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有一本产品册子。”

厨房里，蒂福林太太将凝乳一勺勺舀进棉布袋。她放下手中的活儿，在水龙头下面洗了洗手。“在厨房这儿，乔迪。我在这里。”

他跑了进去，哐啷一声把他的午饭桶扔进了水槽。“就是这本。妈，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蒂福林太太又拿起勺子，继续做她的农家鲜干酪。“别把它弄丢了，乔迪。你爸爸还要看的。”她把最后一点儿凝乳刮进袋子里。“对啦，乔迪，去干活之前，你爸爸想见见你。”

乔迪把册子轻轻地放在水槽板上。“您——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蒂福林太太笑了。“又心虚了吧。你做了什么吗？”

“没做什么呀，妈。”他的回答毫无说服力。

他妈妈把满满一袋子凝乳挂在钉子上，这样袋子里的水就可以滴进水槽中。“他刚才只说让你回家后去见他。他在下面的牲口棚附近。”

乔迪转身从后门出去了。他听见妈妈打开午饭桶，紧接着气得直喘，这让他猛地想起了自己干的事，于是他赶紧朝牲口棚小跑过去，尽量不去听屋里传来的那叫他的怒喊声。

卡尔·蒂福林和农场帮工比利·巴克背靠低矮的牧场围栏站着。他们不紧不慢、不着边际地聊着天。牧场上有六匹马在啃咬着甜味草，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母马内莉则倚靠着大门站着，不停地在笨重的柱子上蹭着自己的后臀。

乔迪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地走到旁边。他拖着一只脚，装出一副清白无辜、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两个男人瞟了他一眼。

“我正要找你。”卡尔用一种对孩子和牲畜惯用的严厉口吻说道。

“好的，爸爸。”乔迪心虚地说道。

“比利说那只小马死之前你照料得还不错。”

不是惩罚的语气。乔迪变得大胆了一些。“是的，爸爸，我是那样做的。”

“比利说你照看马时很用心也很有耐心。”

乔迪突然觉得这位农场帮工的友好格外暖心。

比利插话说：“他对那只小马的训练不比我见过的任何人差。”

这时卡尔·蒂福林渐渐进入正题。“要是你可以再有一匹马，你会好好伺候它吗？”

乔迪颤抖着。“会的，爸爸。”

“好，那么听我说。比利说让你成为养马能手的最好办法是从养小马驹开始。”

“这是唯一的好办法。”比利打断道。

“现在听我说，乔迪，”卡尔继续说，“山上牧场的杰斯·泰勒有一匹漂亮的种马，不过得花五美元才能配种。钱我先垫上，但是你必须干一夏天的活。你愿意这么做吗？”

乔迪感到心头一紧。“愿意，爸爸。”他轻声说道。

“不会抱怨？也不会忘记交代给你的事情？”

“不会的，爸爸。”

“嗯，那就这样说好了。明天一大早，你把内莉牵到山上的牧场，给它配种。你还必须照料好它，一直等到它生出小马驹来。”

“好的，爸爸。”

“你现在最好去喂鸡、拾柴火吧。”

乔迪一溜烟跑了，双肩稍稍有些抖动，一副长大了、了不得的样子。

他从未这样认真地干过活。这天晚上，他没有把整桶谷物倒进鸡群里，让它们不得不踩着彼此蹦来跳去地争食吃。他没有这样做，而是极为小心地把小麦撒得远远的，以至于有些麦粒母鸡们根本都找不到。回屋后，听妈妈说完对男孩们往午饭桶里塞那些令人窒息的、黏糊糊的爬虫和臭虫感到很失望后，他保证再也不搞这种恶作剧了。乔迪甚至觉得所有这些傻事都遗失在过去了。现在他长大了，不会再把癞蛤蟆放进自己的午饭桶里。他拾了很多柴火，把它们堆成高高的柴火堆，害得他妈妈路过时都担心橡木柴火堆会塌下来。在干完这个活儿，又捡完好几周都没发现的那些鸡蛋后，乔迪穿过那棵柏树，走过那间农舍，又一路朝牧场走去。一只胖乎乎的癞蛤蟆从牲口的饮水槽底下看着他，可他根本没有兴趣去抓它。

约翰·斯坦贝克（John Steinbeck， 1902～1968），20世纪美国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之一。他的许多作品都是以社会底层人物为主人公，展现他们善良、质朴的品格，创造出了“斯坦贝克式的英雄”形象，对后来的美国文学，尤其是西部文学的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其代表作有中篇小说《小红马》（The Red Pony）、《人鼠之间》（Of Mice and Men）以及长篇小说《愤怒的葡萄》（The Grapes of Wrath）、《月亮下去了》（The Moon Is Down）等。

