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民族地区留守与非留守儿童心理健康状况研究——基于甘肃临夏回族自治州476名初中生的调查与分析

邓　红，徐子涵

(兰州大学 高等教育研究所，甘肃 兰州 730000)



西部民族地区留守与非留守儿童心理健康状况研究
——基于甘肃临夏回族自治州476名初中生的调查与分析

邓红，徐子涵

(兰州大学 高等教育研究所，甘肃 兰州 730000)

采用整群随机抽样的方法抽取甘肃省临夏回族自治州476名少数民族留守与非留守儿童，使用自编基本情况调查表和《心理健康诊断测验》以了解其心理健康状况。结果表明，少数民族留守与非留守儿童在心理健康总状况方面没有显著差异，在身体症状上存在显著差异；留守男生在身体症状上与非留守男生有显著差异，留守男女生在自责倾向和恐怖倾向上有显著差异；七年级的留守儿童在身体症状上与非留守儿童有显著差异，九年级的在对人焦虑因子上有显著差异；留守儿童在性别、年级、与父母联系频率、不同监护人、不同住宿地点、父母任一方外出等方面均存在部分心理健康问题。

少数民族;农村留守儿童;心理健康

自改革开放以来，随着我国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的加快，越来越多的农村劳动力向城市转移。但由于城乡二元结构、社会保障、教育等诸多因素的影响，他们的子女无法跟随至务工城市而不得不留在农村。由此，农村留守儿童作为社会转型阶段的副产品而出现。至今，在学术界对于留守儿童没有一个统一的界定，本文将留守儿童界定为：在农村地区因父母一方或双方外出打工半年及以上、因各方面条件限制而被留在户籍所在的农村地区、被交由父母一方、祖父母或他人监护人照顾的年龄在18周岁以下的孩子。以往对留守儿童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汉族地区，较少涉及少数民族地区。而我国少数民族的居住地大多自然条件恶劣，经济发展水平落后，少数民族地区的务工人数又在逐年上升，这对其留守子女的生活、学习、身体、心理等方面都带来了不同程度的影响。再加之少数民族独有的风俗传统，为了解民族地区农村留守儿童的现状并探究其影响因素，为制定有效干预措施提供依据，本文对甘肃省临夏回族自治州广河县的留守儿童进行相关调查。

一、对象与方法

(一)研究对象

采取整群随机抽样的方法，选取甘肃省临夏回族自治州的广河县，在县城随机抽取两所学校，在每所学校分别随机选取7～9年级共3个年级的数个班级，对每个班级的所有同学进行调查。共发放问卷476份，回收476份，得到有效问卷452份，有效回收率95%。基本情况统计如表1所示。

表1基本情况统计表

(二)研究工具与方法

1.研究工具

采用自编基本情况调查表和心理健康诊断测验量表(Mental health test， MHT)进行测量。MHT量表是华东师范大学心理系周步成教授等根据日本铃木清等人编制的“不安倾向诊断测验”进行修订而成的，该量表适用于小学中高年级至中学阶段的学生[1]。该问卷信效度较高，为我国目前测查青少年心理健康状况的最常用量表，也是针对我国留守儿童心理健康问题使用最多的测量工具[2]。

2.研究方法

采用整班集体测试。即以班为单位参加调查，每班由经过培训的两名主试统一发放问卷，统一说明指导语，由学生自行匿名填写问卷，当场作答并回收。

3.统计处理

数据统一用SPSS21.0软件进行统计分析。p<0.05认为具有统计学意义，有显著差异。

二、统计与分析

(一)少数民族留守与非留守儿童的心理健康比较与分析

由表2和表3可知，不同于国内大多学者关于汉族留守与非留守儿童的研究结果[3]，除身体症状的检出率外(p<0.05)，少数民族留守与非留守儿童在其他七个因子和总焦虑倾向上均无显著差异。从分量表焦虑程度检出率来看，少数民族留守儿童的学习焦虑最为严重,少数民族留守儿童存在的心理问题主要集中在学习焦虑、身体症状和自责倾向三个方面。

表2少数民族留守与非留守儿童心理健康检出率的比较

表3　少数民族留守与非留守儿童的心理健康状况比较(M+SD)

(二)不同性别的少数民族儿童心理健康状况比较与分析

由表4和表5可知，不同性别的少数民族留守与非留守儿童在总焦虑倾向上无显著差异，在身体症状上，留守与非留守男生有显著差异(P<0.05)。少数民族留守男女生的总焦虑倾向无显著差异，并在正常范围内，在自责倾向和恐怖倾向上有显著差异(p<0.05)，少数民族留守女生在自责倾向和恐怖倾向上焦虑程度显著高于留守男生。

