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晃一枪（外六首）

睡梦之中，我对着自己的脑袋

虚晃一枪。子弹在身后的窗户上

崩出一个黑暗的窟窿。可谁又曾料到

让我醒来的，竟然是它里面

吹出的一丝凉风

海边

平静的海面，突然跃起的浪花

向我炫耀它高出大海的部分

此时，我正走在落日之下，拼命想一个人

试图让灵魂也荡出体外，可我担心

它返回时，落不到原来的位置

死亡快餐

不要急，请排队

你要的快餐，人手一份

已经领到的，请往前走

把空位留给后来的人

不可多领，不可不领

也不可替别人领

先生们，女士们

按顺序拿，别挑三拣四

死亡从来不分青红皂白

请大家互相监督

黄泉路刚才有点拥堵

是谁冒然插队

让他交出死亡，返人间去

重排一回

以古镇的黄昏

乌鸦在空中，画下黑色的云朵

天暗下来了。山顶上的以古镇

大雾弥漫，世界退到山外

看不见，摸不着。有几次

我怀疑，我已来到大地的边上

再挪一步，就有可能跌到时间之外

就有可能，像一只乌鸦

飞过天空，让黑夜更加彻底

乡村歌手

每次，才张嘴

别人就夺过他的歌声。

无奈，他只好用袖子抹过碗口

将二两烧酒仰首饮尽。

他必需扼住脖子

使出近乎掐死自己的力气

才能发出一种，令周围

捧腹大笑的声音。

他青筋毕现，走出人群

孩子们模仿他时

母亲的呵斥，让我知道

咱们村，这并非受欢迎的人。

他死乞白赖地活着，几个

穷汉的绰号，用他命名。

他有过短暂的婚姻

他说腰间的竹笛里

一直囚着那个失踪的女人

他还说，只要用力吹

就能听到她回家时

苦苦哀求的声音。

全家福

一张泛黄旧照，三代人的合影

那时他最小，蹲在前排草丛中

若干年过去，他身后的长辈

相继倒下，让出空旷的山野

成为旧照的背景。几天前

他把全家人招呼在一起

重新拍了一张全家福

人数和顺序，与之前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他把自己的脑袋

挪到了最后一排

拾荒者

最怕中元节到来。小城里

很难找到合适的地方

给长眠乡下的父亲烧纸

必需要等到夜深人静

才能偷偷下楼，去垃圾池边。

不巧的是，这个点上

仍然还有人在里面翻找

出来后，嘴里嘟咙着：

烧这么多，那边的人一定发了

这时，小区上空

扔下来一个塑料瓶

灰暗的路灯下，他匆忙转身

立即奔向，那刚刚发生的

一声巨响

王单单，现居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