《小红马》是斯坦贝克的儿童文学名著，书中共包含了四个独立的故事，每个故事都围绕住在加利福尼亚农场的蒂福林一家（the Tiflins）展开。这四个故事分别讲述了小男孩乔迪·蒂福林（Jody Tiflin）与小红马、老人、母马以及外祖父之间发生的故事。

下文节选自本书第三个故事“The Promise”，主要讲述了蒂福林先生决定让乔迪再养一匹小马驹的故事。

1. catalog [?k?t?l?ɡ] n. 商品目录；邮购目录

2. clabbered milk： 凝乳。clabber [kl?b?] vt. 使（牛奶）变酸；让（牛奶）凝结

3. rinse [r?ns] vt. 用清水冲洗

4. clatter [?kl?t?（r）] vt. 使发出连续而清脆的撞击声

5. pail [pe?l] n. 桶，提桶

6. cottage cheese： 农家鲜干酪（一种用酸乳制成的白色软干酪）

7. scrape [skre?p] vt. 刮；刮净

8. a bad conscience： 内疚

9. lamely [?le?mli] adv. （尤指借口或论据）站不住脚地，无说服力地

10. trot [tr?t] vi. 慢跑；快步走

11. conscientiously [?k?n?i?en??sli] adv. 非常努力地；小心翼翼地

12. nibble [?n?bl] vi. 轻轻地咬（at）

13. sweet grass： 甜味草（常用作饲料）

14. buttock [?b?t?k] n. （鸟兽的）臀尾部

15. sidle [?sa?dl] vi. （好像生怕别人注意到似的）迟迟疑疑地走，小心翼翼地走

16. nonchalance [?n?n??l?ns] n. 若无其事；漠不关心

P46-47.psd

赏析

没有一种成长是一帆风顺的，也没有一种成长不伴随痛苦。像咯吱作响的膝盖，是在拼命地生长；像突如其来的麻疹，让人从此具有免疫力；而脱茧前的挣扎与隐忍，更是为了最后化茧成蝶的美丽瞬间。在成长的道路上，亲情的冲突，友谊的考验，死亡的残酷，是一颗又一颗让人不断走向成熟的磨砺石。

美国作家约翰·斯坦贝克的中篇小说《小红马》讲述的就是一个小男孩在经历了一件件痛苦甚至可以说受到伤害的事情后逐渐成长、变得成熟的故事。《小红马》包含了四个故事，在第一个故事中，我们遇到了小说主人公乔迪，他才十岁，还没有进入青春期。和大部分农家小男孩一样，他虽然有服从父母管教的一面，但同时也有调皮好动的一面。他有时会忘记干杂活，有时会逗逗野鸟，甚至偶尔还会踩烂一只发青的甜瓜，再用泥土将其掩埋。从男孩成为男人，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具备什么样的品质呢？乔迪认为男人比男孩更多的应该是责任心，他的父母则认为自立自强才会帮助成长，而在艰难困顿的农村生活尤其需要自律的精神。为了考验和培养乔迪，让他逐渐成为一个勇于担当、有责任心的成熟男人，乔迪的父母送给他一件成长的礼物——一匹属于他自己的小马驹，让他去喂养它、照顾它、驯服它，而不再只是干些诸如喂养小鸡、拾捡柴火的简单农活。

这是一只红色的小马驹，是乔迪的父亲从一个破产的马戏团买回来的。红色在西方文化中代表着残酷和血腥，这似乎暗示了小马驹成长道路的坎坷与曲折。乔迪竭尽全力想照料好这匹小红马，因为他把它视为生命的一部分。在小红马出现之前，乔迪只是一个腼腆、怯弱的小男生，但是在和小红马相处的日子里，乔迪变得越来越勇敢，还常常幻想着自己是英姿飒爽的骑士。父亲的严肃、刻板让乔迪更喜欢与粗犷、热情的农场帮工比利待在一起，比利教他如何照料和训练小马驹，如何给小马驹带上马笼头、装好马鞍，还教他正确的骑马姿势。乔迪精心驯养小红马，喂它胡萝卜，帮它梳理马鬃，陪它散步。冬日的一天，艳阳高照，乔迪上学之前决定让小马驹留在露天的马厩里晒晒太阳，比利也说这么好的天气不会下雨。在比利的一再保证下，乔迪安心去上学了。可是大人也有失算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使小马驹淋了雨、生了病。乔迪在照料小马驹的过程中表现出强烈的责任心：他不仅用酒精给它擦身体来降温，用蒸汽给它进行药物治疗，还亲自帮它开刀清脓，日夜守护着它，想尽各种办法去救治它。可是，即便有养马能手比利的悉心治疗，小红马还是撞开围栏跑到山上死掉了，最后被秃鹫残忍叼食。这是乔迪第一次直面死亡的残酷和大人们在死亡面前的无助，也正是从那时起，他成长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不再盲从大人们的判断与经验。

