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晋人陈祜中统元年出仕背景考

朱春悦

（滁州学院思政部，安徽滁州　239000）

宁晋人陈祜中统元年出仕背景考

朱春悦

（滁州学院思政部，安徽滁州239000）

宁晋人陈祜是元初重要的汉人中下层官吏。他原为忽必烈同父庶弟穆哥大王的家臣，因穆哥在忽必烈与阿里不哥的争位战争中倾向忽必烈，后将陈祜举荐于忽必烈。中统建元，陈祜从王府家臣一跃成为朝廷命官，实现了身份的转变。穆哥支持忽必烈成为陈祜走上政治舞台、发挥历史作用的前提。通过考证穆哥政治选择导向于忽必烈的原因，以期更加清晰的认识陈祜中统出仕的背景与时代特征。

陈祜；中统出仕；忽必烈；穆哥

陈祜①（1222-1277），一名天祜，字庆甫，号节斋，赵州宁晋人，是元初重要的汉人中下层官吏。陈祜年少好读书，后毛遂自荐成为忽必烈（Qubilai）同父庶弟穆哥（Mūka）大王的家臣。陈祜祖上世代业农，而自陈祜、陈天祥兄弟起直至明初，该家族历代都有成员为官。元灭南宋初年，陈祜之子、芍陂屯田万户陈夔还迎娶了南宋度宗朝丞相赵顺孙长女。

陈祜一生从事了一系列有重要意义的历史活动，他见证并参与了元初激烈的政治斗争，是王文统事件下王恽的重要帮助者，也是公然质疑权臣阿合马（A·mad）政见的后继者，更是忽必烈统一中国后，首批下江南、传递忽必烈治国理念的北人官吏之一。陈祜在中国政权分裂、文化隔膜一百五十余年重新统一的大时代背景下，调试了忽必烈治国理念与江南社会现实的落差，促进了汉人、南人文化心理界限的消失。在他一系列历史活动背后，陈祜走上仕途的历史背景就是非常值得关注的话题。

宪宗癸丑年（1253），陈祜成为穆哥②大王兀鲁思（ulus）的家臣：“癸丑岁，以艺能应穆王府辟，一见而列侍从官。公勤劳所事，进近忠言，王嘉其大有裨益，遂赐号尚书，俾显异于众。”［1］陈祜有诗《和林道中》存于今，该文佐证了他北上和林的史实：“沙葱近水根犹活，野韭经霜叶已干。烟雨漫漫沙漠漠，不知何处是长安。”［2］

穆哥为拖雷庶子，生母撒鲁黑③是照看忽必烈长大的乳母④。忽必烈与穆哥曾共同支持蒙哥（Möngke）即位，证明两人关系最明显的一条史料是：穆哥跟随蒙哥南下伐宋，并在蒙哥薨于合州钓鱼山前线的第一时间通报忽必烈，敦促其“北归以系天下之望。”［3］P61此条史料说明蒙哥死后，在争夺汗位最有希望的两位候选者忽必烈与阿里不哥（Ariq-böke）中，穆哥支持的是忽必烈。随蒙哥南伐的非嫡亲庶弟不止穆哥一人，为何他会选择支持忽必烈而不是阿里不哥？汉文文献有关穆哥的记载甚少，前人钱大昕、汪辉祖、屠寄等，曾从零星的史料中勾勒出关于他的一些基本史实，但未提及此事缘由。学者杉山正明在《忽必烈政权与东方三王家》［4］P275一文中虽注意穆哥北上告知忽必烈军中事，但未提及他支持忽必烈的缘由；洪金富教授考证的是忽必烈对乳母的深厚感情。因史料所限，学界并未专门探究穆哥支持忽必烈的原因，多从“血亲同母”的角度来看待两人。在前人研究基础上，两人的关系还可以从忽必烈藩府家臣史天泽与穆哥的密切关联上做进一步讨论。

