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战役中湘军的“双帅格局”
2016-10-15董丛林
董丛林
(河北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河北石家庄 050024)
安庆战役中湘军的“双帅格局”
董丛林
(河北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河北石家庄 050024)
在历时两年有余而最终由湘军取胜的安庆战役中,湘军的最高指挥层在大多时间里呈胡林翼、曾国藩双帅并立格局。担任湖北巡抚已有数年的胡林翼主导了安庆战役开局的运筹,在曾国藩正式入局并立为帅的最初阶段依然居主导地位。曾国藩出任两江总督特别是他脱离祁门困局后,其权位和实力增强,在安庆战役中的指挥权能也相应提高,而胡林翼受太平军“二次西征”的影响且又身染沉疴,其地位自然相对降低。两帅在安庆战役中虽不乏争议,但基本能出于公忠,顾全大局,取长补短,协调配合,使战役指挥效能整体提升,较太平军指挥层胜出一筹,这也是他们最终取得安庆战役胜利的一个重要因素。
安庆战役湘军胡林翼曾国藩曾国荃双帅格局
清咸丰十一年(1861年)八月初以湘军取胜、太平军失败而告终的安庆战役,前后历时两年有余,其结局对战争双方影响深远,胜方在此后的战争中愈加主动,败方则愈发被动而迅速走向衰败。关于此役的基本情节、过程,已有众多论著涉及,有的甚至颇为详细,其中也有对其结局的探讨,但从战争双方指挥层面审视这场战役的专论则较少。本文拟就此役中湘军的“双帅(胡林翼、曾国藩)格局”予以考察,尝试还原安庆战役中湘军指挥层的历史面貌,为研究安庆战役结局提供新的视角。
一、胡林翼主导安庆战役开局的运筹
安庆战役结束之初,曾国藩奏报:“楚军围攻安庆,已逾两年,其谋始于胡林翼一人画图决策,商之官文与臣,并遍告各统领。前后布置规模,谋剿援贼,皆胡林翼所定。”*曾国藩:《克复安庆省城片》,《曾国藩全集·奏稿之三》(修订本),长沙:岳麓书社,2011年第2版,第199页。此时胡林翼已病情严重,朝不保夕,作为风雨同舟的亲密战友,曾国藩非但不与胡林翼争功夺名,反而怀谦己之心、誉人之量,其风范当然可嘉。不过上引所言并非纯然溢美,实际上道出了胡林翼主导该役开局运筹的基本史实。
胡林翼于咸丰五年(1855年)署理湖北巡抚,次年收复湖北省城武昌后实授。在他的主持下,湖北被迅速“肃清”,此后他将对太平天国的战争继续向长江下游推进,而“谋皖”便是其中目标之一。当时正“客寄虚悬”于江西前线极为困窘的曾国藩,借父亲丧亡之机,不待清廷命令便委军回籍(时在咸丰七年春)。在籍期间清廷曾反复要求他短假理丧后复回领军,曾国藩却乘机上奏沥陈自己因无地方事权而“办事艰难竭蹶”等情形,坚持“在籍守制”,*该奏见《曾国藩全集·奏稿之二》(修订本),长沙:岳麓书社,2011年第2版,第221—224页。实意是向朝廷索要督抚之权。但清廷并未理会,反而顺水推舟允其在籍守制,使得曾国藩有苦难言。至咸丰八年(1858年)秋,凭借胡林翼等人的帮助以及军情变化所需,曾国藩才得到朝廷命令复出援浙,出山之后不久又得令援闽。总之,此时的曾国藩与安徽战事并无直接关联。而胡林翼先是于咸丰八年(1858年)春夏之交指挥拿下江西九江这一重要据点,使太平军占据的安庆失去上游一大屏障,此时乘势向安庆推进本是一步好棋,但胡林翼又因母丧回籍、暂离军务。旋即发生李续宾部在安徽三河之役中覆没的惨剧,胡林翼闻讯急出,力挽危局,重整旗鼓,主持制定了攻皖方略,拉开了筹划安庆战役的序幕。
咸丰九年(1859年)二月,前即受朝廷命令“将进止机宜,妥为筹划”并“调度”*上谕中语,见《胡林翼集》第1册,长沙:岳麓书社,1999年,第575页。相关军队的胡林翼,上奏报告“谋皖”筹度。他先是回顾和总结前之“谋皖”的经验教训说,“鄂之谋皖,已历二年,总未得势,则以兵只一路也。八年秋间,兵分两路,已见功效。然尚以贼众兵单,前功尽弃。今则统将又弱一个(按:似指李续宾败亡),兵力复不如前,率意轻进,后患滋甚”。然后直陈现今筹度:“皖之地势贼情,非分兵为三路进剿,必难成功”,只是“添兵则苦于饷糈之竭,分兵又苦于统将之少”,而“征皖之师,必须统将中智略过人者,分为三路,期以一二年委任,而责以成功。容臣次第访求,专意延揽,再行陈奏。至鄂居皖省上游,鄂军得势,则地利人和,较之他省情形迥异。是讨贼之责,鄂省实无可推诿”。