表4不同性别的少数民族留守与非留守儿童心理健康状况比较

表5不同性别的少数民族留守儿童心理健康状况比较(M+SD)

(三)不同年级的少数民族儿童心理健康比较与分析

由表6～表8可知，不同年级的少数民族留守与非留守儿童在总焦虑倾向上没有显著差异，七年级学生在身体症状上有显著差异，九年级学生在对人焦虑上有显著差异，均为留守儿童的焦虑程度显著高于非留守儿童。在总焦虑倾向方面三个年级的留守儿童存在显著差异(p<0.05)。在各因子上，三个年级的少数民族留守儿童在总焦虑倾向、对人焦虑、身体症状、恐怖倾向方面存在显著差异(p<0.05)，均为七年级学生的焦虑程度最高。

表6不同年级的少数民族留守与非留守儿童心理健康状况比较

表7　不同年级的少数民族留守儿童心理健康状况比较(M+SD)

表8　不同年级的少数民族留守儿童心理健康状况的多重比较(显著性P)

(四)与父母不同联系频率对少数民族留守儿童心理健康影响的比较与分析

由表9和表10可知，本地区少数民族留守儿童在总焦虑倾向上，半年内和一周内存在显著差异(p<0.05)；在学习焦虑上，半年内和一月内、半年内和一周内存在显著差异(p<0.05)；在对人焦虑上，一年内和一月内、一年内和一周内存在显著差异(p<0.05)；在自责倾向上，一月内和每天、一周内和每天存在显著差异(p<0.05)；在恐怖倾向上，半年内和一月内、半年内和一周内存在显著差异(p<0.05)。总之，与父母联系不密切的心理健康状况亚于与父母联系密切的留守儿童。

表9与父母不同联系频率对少数民族留守儿童心理健康影响的比较(M+SD)

表10　与父母不同联系频率对少数民族留守儿童心理健康影响的多重比较(显著性P)

(五)不同监护人对少数民族留守儿童心理健康影响的比较与分析

由表11可知，不同监护人对少数民族留守儿童的心理健康影响无显著差异。通过进一步多重比较得出，在学习焦虑方面，祖辈监护、单亲监护存在显著差异(p<0.05)，单亲监护的留守儿童在学习焦虑方面显著高于祖辈监护的留守儿童。

表11不同监护人对少数民族留守儿童心理健康影响的比较(M+SD)

(六)任一方父母外出对少数民族留守儿童心理健康的影响

由表12、表13可知，任一方父母外出对少数民族留守儿童在总焦虑倾向上无显著差异，且处于正常焦虑范围内。通过进一步多重比较得出，在分量表上，父母任一方外出对留守儿童在学习焦虑和孤独倾向方面有显著差异(p<0.05)，其中在学习焦虑方面，母亲外出的留守儿童显著低于父亲和父母亲都外出的，在孤独倾向方面，父母都外出的留守儿童的孤独倾向焦虑程度最高。

表12任一方父母外出对少数民族留守儿童心理健康影响的比较(M+SD)

表13　任一方父母外出对少数民族留守儿童心理健康影响的多重比较(显著性P)

三、讨论与对策

从上文的分析我们可以得知，少数民族留守与非留守儿童都有不同程度的心理健康问题。从性别、年级、与父母联系频率、监护人等不同角度来看，皆为少数民族留守儿童的焦虑程度显著高于非留守儿童。

