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情性的依据和理由
2016-10-13姜纬
姜纬
历史或社会不仅呈现于各种宏大叙事之中,同时也存在于无数琐碎日常的细节里面。这些细节不一定能够与所谓重大事件挂起钩来,但是,它们往往能引起众多社会成员的情感共鸣。
事实上,不止是沃克·埃文斯,在为美国农业安全管理局摄影项目服务的多萝西娅·兰格(Dorothea Lange)、玛丽恩·波斯特·沃科特 (Marion Post Wolcott)、路易丝·罗斯坎(Louise Rosskam)、约翰·瓦尚(John Vachon)、阿瑟·罗思坦 (Arthur Rothstein)、拉塞尔·李(Russell Lee)、卡尔·迈登斯(Carl Mydans)、杰克·德拉诺(Jack Delano)、戈登·帕克斯(Gordon Parks)等许多纪实摄影师的作品中,前前后后、多多少少都出现过“抒情性”的特点。
按照某些教条的理论,我们将纪实摄影作品中的各种对象纳入历史或社会范畴,“生活”被视为这些大范畴的组成单位之一。在此概念下,个别的人物、性格、行为、愿望、状况无不通向一般,通向一批类似人物的共性,在我看来,这仅仅是初步的涵义,而且也是纪实摄影的局限。照片所展现的细密纹理常常被弃置不顾,许多摄影师和批评家对于如此微妙的意味视而不见,他们往往把照片作为社会、历史或者意识形态的简单例证。
但是,“一般”和“共性”并非某种静态的反映。拍摄对象类型的总结并没有多少意思,重要的是表明这些类型在特定历史或社会环境中的具体作用,以及他们的生动体现,这时候,每一种类型就会带有丰富的信息,照片中的全部内容都有机联系起来了,并且共同从属于“历史”或“社会”的范畴。
每一个人的意愿、冲动、思想、行为都是历史建构的一部分,作为一种文化动物,人的特殊性在于不断顽强试图突破窒息、干涸、单一的生活模式,严格地说,人性和生活制造的勃勃生机即是“历史规律”的一个重要内容。不可否认,历史或社会始终处于生长变动之中,始终存在巨大的未定之数,始终给人们留下了感受、拓展和表达自我生活的空间。
历史或社会不仅呈现于各种宏大叙事之中,同时也存在于无数琐碎日常的细节里面。这些细节不一定能够与所谓重大事件挂起钩来,但是,它们往往能引起众多社会成员的情感共鸣。换而言之,这些细节的意义在社会成员相似或需要的“感觉结构”中得到了考量,这种观点早已被现当代历史学界确认无疑。摄影纪实性实践中的抒情性,实际上就是生活的环境、质地和伦理。
也就是说,纪实摄影不应当只看到历史洪流中的人的社会属性,摄影还能够、也必须看到人的自然属性,求证并保存人类记忆和经验的复杂性,颂扬着人在生存环境中的无穷可能和活力,这是抒情性得以存在的合理依据,这也是美国农业安全管理局摄影师的作品里面持续出现抒情性的充分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