*胡林翼:《遵旨复奏行军进止机宜疏》,《胡林翼集》第1册,第577—578页。可见,胡林翼“谋皖”已有了两年的先期准备并对战局有了切实体察,正是在改进、完善的基础上,他制订了一个新的战役部署方案。尽管只是笼统地以“谋皖”论之,尚未有“安庆之役”这类明确称谓,但从“谋皖”为期“一二年”之久的规划时段看,所谓“谋皖”显然并非指某一具体战事,而是以克复该省省城安庆为目标的一个整体部署。随后胡林翼有了以克复安庆为直接目标的更为明确和具体的战役规划,他在同年四月中旬的上奏中说:“安庆为长江上下之关键,舒、桐、宿、太为江楚之通衢,而东流、芜湖、东西梁山、太平、采石,逶迤大江南岸,在在皆有贼踪。使未能节节扫除,即令迅克金陵,亦虑蔓延江、浙,后患尚不可知。窃计规复金陵,必须先清皖省;欲清皖省,必须先清沿江上下。若能以马步辅翼水师,由宿、太、舒、桐攻克安庆,步步为营,次第下击,力扼大江,则金陵之接济可断,势将不攻自克。”并且还把当时已涉身江西战局的曾国藩军也规划进来:“曾国藩既定豫章,可由皖南而进,水陆并下,三路分驰,必可扫穴擒渠,以安全局”。*胡林翼:《遵旨复奏行军进止机宜疏》,《胡林翼集》第1册,第588—589页。
咸丰九年(1859年)夏,太平军石达开部挥师西指,雄视四川,清廷议防。鉴于曾国藩无地方事权,胡林翼便乘机为其谋四川总督之位,他“以曾国藩久治军,无疆寄,为未竟其用”为由,“频说官文合奏,请诏曾国藩援蜀,冀朝命授以总督”。*王闿运:《湘军志》,长沙:岳麓书社,1983年,第55页。满洲贵族官文时为湖广总督,与其交往、趁机利用此人是胡林翼当时的谋略和手段。他绞尽脑汁设计了这次上奏,特别叮嘱官文,奏中“须声明必有地方之责,则饷糈不匮,州县听令,乃于军务有益”,拟稿“尤以必得总督为要着”。*胡林翼:《致官文》,《胡林翼集》第2册,长沙:岳麓书社,1999年,第322—323页。结果清廷仍然不把川督权柄授予曾国藩,只让他督办四川军务,并催其迅速入川。曾国藩由江西迟缓西行,八月间行至鄂境,他感慨,“欲驻宜昌(属湖北),不即入蜀,恐近前而为主人嗔”。*胡林翼:《致王少鹤》,《胡林翼集》第2册,第356页。途经湖北黄州时,胡林翼“留之行营,纵谈八日夜”,*梅英杰:《胡林翼年谱》,《湘军人物年谱》(一),长沙:岳麓书社,1987年,第276页。商讨对策。他们认定,“主蜀则可有为,客蜀则必不可有为,且必趑趄不前”。*胡林翼:《致王少鹤》,《胡林翼集》第2册,第356页。胡氏对曾氏多年“作客”而备尝艰难的遭遇颇为感慨,为免其再入蜀“作客”,日前已怂恿官文改而奏请留曾国藩合力“谋皖”。官文八月初五日的上奏中,就有让曾国藩军“缓赴川”而留作“征皖”的建议。*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清政府镇压太平天国档案史料》第21册,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6年,第508页。清廷随后同意并于同月十三日通过军机处发布上谕说,“如湖南大局已定,川境可保无虞”,曾国藩军即“暂驻湖口,俟调回湖南各军为分路进剿皖省之计”。*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清政府镇压太平天国档案史料》第21册,第519页。至九月上旬,又由官文奏陈:由于军情变化,已无出援四川必要,而“征皖之急于防川,为目前要着”,“曾国藩之军应缓赴川省”,待机与他军合力“分路进攻皖逆”,并特别说明自己经与胡林翼、曾国藩咨商,于此“均意见相同”。*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清政府镇压太平天国档案史料》第21册,第562页。清廷肯定了这一方案。这样,曾国藩便结束了其后来忆述中所谓“倏而入川,倏而援闽,毫不能自主”*赵烈文:《能静居士日记》,《太平天国史料丛编简辑》第3册,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416页。的尴尬局面,在“征皖”之局中有了确定席位,具有了局中一帅的资格。胡林翼在改留曾国藩与其合力谋皖、创建“双帅格局”的过程中发挥了关键作用。
二、曾国藩入局之初“双帅”各自地位及决策状况