一、蒙哥南伐战场上的穆哥与史天泽

穆哥作为右翼拖雷合罕诸子一支，曾随蒙哥汗南伐，拉施都丁《史集》对此记载道：

sh‘ba-i az pisarān Tūlūī Mūka asūtāī［5］P601

拖雷汗诸子一支：穆哥，阿速带。

但南伐战事并不顺利。蒙哥西蜀入宋分三道进军，穆哥负责洋州入米仓关一线［3］P51，与之共同作战的还有忽必烈府邸家臣史天泽：“是年秋九月，道由陈仓入兴元，度米仓关”⑤史天泽隶属穆哥在东道进攻。此线战略部署为：沿渠江由南向北，史天泽部队作为先遣军，中间的渠州礼仪山战事由穆哥负责，最北部巴州平梁山战事由曳剌秃鲁雄负责。宪宗八年（1258）秋九月到十一月，史天泽麾下李进伐木开道七百余里，趋定远七十关，经艰苦进攻，道路始通。而穆哥此时依然未能突破渠州一地，战事颇为紧张［3］P53。不过到了宪宗九年（1259）夏，史天泽率领军队经过激战，终与蒙哥军在钓鱼山会合。由此可知，史天泽军队在战场上的表现，为穆哥负责的渠江一线战事解围。那么，两人的关系是否仅限于此？在此之前，如果继续追索，会发现穆哥与史天泽还有一些关系。

二、河南利益连接下的穆哥与史天泽

宪宗二年（1252），蒙哥合罕准许忽必烈经略汉地河南，忽必烈立经略司于汴，命忙哥、史天泽屯田于唐、邓等州；另擢史枢征行万户，配以真定、相、卫、怀孟诸军，驻唐、邓；权万户史权屯邓州。屯田经略与驻守军队并行，使凋敝残破的河南大治。忽必烈家臣史天泽得到了卫州五城为分邑［3］P3660。中统二年（1261），时任中书右丞相的史天泽节制河南军民［6］P121。可见，忽必烈经略的河南一地，史氏家族获得了相当的经营权，具体范围包括唐、邓、申、裕、嵩、汝、蔡、息、亳、颖诸州［3］P3467。从地势形胜看，此区域与西北一角的河南府呈相邻、包围状，而河南府恰是蒙哥为回报穆哥支持其夺位，赐给他的食邑。由此，史天泽在河南西南宋、蒙交界地带的经略，直接对穆哥的河南府形成了良好的保护之势⑥。

宪宗丁巳年（1257），蒙哥针对忽必烈的阿蓝答儿京兆、河南钩考，使忽必烈家臣多遭迫害，事件前因后果，史家早有论及⑦。与此同时，陈祜总管河南府，下车即“奏免征西军数百家及椒竹诸税、粮科等钱”［3］P3939，河南府遭受征兵敛税，百姓负担沉重。因此，蒙哥合罕伐宋前后在河南的政策，给两人的利益都带来了直接影响。

三、结语

将穆哥与忽必烈的关系视角，投向穆哥与忽必烈潜邸家臣史天泽，便不难发现，史天泽在河南的经略，保护了穆哥利益所在地河南府。南伐战场两人共同作战的经历，彼此关系更为密切，这也成为穆哥倒向忽必烈一个不容忽视的原因。

值得注意的是，忽必烈与穆哥的关系，并非想象中的亲密无间。穆哥在蒙哥诸庶子中，地位不高，且无力争夺帝位，他倾向忽必烈；而忽必烈作为有力的后继者，在对待同盟者的态度上，则表现的更为谨慎。他派赵良弼赴京兆了解征蜀主力军动向，直到赵奏报：宗王穆哥无他心，宜以西南六盘悉委属之［3］P3744，才将穆哥划入自己的阵营便是证据。忽必烈中统建元，作为回报，将河南府食邑继续分给穆哥子昌童，昌童随即“招河南漏籍户五百。”［3］P72而陈祜则被正式任命为河南府总管，继续在此地治理。作为仅有的几位在蒙古国时期任职王府、总管汉地封邑的家臣，陈祜依靠自身能力与才华，在穆哥支持忽必烈后，成为正式的朝廷命官。在他向忽必烈觐见的《三本书》中，清晰记载了自己易主的史实：“顾臣起身微贱，之先王 ［穆哥大王］拔臣于畎亩之中，进臣于陛下。陛下以臣以方面之重，锡臣以虎符之荣。臣叨居陛下之官，食陛下之禄，将逾十年矣。是以朝夕感愧，每思敷陈国计，效死以报陛下，亦所以报先王也。”［7］P179

