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实的手艺

陈垦

穿过东京的水泥森林，到街头巷尾寻找手工艺店、陶艺店。我并不认为设计和创意就能彻底改变世界，但这种美却值得探寻。

拜访手艺人时，工坊里，削木头的香气、烧柴的味道、敲打铁块的声音和木头的触感能唤醒儿时的记忆。与此同时，还有一种有特殊的情感，在内心与儿时的风景共振。

从小时候看工程师老爸动手打家具、做竹器。长大后四处浪游，看了很多各地的手艺，越发觉得人的双手十分神奇。

这些年民艺复兴潮流蔓延，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厌倦流水线制造的产品，转而追求慢工细作。

与其说是一种生活方式，不如说是一个新的态度。因为一旦进入了手工的世界，你的标准就不太容易再低下来。手工的美是直观的，基本和汗水、时间成正比。

手艺为什么要诚实？不诚实带来好处很多，却也造成了整体的崩塌，伤害了美。在劣币驱逐良币的这个时代，诚实的手艺需要更多的时间被人发现。幸好，网络记录下了那么多诚实的人。

尤其日本，有许多诚实的手艺。

“中国的铁瓶热持续升温，然而，铁瓶必须经过100多道工序才能制成，一年的产量也就100多个，无法一一满足，订单都要等待半年以上。”南部最著名制铁名家仁左卫门先生说，“很多客人再三表示无论如何都想要御釜屋的铁瓶，两三年都可以等，这让我们很欣慰。”御釜屋的生产能力已达极限，偶有瑕疵品也很正常，连客人都觉得是一个亮点，他们却不愿意让瑕疵品出门。“即使这个人觉得好，传到下一代、下下一代后如果不能用，也称不上好。我们只售卖能够使用一两百年的东西。”

将古老的松烟墨以古法复兴的堀池雅夫先生，是日本唯一，也是最后一个制作松烟墨的人。20多年前，他从东京搬到熊野的深山，独自一人研制这项古老的技法，像一种修行。炼取10千克松烟，需要500千克带有油脂的松木，经过100小时的燃烧才能得到。

他说全世界最懂墨色变化的，并非是有墨文化的中国，而是北欧。“北欧春夏很短，冬季黑夜漫长，人们很早就开始企盼春天，白天常常会盯着云层看。云中有白有黑，变化无常，看得多了才能领悟微妙的变化。”就像每一种传统手艺的背后，都站着做手艺的人。他们对手艺有一种不言弃的执着，才悟出各种奥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