胡、曾双帅并立之初,胡林翼仍居主导地位,当时“奏报各路军情,多由胡公林翼主稿,公(按:指曾国藩)会衔而已”。*黎庶昌:《曾国藩年谱》,长沙:岳麓书社,1986年,第111页。出现这种情况,一是因为就涉身安庆战事而言,胡林翼乃“斲轮老手”,曾国藩则为“新人”,二人对战况的熟悉程度差异较大;二是因为胡林翼已为鄂抚数年,凭借自己控制的湖北基地,积攒了雄厚的财力、物力、人力资源,而曾国藩尚无督抚之权,其实力难与胡林翼相提并论;三是因为在能直接统带和有效控制的部属规模方面,曾国藩亦尚无法与胡林翼相比。当然,曾国藩的入局,无疑使“谋皖”这盘棋局平添了一举足轻重的角色。
胡林翼在策划免让曾国藩入川而改留其征皖的过程中,又对征皖的原计划进行了调整和改善。他在九月初七日与湖广总督联名上奏,“前因皖省贼势日张,筹议由楚北调派各军分四路驰援情形,奏报在案”,*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清政府镇压太平天国档案史料》第21册,第560页。说明此前即已将原“三路”进军拟改为“四路”。所谓“奏报在案”之件,当指八月初五日官文之奏。该奏中说,“朝夕筹思皖省现在情形,亟需厚集兵力分路剿办,使贼首尾不能相顾,方可得手”,拟规划调配兵力,“分为四路,步步为营”。这四路中就包括曾国藩军,无论由谁出面奏陈,这“四路”征皖方案肯定主要是由胡林翼所拟定,并经与曾国藩酌商、得其认可且曾氏还就此提出过具体建议的。胡林翼于咸丰九年(1859年)九月中旬致李续宜的信中说:“涤帅(按:指曾国藩)之意拟以台驾由商、固、六安进。盖此次四路分进,涤循江为第一路,多、鲍由太湖循桐城为第二路,林翼由英、霍指舒城为第三路,台旌(按:指李续宜)由商、固、六安而指庐州为第四路。转运惟林翼与老兄山路为最难,而兵事贼情,亦以第四路为最重大。第四路非公不可,固无疑义……涤帅之奏,指画已明,钞行冰案,祈细查之。”*胡林翼:《致李续宜》,《胡林翼集》第2册,第368页。所谓“涤帅之奏”,当指曾国藩九月十二日之奏,其中说:“详考入皖形势,进兵须分四路:南则顺江而下,一由宿松、石牌以规安庆(按:此即由曾国藩所任一路),一由太湖、潜山以取桐城。北则循山而进,一由英山、霍山以取舒城,一由商城、六安以取庐州。”*曾国藩:《遵旨会商大略折》,《曾国藩全集·奏稿之二》(修订本),第367页。
曾国藩对四路分兵的轻重难易,以及各路之间的相互配合,也有自己的酌量与认识,并且还对自己与胡林翼的指挥分工有具体建议。九月二十三日他致信胡林翼:“自占英、霍山险之路,而以沿江平易一路让鄙人,此公之盛德,而鄙人所最难安者,面商之事,此为第一。惟抚标各营与希庵各营处处粘连一片,势难拆分。希庵既居商、六一路,则大纛不能不居英、霍一路,侍(按:曾国藩自我谦称)虽欲辞易而居险,而事理不甚切当;且细思贼所必争、苦战不休者乃在太湖、桐城、大关等处,此为第二路,今多、鲍所占者也。萧浚川来,亦拟调归此路。合多、鲍、萧、唐四人萃于第二路,则兵力极厚,可以更番少休。台端专辖三、四两路,侍专辖第一路,至第二路则两人公辖之,且不时拨生力兵协助之。此路正兵屹立不动,余三路皆当以奇兵论,不审荩筹以为然否?”*曾国藩:《致胡林翼》,《曾国藩全集·书信之二》(修订本),长沙:岳麓书社,2011年第2版,第252页。实际上曾国藩对四路进兵的可行性存有疑虑甚至信心不足。十月十三日他在给郭嵩焘的复信中,就说胡林翼“老谋自是切当,特鄂中实无此气力”,“而润帅(按:指胡林翼)既牵于吏事、粮事,难以出境;希庵(按:李续宜字)又以母病,不能遽来;则四路之说,亦恐徒托之空言”。*曾国藩:《复郭嵩焘》,《曾国藩全集·书信之二》(修订本),第266页。
胡林翼对四路进兵很有信心,他与曾国藩、官文联名如此奏报:“臣等窃以为欲廓清诸路,必先攻破金陵。全局一振,而后江南大营之兵,可以分剿数省,其饷亦可分润数处。欲攻破金陵,必先驻重兵于滁、和,而后可去江宁之外屏,断芜湖之粮路。欲驻兵滁、和,必先围安庆,以破陈逆之老巢,兼捣庐州,以攻陈逆之所必救。诚能围攻两处,略取旁县,该逆备多力分,不特不敢悉力北窜齐、豫,并不敢壹意东顾江浦、六合。盖窃号之贼,未有不竭死力以护其本根也。现拟四路进兵,自江滨而北,第一路由宿松、石牌以规安庆,臣国藩亲自任之;第二路由太湖、潜山以取桐城,多隆阿、鲍超等任之;第三路由英山、霍山以取舒城,臣林翼亲自任之,先驻楚、皖之交,调度诸军,兼筹转运;第四路由商、固以规庐州,调回李续宜一军任之。”*曾国藩等:《遵旨会筹规剿皖逆折》,《曾国藩全集·奏稿之二》(修订本),第369页。不仅进一步确定了四路分兵的作战计划,而且阐释了制订该计划的战略思考,其中尤其凸显了“先围安庆”的重要性,胡林翼不但亲自指挥第三路军,而且负责“调度诸军,兼筹转运”,显然在四路进兵中扮演了最重要的角色。
