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捉奸人捉出来的婚姻乱象
2016-10-10
职业捉奸人捉出来的婚姻乱象
出轨与否和金钱无关,只要无法忍受当下的婚姻,如贫穷、压力,但又由于道德与情感的约束,寻找别的情感慰藉自然成为最容易的选择。
与前身“私家侦探”相比,“职业捉奸人”的工作内容和处境也没有更多改变——没有合法身份,游走在法律和道德的边缘,但市场庞大,客户源源不断。唯一的不同,是从业者从幕后走到了台前,他们会在调查后精密部署,实现委托人“捉奸拿双”的目的。
每一场捉奸大戏,都是一场撕扯大战,而“捉奸人”见证的不只是扭曲的婚姻,还有一对对曾经恩爱的夫妻如何分道扬镳的全过程。
最大胆的小三
每年的三四月和九月是业务高峰期,在“婚情调查”领域从业近十年的赵俊笙(化名)介绍说,三四月已经过完年,家庭内部积压已久的矛盾会在此时释放;九月则是家里的孩子可能升入大学,妻子们终于不再顾忌,直面家中的矛盾。
去年9月,赵俊笙接待了一位40岁左右的女客户,要求查她的丈夫在外面有无“动静”。看了她带来的丈夫相关资料——42岁,杭州某外贸公司老总,身家千万;再看看当事人一脸憔悴状、穿得像个守寡的妇人那般肃穆。赵俊笙内心叫道:“完了。”蹲点一个月后,赵俊笙终于挖出了“小三”孟琳的底细——平面模特,闲暇时做一些化妆品代购。除了与雇主的丈夫有关系外,同时她还是另外三位资产雄厚的中年男老板的情人。
当赵俊笙把搜集到的证据交给委托人,她伤心而又愤怒。但骂着骂着,她突然大叫起来:“我有办法了!”于是赵俊笙接了同一个委托人的第二单生意:继续跟踪,抓到孟琳与其他三个男人的把柄,再联系到另外三个男人的夫人,揭穿孟琳的真面目,联袂赶“小三”。
一切如太太们的意料,孟琳被四个男人同时抛弃了。但离开杭州前,她竟想办法找到了赵俊笙。之后简短的交谈给赵俊笙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她说她不恨我。从当二奶那天起就料到了会有今天。”孟琳不以这段经历为耻,“我要生存,要时装要美容要风风光光生活在上流社会,贫穷的家庭帮不了我,我只能利用父母给的美貌了。别人出钱,我出身体,很公平。”没有钱,你哪来资格谈爱情。孟琳最后说了一句。
这是我见过的最胆大的“小三”了,赵俊笙感慨。他几乎可以断定:离开杭州,孟琳很快就会在其他城市“重操旧业”,“这是这个社会的多元价值观决定的。”
出轨与金钱美貌都无关
以前的委托人都是富豪妻或女强人,但这几年来普通客户也多了起来。赵俊笙曾接待过一个委托人,五十多岁,城市低保户。当她找到赵俊笙要调查她丈夫有无包二奶时,他有些吃惊。“她根本付不起调查费。我们最便宜的一个星期也要3000元,半个月要5000元。”但赵俊笙架不住她的哀求,答应了帮她调查,只收少许成本费。
妇女的丈夫姓张,55岁。他每天晚上7点出门,走两站路到一家私营加工厂当看门人,晚上就睡在库房里。第二天早晨8点,别人上班他下班,径直回家休息。每月工资500元,支撑着一家人的生活,还要养一个三十岁的脑瘫儿子。
让妻子产生疑心的是“张老头会在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地出门”。赵俊笙跟踪了三天,没有发现任何问题,“这种家庭的男人还有闲心和闲钱在外面拈花惹草?”他揣测,“一定是那妇女太多疑。”
可第四天他发现了情况:凌晨1点,张老头穿上衣服,锁好工厂大门出去。五分钟后,他敲开了附近一间低矮的平房的门,开门的是一位三十多岁体态丰满的少妇。将近黎明时,张老头穿戴整齐钻了出来,沿来路返回。经过调查,赵俊笙得知那位少妇是外地人,几年前嫁到武汉,丈夫吸毒,后来因犯抢劫罪进了监狱,儿子被公公婆婆带走了。她没什么技能,一直靠打临工养活自己。张老头认识她以后,每月给她一些零用钱,两人就这样走到了一起,每周在半夜相会一次。
张老头每月按时把500元工资交给了家里,怎么会有多的钱呢?赵俊笙纳闷。直到有个白天,他在暗处观察张老头时,发现他和收废品的咕哝了半天,卖给对方一大包废纸废铁什么的,他才恍然大悟。这桩委托最后没有走到“捉奸”环节,“捉奸了,可能就真过不下去了。”哭笑不得之余,赵俊笙也有自己的看法:出轨与否和金钱无关,只要无法忍受当下的婚姻,如贫穷、压力,但又由于道德与情感的约束,寻找别的情感慰藉自然成为最容易的选择。