河南府总管陈祜，与他的新知旧友，随即卷入了元初激烈的政治风暴中，成为当时政治斗争的见证者与参与者。至元十四年（1277），作为首批下江南、传递元世祖忽必烈治国理念的北人官吏，陈祜见证了中国在经历南北政治分裂、文化隔阂逾一百五十年之后，重新对话的时代变革，并成为弥合汉人、南人文化与心理隔膜的最初实践者，陈祜在促进时代发展的历史趋势同时，实现了自身的价值。

注释：

①笔者曾考证《元史·陈祐传》中的陈祐当为陈祜，该文发表于《社会科学论坛》2014年第5期：《<元史·陈祐传＞订误三则》.故此文将《元史》卷一六八《陈祐传》的“陈祐”均作“陈祐”.

④《史集》（卡里米博士本，第553页）记载穆哥为拖雷八子，《元史》（第2720页）记载他是拖雷九子.刘迎胜先生在《阿剌脱忽剌兀忽里台大会考》一文谈及此事，见《西域研究》1995年第4期.洪金富先生在《忽必烈乳母的不揭之谜》一文中亦提及此事，见上提及此文46页.按《史集》（第612页），穆哥仅比忽必烈晚出生两个月（波斯原文：），两人却分别为拖雷的四子、八子/九子，似不合逻辑，此问题需作进一步考证.

⑤宋濂：《元史》卷一五四《李进传》，第3638页.池内功先生考证蒙哥麾下有一支从诸道汉人世侯军中选拔的骁勇之士，由史天泽指挥，负责宿卫，但未提及与穆哥关系，见《忽必烈政权的建立及其麾下的汉军》，载《蒙古学资料与情报》1986年第3期.陈世松教授在《宋元战争史》（第146页）中提及穆哥及史天泽所率蒙古军受命由洋州入米仓关，但未考两人战场上的具体关系，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

⑥据《元史》卷四《世祖本纪一》记载：1252年，宋遣兵攻虢之卢氏，河南之永宁，卫之八柳渡.可知南宋对河南府周边的企图.史天泽在河南南部驻扎军事防御力量，与南宋形成对峙之势，直接保护了穆哥的食邑河南府.受阿蓝答儿钩考而避难河南府的杨果（杨杲当为杨果之误，笔者曾在已发表的《<元史·陈祐传＞订误三则》中进行过考证），是史天泽门客、忽必烈家臣，而他恰好是陈祐1257年所礼贤的四名士之一，其中渊源可见一斑.

⑦参阅陈得芝先生《忽必烈与蒙哥的一场争斗——阿兰答儿钩考前后》第360-373页，《蒙元史研究丛稿》，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邱树森先生《浑都海、阿蓝答儿之乱的前因后果》，宁夏社会科学1990年第5期.

［1］［元］王恽. 秋涧先生大全文集（卷五四）大元故中奉大夫浙东道宣慰使陈公神道碑铭［A］.四部丛刊景明弘治本.

［2］［元］蒋易辑.皇元风雅（卷二六）陈祐：和林道中［A］.元建阳张氏梅溪书院刻本.

［3］［明］宋濂.元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6.

［4］杉山正明.忽必烈政权东方三王家；刘俊文.日本中青年学者论中国史·宋元明清卷［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

［5］拉施都丁.史集（第二卷）［M］.德黑兰：卡里米博士波斯本，1959.

［6］［元］苏天爵.元朝名臣事略（卷五）丞相史忠武王［M］.北京：中华书局，1986.

［7］［元］苏天爵.元文类（卷一四）三本书［A］.四部丛刊景元至正本.

K247

A

1672-4658（2016）03-0039-03

2016-04-08

安徽省教育厅人文社科研究一般项目.项目编号：SK2015B02；滁州学院科研启动项目.项目编号：2015qd34

朱春悦（1983-），女，河北唐山人，毕业于南京大学历史系，博士，讲师，主要从事蒙元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