在定计四路进兵之初,最急要大事是前敌统领的人选问题。为此,胡、曾两帅曾意见分歧、争持不下。当时“多隆阿新贵重,诸将不乐出其下”,“李续宜称母病久不至;曾公弟国荃新克景镇,留领军,不可遽南归;鲍超亦求去;唐训方、蒋凝学等陈说军事各殊异”,胡林翼“独居深念,恒用隐忧,以谓事权不一,兵家所忌”,“默计诸将中独多隆阿机智过人”,且“为朝使”,故“欲下檄令围攻军悉归节制”,而曾国藩“力言其不可”,胡林翼与之“一日一书相谋议,终莫决,绕帐旁皇,呻吟昼夜。一夕,忽蹶起曰:‘兵事喜一而恶二三,屈我以伸人,今日是也’”,于是,“径上奏以所统军悉隶多隆阿”。*梅英杰:《胡林翼年谱》,《湘军人物年谱》(一),第279—280页。上述诸将中,多隆阿为满旗者,其余皆为汉族湘军将领,当时多隆阿与鲍超竞争前敌统领最为激烈。时人如此评说二人:“多公性颇忮,而老于兵事,饶智勇;鲍公后起,以骁果克敌,功尤多。两人不相下”。*丁凤麟、王欣之:《薛福成选集》,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117页。从担任统领应具备的条件来看,多隆阿显然优胜于鲍超。胡林翼力主用多隆阿,首先是看中他的军事素质,同时这也是借以笼络其人,加强湘军势力,又兼显示自己大公无私,不存满汉芥蒂,以利于赢取清廷信任的一种政治策略,可谓一箭双雕。多隆阿当时领兵较多,颇有实力,若激其不满而借故退离战线,对战事的影响将是全局性的。而出自胡林翼麾下的嫡系湘将鲍超,即使产生不满,也较易于被说服和掌控。胡林翼甚至作了最坏打算,“如因此而鲍请退,则留其兵与多”。*胡林翼:《致曾国藩三则》,《胡林翼集》第2册,第394页。总之,胡林翼力主条件更合适的多隆阿任前敌统领,事实证明他最后如此拍板决断,诚有必要。
曾国藩之所以一度力持异议,除他与多隆阿不熟识*这段时间里曾国藩在给胡林翼信中曾说,“侍与多向不识面,又无书信往还”。见《曾国藩全集·书信之二》(修订本),第274页。、对其欠缺了解的原因外,更主要的原因是他怕激化湘军将领与多隆阿之间的矛盾,实则是想护佑湘军将领。他在与胡林翼议商此事的信中说:“檄鲍、唐归多节制,却大不可。鲍之战功颇伟,其高亢亦自有挟而然,即令出迪庵(按:指前在三河之战中败亡的李续宾)下,尚非所愿,况多公乎?强之使归,愈激之携贰也。”鉴于胡林翼的力持,他主张采取通融措施,即不发公牍而只以私函形式许以多隆阿统领位置,同时亦劝湘将“凡事推多都护主持,委蛇听从,同进同退”。*曾国藩:《复胡林翼》,《曾国藩全集·书信之二》(修订本),第274页。胡、曾二人也确曾这样做了,但如此模糊处置,使局面不免尴尬。多隆阿也知道是曾国藩从中作梗,便派人到其处面争并强调,既然任命其为统领却无公文佐证而“仅凭一纸信缄”,自是不合规矩,难以顺当履职。又言其军饷低,“甚不公道”,以及上年与李续宜“意见不合”,“以是致败”等事,以示责难。即便如此,曾国藩当时也并未改变态度,在给胡林翼的信中说,“鲍镇不服多之为人,深恐归其节制,鄙怀尤用不怿”。*曾国藩:《复胡林翼》,《曾国藩全集·书信之二》(修订本),第298—299页。问题无法解决,局面难堪之极,可能会直接影响战事。在这种情况下,胡林翼最后毅然独下决断并径直上奏,促成定局。而曾国藩最后也改变态度,对胡林翼的“确见”表示依从。咸丰九年(1859年)十一月十七日,他在给胡林翼的信中说:“伸多抑鲍、唐,钧意如有确见,即可早定。侍情形较生,不敢固执十六夜之说(按:该夜他还有力争不可之信)。”*曾国藩:《复胡林翼》,《曾国藩全集·书信之二》(修订本),第309页。
统观这段时间里为此事及相关军务,胡曾两帅间频繁联系,及时互通信息,所谓“一日一书”,并非夸张,*当时曾国藩在给胡林翼信中曾说:“敝处与尊处每日通信一封,单日侍专二人至尊处,双日公专人至敝处,不可少。”见《曾国藩全集·书信之二》(修订本),第308页。甚至有一日两书或更多。尽管两人曾各执己见,争持不下,但最后还是由胡林翼酌情度势拍板决策,而曾国藩也能顾及大局,改变己见,顺势配合。这样使得局面顿变,前敌有了明确的统领指挥,避免了湘军内部分歧难定、动乱萌生,但由于军事形势变化和兵力不敷等多方面原因,四路进兵计划最终未能如愿实施。原部署军队中,“李公续宜以母病久羁长沙,遂令金国琛代领其众,进驻舒、霍之交,而张运兰、萧启江(按:亦湘军将领)两军亦以事他往,皆不果来”,因而“地广兵分,势难兼顾。