从生到死，在希望中播种未来，在失望中收获成长。在《小红马》的另一个故事中，为了让乔迪从小红马死亡的阴影和痛苦中摆脱出来，并且尽快成长为农场的养马好手，他的父亲准备再给他一匹小马驹。节选片段讲述的正是这个故事。这一次，小马驹不再是礼物，因为乔迪不仅要干活赚取给母马配种的钱，还要负责接生，只有这样他才能获得小马驹。这样的体验让乔迪成长得更快，一方面，他懂得了劳动的艰辛、赚钱的不易和肩上担负的责任；而另一方面，在接生小马驹的过程中，他见证了一个新生命的诞生，也亲眼目睹了母马用汗水、血泪甚至是生命来换取小马驹的存活。这是一堂生动的课，也是一堂有关生命起源与价值的课。在母马难产之时，面对保住母马还是保住小马驹这个生命取舍的难题，比利迫于无奈的选择又一次让乔迪感受到生命的沉痛。尽管他曾精心照料母马，曾无比耐心地等待接生，尽管他最终又获得了一匹小马驹，但他却不得不面对母马的死亡，面对生命的脆弱和现实的残酷。这次经历给他心灵上带来的震撼比他失去小红马时的还要大，他不再玩弄小动物、搞恶作剧，干农活也比以前更加细心认真。经此一事，他懂得去珍惜生命，懂得自立与自律，他获得了成长，也变得成熟了。

让乔迪日渐成熟的还有另外两个故事里的两位老人。其中一位名叫吉达诺（Gitano），他出生在乔迪家附近的牧场，如今叶落归根，回到故地，想在这里做些零活，慢慢老去。乔迪的父亲非常不乐意收留这位老人，他不愿养活不中用的老人，更不愿意他死在自己的家里，所以只答应让他留宿一晚。乔迪的父亲用家里只能吃但活不长的老马挖苦老人，乔迪则十分同情老人尴尬的处境，还安慰他说父亲的挖苦并无恶意。次日一大早，有着强烈自尊心的老人悄悄骑上那匹行将就木的老马，消失在神秘的大山里，平静而从容地走向死亡。遥望巍巍群山，想到孤寂的老人被遗弃，乔迪心里涌动着不可名状的悲哀。另一位老人则是乔迪的外祖父，他曾经带领马车队横跨广阔的西部平原，对于这段经历始终念念不忘。乔迪的父母厌烦老人总是絮叨过去的辉煌，只有乔迪是其最忠实的听众，并对外祖父的壮举打心眼里崇拜。在外祖父讲完故事后，他还会体贴地给外祖父调一杯柠檬水喝，却没想着给自己也来一杯。在需要他人关心的年龄，乔迪却已然懂得去关心、尊重老者和弱者，懂得接受与包容他人，他不仅打开了心灵之门，更获得了心灵的成长。

《小红马》是一份向成长致敬的珍贵礼物，牧场发生的四个小故事让乔迪在目睹生老病死、历经成长的痛苦后不断走向成熟，也让阅读这些故事的我们在忙忙碌碌的现实中静下心来，去反思自我的成长，学会在人生跋山涉水的征程中体味爱、感受爱、付出爱，从而收获更好的成长。

Beautiful English

17. colt [k??lt] n. （四、五岁以下的）公驹；马驹

18. fair [fe?（r）] adj. 漂亮的；（皮肤）白皙的

19. stallion [?st?li?n] n. 成年雄马；种马

20. put up： 支付；提供（资金）

21. shrivel [??r?vl] vi. 皱缩；枯萎

22. unprecedented [?n?pres?dent?d] adj. 前所未有的；空前的

23. avalanche [??v?lɑ?n?] n. （山上冰、雪、土、石等的）崩落

24. cypress [?sa?pr?s] n. 【植】柏

25. trough [tr?f] n. 饮水槽；饲料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