分析起来可能有以下几个原因。一是初中时期儿童身体开始发育，留守儿童因父母不在身边，没有得到应有的监护，少数民族(尤其穆斯林)因其信仰是比较内敛的民族，当父母不在身边时，内心想法很少向他人倾诉而深藏心中，因此少数民族留守儿童比非留守儿童更容易出现身体异常现象。二是农村地区男尊女卑的封建思想仍然存在，在少数民族地区更甚，女生和男生相比处于略势地位，随着年龄的增长，女生的心理变化更加剧烈，因此少数民族留守女生比男生更易产生心理问题。三是由于刚刚升入中学，一切都有了新变化，包括学校、老师、同学等方面，对于七年级的学生而言，一切都需要适应，适应新事物的过程就是摒弃旧事物，难免会产生不确定的惊慌和焦虑，身边又无家长可以倾诉，故而低年级的少数民族留守儿童比非留守儿童更易产生心理问题。四是因为亲子依恋关系，孩子本身就对父母有依赖[4]，父母外出再加上联系较少，一定程度上会使孩子缺少安全感和依托感，因而在面对学习、生活、人际交往等各方面的压力时，与父母联系不密切的留守儿童更容易产生心理问题。五是由于任一方父母外出时，在家的一方会格外关注并督促孩子学习，而且孩子常常会被灌输父亲/母亲是为了自己外出务工的，一定要取得好成绩才行的思想；而祖辈监护的孩子，由于父母都外出，只靠祖辈照顾，且家中杂事众多，加之基本又是文盲，祖辈一般只管孩子吃饱喝足就行，根本无心也无力关心留守儿童的学习，所以单亲监护的留守儿童的学习焦虑更甚。六是因为孩子本身对父母就有很大的依赖思想，尤其是对母亲，所以当父母都外出时，孩子在情感上缺失，安全感和依托感降低，最容易出现孤独焦虑现象。面对少数民族留守儿童群体，我们必须采取措施来应对和预防其心理健康问题，主要从以下三方面进行。

(一)政府方面

近年来，政府已经实施各种政策来解决农民工子女在城市的入学问题，但毕竟城市的容纳空间是有限的，让所有务工人员的孩子都入城同父母生活显然是不现实的。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国家就更应该加大对农村地区的各种投资。(1)加大对少数民族农村地区的经济投资。出现留守儿童的最终原因是当地经济发展落后生活贫困，人们在家乡没有发展之路才不得不外出务工。因此，政府部门要招商引资大力发展区域经济，创造就业机会，这样外出务工人员就会越来越少，少数民族留守儿童数量也会相应减少，这是解决留守儿童问题的最直接途径。(2)转变师资投入。由于种种客观现实，即使现在国家增加了农村教师的工资待遇，但优秀教师仍不愿意来到偏远的民族地区。近几年国家实行的教师轮岗制度就在一定程度上给偏远农村地区的学校带来了一股新气息，轮岗教师们给当地老师带来了新的教学理念和师生相处之道，留守儿童感知到教师的关爱，在一定程度上能缓解孩子的心理问题。因此，国家应该加大此政策的支持及监管力度以保证教师轮岗制在民族地区的贯彻落实。(3)利用优质教育资源。教育部门可以录制关于心理和教育方面的影音资料发放给农村中小学，配合农村学校心理健康教育[5]。(4)投资建立农村寄宿制学校。就笔者的调查研究，寄宿制学校是解决留守儿童各种问题的较好方式，孩子们在一起学习生活成长，还配有专门的生活老师，因此寄宿制可以保证留守儿童的生活、学习、与人交往等各方面的需求以降低心理焦虑问题出现的概率。(5)地方政府建立专门的留守儿童关爱中心。利用、整合社会资源，关心每一位留守儿童，关注每一位留守儿童的心理健康。例如2016年6月甘肃省教育厅发布了《关于切实加强留守儿童关爱和教育工作的紧急通知》，并为留守儿童建档立卡及进行家校联动，这就是很好的措施。

(二)学校方面

因为留守儿童还处于义务教育阶段，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学校度过的，因此，学校采取措施得力与否对留守儿童心理是否健康发展有很大影响。(1)为留守儿童建档立卡并定期更新管理。这一措施有利于学校及时准确地了解留守儿童及家庭的状况，以便教师把握留守儿童的整体状况，并进行定向的关心指导。通过笔者调研得知，有的学校设有专门面向留守儿童的“爱心妈妈班”，以便更好地为留守儿童提供各种帮助。(2)发挥教师的作用。因父母不在身边，所以留守儿童较非留守儿童而言在各方面会有一些不良行为，教师应该正确了解这些行为产生的真实原因，与留守儿童进行爱的交流，对待他们也要更耐心，教师的关爱可以弥补留守儿童缺失的父母关爱，对他们的心理健康发展有很大帮助。(3)开心理健康课并设心理咨询进行团体和个别辅导。对于留守儿童来说，当他们有心事、与其他同学有矛盾、出现心理焦虑等问题时，由于父母不在身边无人倾诉，心中情绪长期无法得到排解就很容易出现焦躁、孤独等心理问题，通过心理咨询、心理健康档案，对留守儿童进行追踪辅导，能够及时干预和排解留守儿童存在的心理问题[6]。(4)开展学校—民族特色文化教育。科尔曼曾指出“学校的物质条件并不是……关键在于要创设切实有效的文化环境，对学生施加更有针对性的个性化教育”[7]。足以可见文化对人各方面发展的重要性。少数民族农村地区的物质文化虽受限制，但精神文化却有很大空间。笔者在调研藏区时发现，有些学校每天都有固定的时间组织学生跳“锅庄舞(藏族传统舞蹈)”，那些藏族留守儿童在跳民族舞蹈时脸上呈现的笑容久久不能消散。所以本地区也同样，可以立足于回族、东乡族的特色文化传统、风俗，组织学校—民族特色文化活动，这样既继承弘扬了民族文化，又让孩子们在活动中感受到文化的快乐。