及援寇大至,(湘军)乃集山内山外诸军并入一路,前后环击,遂下两城”。*梅英杰:《胡林翼年谱》,《湘军人物年谱》(一),第283—284页。所谓“两城”,即湘军在咸丰十年(1860年)正月间拿下的安徽的太湖、潜山二城,这为下一步围困安庆创造了条件。官文、胡林翼、曾国藩在关于太湖、潜山之战的联名奏报中,特别表扬了多隆阿“统筹大局,谋勇兼优,摧坚陷阵,所向披靡”,以及能够“会商诸军”,合理指挥。*胡林翼:《克复太湖县城疏》《克复潜山县城疏》,《胡林翼集》第1册,第679、682页。如此言说虽是驭将策略使然,但也证明了胡林翼在前敌统领人选和相关军事布置上决策的正确性。
三、曾国藩地位上升的契机和过程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战局的演变,安庆战役中湘军两帅的地位以及他们在谋划指挥战役过程中扮演的角色也在发生变化,“双帅格局”中的主角开始由胡林翼转为曾国藩。
咸丰十年(1860年)春夏之交,清军江南大营覆灭,清廷欲使湘军在上游承担艰危战事,而由其“经制军”在下游立下攻取太平天国都城天京“首功”的暗计落空,遂不得不寄望和倚重湘军。一直难获地方事权的曾国藩,也被任命为两江总督(这年四月间署理,很快于六月实授),并“授钦差大臣,督办江南军务”,*上谕语,见《曾国藩全集·奏稿之二》(修订本),第556页。至十月间,清廷又令其“节制四省”(“两江”三省加浙江)军事。*曾国藩:《致官文》,《曾国藩全集·书信之三》(修订本),长沙:岳麓书社,2011年第2版,第604页。曾国藩的权位急骤上升,在安庆战役“双帅格局”中的角色、地位相应增重,而胡林翼则自呈相对减轻之势。此外,曾国荃部被确定为围攻安庆城的主力军,“林翼与国藩议以公(按:指曾国荃)领安庆军,屯集贤关。是为规复安徽之始”。*王定安撰、萧荣爵增订:《曾国荃年谱》,《湘军人物年谱》(一),第474页。这意味着曾国荃部将成为安庆战役的克城收官之军,并受随后即获任两江总督的曾国藩直接指挥,这种人事安排和军事布局无疑也提升了曾国藩在安庆战役中的地位。需要注意的是,曾国藩在刚获任两江总督后的一段时间里,因为不听人劝阻执意进驻皖南祁门这一为兵家所忌的“绝地”,并陷困于此,自顾不暇;且其江督之职也决定着他要兼顾吴地,无法集中精力指挥安庆战役,此时安庆战役主要仍由胡林翼直接指挥。
太平军“二次西征”*学术界在有无“二次西征”问题上存在争议,本文鉴于既有此战略方案的制订,后又有进军湖北的实际行动,故仍沿用“二次西征”的惯称。的实施,成为胡林翼在安庆战役“双帅格局”中角色、地位发生变化的转折点。“二次西征”直接对胡林翼的辖区湖北造成威胁,作为该省巡抚的他不能不顾及“本土”,这一则会影响安庆战役的兵力布局,再则也影响胡林翼对该役的精力投入和实际指挥。就在湘军对安庆的战略包围基本形成之后,太平天国方面正在谋求解救之策,以洪仁玕为主导,作出运筹,“夫长江者,古号为长蛇,湖北为头,安省为中,而江南为尾。今湖北未得,倘安徽有失,则蛇中既折,其尾虽生不久”,故拟定“合取湖北”*太平天国历史博物馆:《太平天国文书汇编》,北京:中华书局,1979年,第554页。而救皖省(保安庆自为要端)的方案。此方案的立意在于:湖北作为“蛇头”乃清方必然力保之地,攻袭湖北就会牵动围困安庆的清军往援,如此一来,太平军可收得救“中”而保“尾”之效。当时太平军兵临湖北特别是给省城武昌带来威胁,不仅造成当地震荡,官场慌乱不堪,而且动摇了胡林翼集中兵力拼战于安庆之役的信心。由于没有为保全鄂境预置基本兵力,只能临时仓促调防,胡林翼曾屡有“死棋不顾家”“笨人下棋,死不顾家”*胡林翼:《复李续宜》《复左宗棠》,《胡林翼集》第2册,第820、823页。之类的自责。然而,由于太平军两路征鄂主力的统帅陈玉成、李秀成皆对战略方案贯彻不力,甚至是敷衍应付,相互间未能有机配合,当遇到外国方面讹诈以及其它并非不可抗拒的军情变故时,便从湖北轻率撤军,使得“合取湖北”方案到咸丰十一年(1861年)夏即告完败,从“二次西征”战略方案确定到此时历时一年有余,太平军最终未能实现原定战略意图。