男人出轨也和妻子的漂亮程度无关。35岁的李蔓是赵俊笙接待过的最漂亮的委托人。波浪长发,身材丰满,风情万种,走在人群里特别扎眼。但她的婚姻却不幸福,“老公夜夜笙歌,每天回家都很晚。有一天,我甚至看到他脖子上的吻痕!”她质问对方,却被一口否认,“你有证据吗?”两星期后赵俊笙帮李蔓找到了证据。那是丈夫与第三者的床照,被男人按在身下的女孩模样清晰可见——身形消瘦,毫无女人味,和窈窕风韵的李蔓根本不在一个层次。而这不是李蔓的丈夫找的第一个小三。捉奸,离婚,顺利分得财产。付尾款时李蔓情绪很平稳,但说到那些小三时她皱了皱眉,“我原以为二奶都是很漂亮时尚的女孩子,你看我丈夫包的二奶们,都是很普通平凡的女孩呀,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这在赵俊笙心里也是一个谜团。
捉奸人也有被设计的时候
“你有男雇主吗?”记者追问。
“有!”赵俊笙眼神有些闪烁,很明显,这段捉奸经历对他来说并不愉快。他曾受一个男雇主的委托调查对方的妻子。很快获得证据后,他带着团队跟踪被调查者走进了现场。那是男雇主妻子和情人每天下班后幽会的“爱巢”。
架好录音设备,赵俊笙用微信发给男雇主位置定位。不一会儿,委托人就带着一个人高马大的同伴出现了。他们一脚踹开了门,二话不说掀开被子、掏出手机拍下了对方赤身缠绵在床上的照片。然后同伴一把揪住来不及穿衣服的偷情男人,不许他动弹,雇主自己则揪住妻子的头发,一边骂她“贱货”,一边对她拳打脚踢。
见惯类似场面的赵俊笙看那女子挨揍时一声都没有吭,一滴泪也没有流,仿佛丈夫的拳脚打在别人的肉体上,与她无关。当她的眼光扫向赵俊笙时,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很绝望的样子。这让我觉得事情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干一件特别正义的事。这件事情很快了结,赵俊笙也顺利拿到了酬金。没过多久,他在买东西的路上看到了男雇主,搂着一个年轻女人,看到他,那男人很大声地打招呼,然后捏着那女人的脸笑嘻嘻地说:“喂,这可是个大侦探,要不是他,哪能这么便宜地离成婚,哈哈哈……”
“男的早就出轨了!”赵俊笙恍然大悟。原来,他是为了顺利离婚,在向法庭提交的诉状里列举了一大堆妻子出轨的证据,顺利分得了更多财产还获得了孩子的抚养权。
此时,赵俊笙想起他的妻子的眼神,像被针扎一样觉得刺痛。除了懊恼自己被对方利用,他也开始怀疑,像自己这样的从业者参与到一场婚姻的撕裂中,是否让本可以挽回的婚姻反而分崩离析?而负面的东西见得太多,他还能对自己的婚姻抱有信心吗?
两头不讨好的人
但对翁语来说,“扶弱锄强”的正义初衷被现实泼冷水,是最打击她的事。
一次捉奸完成后,她又接到了委托人的电话,说想和她聊聊。翁语没有多想,应约去了咖啡厅。结果刚一走进大厅,她就看到委托人正和自己的丈夫在一起。“当时我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委托人的反悔并没有让翁语感到害怕,她仍然径直走了上去,在这对夫妇面前坐下。
“怎么,你们这是又过上了,走老路是吧?”翁语招呼了一句。尽管妻子显得略微有些尴尬,但显然两人已经达成和解。不出翁语所料,丈夫立刻开始不客气地冷嘲热讽,指责翁语破坏他们夫妻感情,甚至出言威胁,扬言要找人来“教训”翁语一番。这些话并没有吓到翁语,“怎么,你要打我是吗?来啊,你试试?”翁语一边说着,一边轻笑着把半边脸凑到对方面前。对方显然没有预料到翁语会有这样的举动,这场会面最终不了了之。
“干我们这行的,当然黑白两道都要有点朋友。”翁语笑了笑,对方说的那些可以教训她的“哥们”,和她的关系反而更铁。但性子直率的她,对委托人的委曲求全甚至怯懦,有难以言表的复杂心绪。
翁语有些失落。她自认自己的初衷大半都不是为了钱,可她的所有努力并不被客户认可,甚至反过来指责她。这种感觉,就像一位医生,好不容易把病人身体上的病灶找出、切除了腐烂的部分,可下一秒,她又主动跳进腐烂的婚姻里,任自己被沼泽吞噬。
“你的努力都白费了。”
(《家人》2016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