(三)家庭方面

都说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也是影响最深的老师，亲情的缺失是引起心理问题的首要原因，因此做好家庭教育对留守儿童的心理健康有着关键性作用。(1)家长树立科学教育观并重视孩子全面发展。其实绝大多数本地区的家长都认为教育孩子是学校的事情，而且以自己的文化程度(该地区家长几乎都小学没有毕业)根本也不能辅导孩子，其实这种想法是错误的，家庭教育并不是指辅导学生的作业，而是教、指导孩子在学校里无法学到的东西；本少数民族地区家长有着浓厚的“读书无用论”观，导致孩子也认为学习没有什么用而自暴自弃，影响终身发展；有些家长由于长期在外，充满了对孩子的愧疚之情，只想着用物质补偿，而不会进行深入的情感交流；有些家长由于长期在外已经意识到教育的重要性，但却只是看重学习成绩，对思想、心理、品德等方面基本是忽视的，等等情况都会导致少数民族留守儿童出现心理问题。家长不仅要关注孩子的身体健康，更要关注其心理健康，孩子的心理健康更重要[8]。因此留守儿童家长要树立正确的教育观，不仅关注学习成绩，更要关注孩子心理、品德等方面的全面发展。(2)加强情感交流。家长外出打工本就对孩子的心灵造成一定影响，若因为忙或其他原因很少和孩子联系的话，留守儿童的亲情缺失感就会更深，从而导致一系列心理问题。因此，家长应该经常和孩子联系，不能认为孩子有人照顾就不用担心，毕竟父母在孩子心中的地位是谁都不能取代的，要让他们感觉到父母是关心自己的，更重要的是，父母一定不能仅关心学习成绩和给予物质补偿，而要关心孩子的身体、生活、学习、情绪等各方面的近状，并跟孩子说说自己的近况，这样亲子之间都互有了解，孩子会在精神上得到满足，从而促进各方面的健康成长。(3)配合学校教育。家庭与学校紧密配合更有利于促进孩子的健康成长。家长外出后一定要和学校(尤其是和班主任)保持联系，以了解孩子在学校的状况，同时学校也应该定期和留守儿童外出的父母取得联系，向他们反映孩子的近况。但由于学生人数太多，学校方面很难做到与家长经常联系，故而更需要家长主动联系学校，这样孩子会感到父母虽然在外，但还是很关心自己的，亲情缺失感会在一定程度上得到满足。

[1]周步成.心理健康诊断测验(MHT)[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1991.

[2]张帆，刘琴，赵勇，孙敏红，王宏.我国留守儿童心理健康问题研究的系统评价[J].我国循证医学杂志，2011，(8)：849-857.

[3]王东宇，林宏.福建省284名中学“留守孩”的心理健康状况[J].中国学校卫生，2003，(5)：521-45.

[4]Kortenkamp K， Ehrle J.The Well-Being of Children Involved with the Child Welfare System： A National Overview [R]. Washington DC： The Urban Institute，2002.

[5]胡艳.农村留守儿童心理健康状况的调查研究[D].南昌：南昌大学，2008.

[6]刘华锦，叶正茂，阮恒.初中阶段农村留守儿童心理健康状况调查与分析[J].教育评论，2015，(6)：102-105.

[7]马晓强.《科尔曼报告》40年评述[A].朱小蔓.对策与建议[C].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07.

[8]Jones A， Sharpe J， Sogren M. Children’s Experiences of Separation from Parents as a Consequence of Migration[J]. Caribbean Journal of Social Work，2004，(3)：89-109.

(责任编辑贺卫光责任校对张瑞珊)

2016-06-20

2013年度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西部农村留守儿童发展状况及帮扶措施效果追踪研究”(项目编号：13BRK028)

邓红(1970—)，女，江苏南京人，副教授，博士，主要从事课程与教学论研究；徐子涵(1992—)，女(回族)，河南商丘人，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课程与教学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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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5140(2016)05-017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