鉴于前敌形势,曾国藩对于是否撤围安庆曾有过犹疑,但其弟曾国荃一直死持不放对安庆的围困,在一定程度上坚定了曾国藩继续围困安庆的决心。在曾国藩受困于祁门之围最危急之时,有人劝曾国荃撤围安庆往救曾国藩,曾国荃说:“贼正欲牵我军耳。奈何为所误?”*王定安:《湘军记》,长沙:岳麓书社,1983年,第79页。他坚持不撤围,这时曾国藩也切诫他勿撤。曾国藩在移离祁门进驻东流的第二天即咸丰十一年(1861年)四月初二日,曾这样奏陈当时有关安庆战役的具体军务布置:“以多隆阿、鲍超两军会剿集贤关之贼,李续宜亦派十营回皖协剿。必须攻破狗逆(按:诬称陈玉成),迅克安庆,大局乃有挽回之日,金陵乃有恢复之望。”*曾国藩:《救援安庆及江皖军事布署片》,《曾国藩全集·奏稿之三》(修订本),第48页。对鄂、皖军事全局,曾国藩认为敌军“纵有破鄂之势,断无守鄂之力”,而“安庆一弛,不可复围,故余力主不弛围之说”。*曾国藩:《致沅弟季弟》,《曾国藩全集·家书之一》(修订本),长沙:岳麓书社,2011年第2版,第587页。其实未必如此,试想如果按照太平天国方面所拟定的“二次西征”进军方针,相关各路大军妥适配合,批亢捣虚坚决取鄂,真无得手之望吗?若湘军主力皆集中着力于安徽战场,不撤围西顾,太平军攻取武汉和湖北真无可能吗?若太平军得踞湖北,而湘军滞留安庆外围,上承鄂地的泰山压顶之势,下临天京的锋镝刺背之险,中有安庆守军的振势突袭之虞,必然会“内外主客,形势全失”。应该说,是太平天国方面在战略执行上的失误,成全了湘军“安庆之役”的胜利,成全了赌注下在安庆之役上的曾氏兄弟。在他们心目中,“此次安庆之得失,关系吾家之气运,即关系天下之安危”。*曾国藩:《致澄弟》,《曾国藩全集·家书之一》(修订本),第604页。总之,在安庆战役的后半段,由于太平天国方面军事布局的变化及其对战略方案执行的失当,使得围困安庆的曾国荃部地位凸显,两江总督曾国藩因此成为安庆战役“双帅格局”中的主角,而胡林翼则相对而言退居次位。
胡林翼退居次位,还有一个无法抗拒的原因,就是他的病势越来越重,身体愈发不支。胡林翼患的是肺病,类似于今天的肺结核或肺癌,在当时是不治之症。胡林翼于咸丰十一年(1861年)二月间给曾国藩的信中告云:“贱恙桐城王医与作梅均言心肺模糊,此是最重之症。用一分心,即增十分病;用一日心,即增十日病。然愿即军中以毕此生,无他念也。”*胡林翼:《复曾国藩》,《胡林翼集》第2册,第829页。到这年六月间他复曾国藩信中又称:“贱病日益沈笃,神销形瘁,一息仅存,于军事无能为谋,东南大局,仗公擘划而维持之。”*胡林翼:《复曾国藩》,《胡林翼集》第2册,第937页。显然对安庆战役的指挥已心有余而力不足,乃至将“东南大局”完全嘱托于曾国藩。曾氏除了为胡氏之病备感忧灼,屡屡致信问候和安慰之外,还为之求医问药,千方百计帮其医治,希望有回天奇迹出现,但终难如愿。在战役最后一段时间里,由于湖北形势和自己的身体原因,胡林翼已基本脱离安庆战局,安庆战役主要由曾国藩主持指挥。
胡林翼虽然身患重病,但还是看到了安庆战役的最终胜局。咸丰十一年(1861年)八月初七日他复曾国藩信:“奉书敬悉皖城于初一日克复,沅丈(按:指曾国荃)之劳苦可念,其坚忍尤为可敬。从此援贼丧胆,当亦不能久与我持”。*胡林翼:《复曾国藩》,《胡林翼集》第2册,第940页。当月二十六日,胡林翼病亡离世。
四、两帅和衷共济、长短互补提高指挥效能
在整个安庆战役进程中,湘军两帅的地位、权能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战局的演变而发生变化,这种变化对安庆战役的推进具有积极影响,但需要注意到,湘军两帅能够和衷共济,意见不一时坦陈己见,在争议中长短互补、不断提高指挥效能,这既是“双帅格局”能够良性演变、运行,也是湘军最终能赢得战役胜利的重要因素。
胡林翼与曾国藩同为湘籍人士,早年在京都为官时即有交往,及至在镇压太平天国的战事中建立起非同寻常的友谊。起初胡林翼由贵州辗转来到楚疆战场,曾为曾国藩部属,不久便因出任湖北巡抚而在实际权位上反超曾国藩。但他能饮水思源、知恩图报,发迹后曾说自己的“皮匠小店”,“昔年本钱出于老板(按:指曾国藩)”,*胡林翼:《致曾国藩》,《胡林翼集》第2册,第537页。一直不遗余力地帮助和支持数年“客寄虚悬”、身陷困境的曾国藩。曾国藩出任江督之后,胡林翼不但没有一点忮心,反而由衷激奋地督劝其“包揽把持”,“长驾远驭”。*胡林翼:《复曾国藩》,《胡林翼集》第2册,第569、712页。他对曾国藩赴任初期过于稳慎的行事风格颇为着急,说“吴督之任,总以包揽把持,恢廓宏远为用”;*胡林翼:《复曾国藩》,《胡林翼集》第2册,第569页。“有此一副大本领,而迟迟不肯放手,吾且怨丈(按:指曾国藩)矣”!*胡林翼:《致曾国藩》,《胡林翼集》第2册,第604页。急欲曾国藩一人“任天下之危,总三江之兵事”。*胡林翼:《致书局牙厘局文案》,《胡林翼集》第2册,第600页。胡林翼和曾国藩之间的关系,已超出纯粹个人间的私谊而体现为“公忠”,即既为湘军集团利益,更为清王朝的统治利益。
