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官就是为了

◎谭伯牛

做官就是为了

◎谭伯牛

《益阳县志》中载，晚清“中兴四大名臣”之一的胡林翼在湖北巡抚任上时，接见了一位需次（旧时指官吏授职后，按照资历依次补缺）来省的县令。其人五十出头，举人出身，在京经过大挑，分发湖北，此行来谒见胡林翼，若无异议，则将赴县上任。

当时天气炎热，县令便随身带了把扇子，大摇特摇，根本没注意到胡林翼的脸色早就变了。胡林翼终于忍无可忍，问：“很热吗？”县令答：“是，是，特别热。”胡林翼说，那不如把帽子摘了吧。县令致谢后，摘掉官帽继续扇。胡林翼见此，说那干脆把袍子也脱了算了。县令遵命脱掉官服，大赞领导英明。胡林翼大怒，拂袖而去。

回到内堂，胡母见胡林翼面有愠色，问他怎么了，胡林翼如实相告，还说此人辱没官服，怎么能指望他做个好官。胡母听后，劝道：“你错了。此人三次不中会试，50岁了，大挑一等，得了县令之职，哪晓得应对上官有那么多规矩。若知道六月天扇扇子也会惹怒上官，他绝对能忍住的。而且，你是领导，他是属吏，你要批评他，尽可直言，何必冷言冷语戏弄人呢？”

胡林翼觉得母亲所言甚是，于是次日再次召见县令，只见县令神色从容，并无瑟缩之态。胡林翼询问了他的履历后，拉起了家常，问他为什么做官。县令答，想赚3000两银子。胡林翼听罢，内心充满鄙夷，但也欣赏他的坦白，便再问他为何是3000两而不是更多呢。县令答，他家里穷，读不起书，幸好有祠堂津贴，加上亲戚资助，才能读上书，并考中举人。他之所以要赚3000两，是想捐1000两给祠堂，分1000两给穷亲戚，剩下1000两用来赡养妻子。胡林翼听罢，觉得县令的要求无可厚非，便点头称是，遂指派某县，命他赴任。

有了这么一个插曲，胡林翼自然关注这位县令，得知他任职一年多来，辖地没有发生一起上访事件，没有一桩未结之案，也没有拖欠一两正供（法定的赋税）钱粮，不禁感叹道：“此所谓安静之吏，悃朴无华也。”

没多久，县令具禀求见，官印也带在身上，胡林翼笑问：“3000两已经到手了？”县令答：“托大帅（胡林翼是湘军重要首领）的福，不但赚了3000两，还有300两的盈余，这笔计划外的收入我不要，请大帅处置。”随即呈上银两，长揖而去。

一般清末知县的年收入，“不贪不滥，一年三万”，相比之下，一年赚3300两终究是太低了点儿。是县令尚未全力刮地皮，还是别有原因，不得而知。然而老实说出做官就是要赚钱，且报出一个准数，百年后思之，仍然令人感佩。

编 辑/子 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