个真实的情境,个人切切实实陷入这个情景之中。但是,网民虽然也常常被用作复数词,但是在空间上却不是聚合在一起的。网民不是整个身心都陷入一种情境,而是像看电影一样想象情境;网民也不是直接用声音、动作表达自己的情绪,而是用手指敲打键盘或者手机屏幕。虽然不自觉,网民的情绪却明显地带有表演性:在重大灾难的时候,满屏都是蜡烛;在重大事故的时候,满屏都是愤怒;在国家庆典或举办重大活动的时候,满屏都是国旗。这就可以说明为什么网民情绪反转极快,而且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2015年9月,在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反法西斯胜利70周年阅兵仪式直播的时候,那些平时都是自拍、旅游、心灵鸡汤的小清新在朋友圈中热烈的用文字、符号、表情和图片表达自己的自豪之情。在外部强大力量主导的情况下,网民的政治正确惊人的一致。并且,这些平时的小清新,展现了他们可怕的一面。那天,港台诸多明星的微博惨遭“沦陷”,由于没及时表示庆祝被骂个狗血淋头。最惨的是台湾明星范玮琪,因为晒孩子而不是晒国旗,被不断辱骂蹂躏直至删了帖子。

这些本来政治冷漠的人,在表达上是悖论的(既政治冷漠又政治热情);但是在特写快感的感觉逻辑下,则是一致的。情绪正确,尤其是涉及到民族主义的时候,政治热情成为一种情感满足的方式,这和用自拍来放大自我是逻辑同构的。看一看对范玮琪的辱骂方式,那种极端污秽、充满情绪的话语,那种狂妄自恋的叫嚣,完全是在辱骂中获得一种强大的自我感觉,这正是一种特写快感。恰恰这样一种快感,还给人以宏大价值的幻觉。以宏大价值的名义,表忠心、扣帽子,似乎都是理所应当。

情绪社会的表演性还与网民所处位置有关。与选举、集会、游行、等政治参与方式完全不同,微时代的参与是一种旁观者的参与(既是演员,更是观众),而不是真正的肉身参与。参与者透过一块玻璃去看,还可以及时地表达自己的感受和看法,这似乎和看一部电影、一个综艺节目的区别不大。去年,当我看到网上的诸多天津爆炸的视频和图片之后,竟然有一丝可耻的快感,这种快感和看灾难大片有几分相似(部分原因在于新媒体偏好传播类似核爆效果的现场照片)。

结语

新媒体(微博、知乎、天涯、微信、客户端)的熟练使用者,基本上是年轻的数码原住民。他们中有很多是学生,并没有经历经济困扰。新媒体本身鼓励他们把个人感受镶嵌其中,并载入个人史册,而微时代的大众文化也不断地与个体的特写快感互相影响,并且激励、合理化个体对特写快感的执着(可参见周志强教授提出的“青春恋物癖”)。因此,在诸多社会问题上,他们是冷漠的大多数。

但是,特写快感带来的悖论也在这里。它一方面造就了原子化的政治冷漠,另一方面造就了对某种宏大价值感和归属的极度渴望。当某些事件符合网民的价值期待时,则常常出现失控的情绪爆发。对于何种宏大价值的期待,自然和制度化的教育内容、日常宣传,也就是主流意识形态关系甚大。

可以说,技术不会自动导致社会进步。技术本身镶嵌在社会之中的,受到权力系统和资本系统的巨大影响,而参与者本身也并非是“追求进步”的群众,他们也是在特定的社会文化和教育体系中被社会化的个人的集合。因此,新媒体聚合起来的情绪社会,面临诸多限制,不能轻易将其看作解放力量。

当然了,沉溺在个人的小宇宙中娱乐至死,没有什么不可以。如果这个社会能够保证每一个人都能一生娱乐至死,想必也不错。问题是,社会的权力分配和资源分配是否允许每一个都娱乐至死?每一个人是否都能在超过30岁时还能娱乐至死?新媒体的社会景观是否呈现了整个中国?

有人批评阿伦特,认为她将灾难的缘由归结到个人身上的做法并不公正,平庸不应该被认为是一种恶。博伊姆替阿伦特解释道,平庸虽不是恶,但是社会灾难确实和个人平庸有关。阿伦特的意思不是将灾难的责任均摊到个人身上,而是为了建立一个更具责任感、勇气和反思能力的主体。而这并不是媒介自身可以完成的。更加专业的新闻机构,更加合理的人文教育,更加常规的政治参与,以及知识分子更深入地参与,才能使新媒介发挥更正面的作用。

[本文系首都师范大学文化研究院重大研究项目“微文化与当下中国社会文化变迁研究”(JSC—2014—A—03)的阶段性成果。]

注释

[1]http://news.xinhuanet.com/info/2015-11/17/c_134824623.htm.

[2]http://news.sohu.com/20151118/n426824458.shtml.

[3]http://www.199it.com/archives/342694.html.

[4]数据来源于第38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2015年微博用户发展报告》《2015年微信用户数据报告》。

[5]数据来自《2015年微博用户发展报告》《2015年微信平台数据研究报告》。

[6]http://e.chengdu.cn/html/2016-01/30/content_553554.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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