正因如此,胡、曾二人之间并非无原则地随附迁就,为战略筹思、为战役布置、为将领选用等,两人间都不乏争议,甚至有时还比较激烈,但这不仅没有妨碍彼此间关系,反而更加深了相互间的理解,在争议之中使得各自意见的正误优劣更加明晰,利于择善而从,统一认识和步调。“太湖之战”便是一例。多隆阿被授命统领前敌诸军后,遂“檄鲍超屯小池驿(距潜山四十里),当前敌;移蒋凝学于龙家凉亭,为鲍超后援;留唐训方三千四百人独围太湖;己屯新仓,相去二十里”。胡、曾两帅对此布置皆“危之”,*梅英杰:《胡林翼年谱》,《湘军人物年谱》(一),第280页。胡林翼一方面作出既任命了多隆阿,便放手让其根据前敌情势指挥处置战事,自己“断不能遥度”*胡林翼:《致多鲍唐蒋四帅》,《胡林翼集》第2册,第407页。的表态;一方面对其又绝不放任自流,而是密切关注情势变化,适时决策,掌控大局。他的要着之一就是商酌于驻安徽宿松的曾国藩,让其分兵出援太湖(这当然是多隆阿所不便要求的)。对太湖的军事布局本就不以为然的曾国藩,开始并不认可胡林翼的意见,说“纵使敝部分七千人围太湖,仅能扎西南一路,其东北、正北三面城贼仍可分出,与援贼夹击多、鲍之军,况敝处实无统领,难以前往耶”!*曾国藩:《复胡林翼》,《曾国藩全集·书信之二》(修订本),第310页。后又在一封给胡林翼的写就未发的信中说,“吾二人所争者,以弛围不弛围为最要”,而“合围”名不副实,应当“实弛围而名不弛围”,*曾国藩:《复胡林翼》,《曾国藩全集·书信之二》(修订本),第329页。甚至主张“索性大弛”。对此,胡林翼则以“恐各营不从”为由不依。*胡林翼:《致曾国藩》,《胡林翼集》第2册,第417页。经过一番胶着之后,曾国藩最终还是分拨了6000人出围太湖。胡林翼喜出望外,致书曰:“连日得分兵喜报,巨跃三百,幕中之客无不钦感,如龙马上山,舞蹈欢喜。”*胡林翼:《致曾国藩》,《胡林翼集》第2册,第432页。此后便有了太湖、潜山战役之胜,这自然与曾国藩的分兵配合密不可分。由此可见,两帅虽经争议但终能顾全大局、协调一致。
再如咸丰十一年(1861年)四月,面对“捻党二十余万人渡淮”*王定安:《湘军记》,第80页。会同太平天国陈玉成军进攻曾国荃军的情势,曾国藩、胡林翼在关于是否弛围安庆的问题上,又有歧见。当时曾国藩犹疑不决,实际是倾向于弛围的。他给曾国荃的信中说,“弛围与否,所关极大”,“若不弛围而不能全军不免后患,则又不如弛围之尚可偷安旦夕”,其申说“自全之策”,明言“自全云者,即退兵弛围也”。*曾国藩:《致沅弟》,《曾国藩全集·家书之一》(修订本),第622页。胡林翼则酌情度势,不认同此时撤围安庆,说涤帅“欲撤安庆之围(商拟之词),沅圃(按:指曾国荃)不应,厚庵(按:指杨载福)恐亦不应。愚见错在去年不应围。今湖北、江西已吃大亏,忽又撤围,殊属不值。”*胡林翼:《复李续宜》,《胡林翼集》第2册,第916页。安庆之围终未撤。而经此一番心理波动之后,本即颇重安庆据点的曾国藩,恢复了围困安庆的坚定信心,遂主持战役大局,在几个月后攻取了安庆。
就安庆战役期间湘军两帅争议的大致情况看,他们在战略认识和战役部署、指挥上,可谓各有特点和高下优劣。总体说来,胡林翼能够大胆放手,曾国藩则相对谨慎保守;胡林翼有时果敢中稍显操切,曾国藩则有时稳慎中难免拘谨;胡林翼战略视野较为宏阔,曾国藩则相对狭窄。笔者认为,在总体战争指导水平上胡林翼稍胜于曾国藩。曾国藩曾说自己为“教练之才,非战阵之才也”,*曾国藩:《复胡林翼》,《曾国藩全集·书信之二》(修订本),第272页。自谦之外,恐怕也不无自知自明的成分。这从他出任两江总督后,在相关军事战略规划上与胡林翼的认识存有差异可得佐证。当时,曾国藩计划“于江之南岸,分兵三路,一由池州进剿芜湖,与杨载福、彭玉麟之水师相联;一由祁门至旌、太进图溧阳,与张芾、周天受等军相联;一分防广信、玉山以至衢州,与张玉良、王有龄等军相联”。*王定安:《湘军记》,第116页。胡林翼则主张扩大战役布局,说“兵事须布远势,忌近谋。丈所言之三路,应并为内三路,小三枝。另筹二大枝,一出杭州,一出扬州。其内三路、小三枝,则大帅之中权也”,“此两枝(按:指拟增者)定妥,布局宏远,丈从徽宁鼓行而东,东吴公事,应即如此勾当。急脉缓受,大题小做,或恐不济。饷事不怕无钱,只怕无人。丈毋专取丞相谨慎为也”。*胡林翼:《致曾国藩》,《胡林翼集》第2册,第534—535页。胡林翼的视野虽已超出安庆战役之局,但与之又密切关联,更能反映他对战略全局的认识,由此可见胡、曾二人的风格差异。当然,无论在认识上的正误高下如何,胡、曾二人都能开诚布公,诤言相陈,这在总体上有利于他们互补长短,提高指挥效能,推动战局向更有利于己的方向发展。
反观太平天国方面,其指挥层意见歧出,且难以在争议之后形成一致意见、做到步调一致,将领对上层既定方针执行不力,甚至阳奉阴违,各行其是,配合性差,缺少湘军高层这种和衷共济的心志,对“二次西征”战略方针的执行失当即是典型表现,这自然会影响到整个战役的结局。可以说,安庆战役中协调运行的湘军“双帅格局”,已较太平军指挥层胜出一筹,这应当是清方最终赢得安庆战役胜利的一个不可忽略的因素。
(责任编辑张陈)
Dual-Command for the Hunan Army in the Battle of Anqing
DongConglin
(School of History and Culture, Hebei Normal University, Shijiazhuang, Hebei 050024)
The Battle of Anqing, which lasted for more than two years, was finally won by the Hunan Army commanded most of the time by both Hu Linyi and Zeng Guofan. Hu, who had been the governor of Hubei for several years, was the leading figure in planning of the battle, and remained in leading position after Zeng was officially made commander of the army. When he was appointed governor of Liangjiang(两江), especially when he was free from the Qimen difficulties, Zeng’s power and strength increased, and his authority in commanding the Battle of Anqing increased accordingly. On the other hand, because of his illness and the second westward expedition of the Taiping Army, the role of Hu naturally decreased. Though they had some different views in the battle, they could co-operate very well out of their loyalty for the government and their understanding of the overall situation. This helped to enhance the efficiency of the battle commanding, putting their army under better control than the Taiping Army, and to ensure the final victory of the battle.
the Battle of Anqing; the Hunan Army; Hu Linyi; Zeng Guofan; Zeng Guoquan; the dual-command
河北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重大课题攻关项目“晚清三大地方军政集团关系及其走势研究”(ZD201519)
董丛林,河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K254; E295.2
A
1009-3451(2016)04-0088-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