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黑水间关东故事
2016-09-26
白山黑水间关东故事
关东二字,本身就带着历史的苍茫与厚重。这片白山黑水之地,物产富饶、风光迤逦,多民族交融,多文化荟萃,虽屡经战乱灾害,但却从不缺抗争与奋进,缔造出独具特色的关东文化和东北精神。
“渤海风掀恶浪摧,三更雨打断船桅。乡人尽做波中鬼,不敢回头任泪垂”,这首竹枝词真实描绘了从海路闯关东的凶险与艰辛。
坚韧求生闯关东
民族间的争斗、人口的迁移、外敌的入侵,东北的历史跌宕起伏,充满着刚烈的血腥气,也充满着不屈的民族魂。特别是轰轰烈烈的闯关东大潮,不仅促进了东北三省城市的形成和崛起,也加速了中原文化和关东文化的融合。
拨开历史的尘烟,从唐末契丹国统一东北地区,入侵关内劫掠中原百姓至关外垦荒,至清朝闯关东形成一股势不可挡的潮流,一千多年来,在东北这处沃野千里却绝塞荒山之地,虽然有着民族甚至国别的差异,但是被迫或自愿,总有涓涓人流自关内迁入。
东北是满族的“祖宗肇迹兴王之所”,对清王朝自然意义非凡,再加上当时实施的等级化的民族政策,使得清廷的关外政策越来越严厉。山海关的大门将关内和关外隔绝,但是战乱的纷争、朝代的更迭、灾害天年的逼迫,又生生将这大门冲破,也将许多家族的命运改写。
“富走南,穷进京,死逼梁山下关东”,山东、河北、河南等地的贫苦百姓,为了活下去只能泪别故土,去那千里冰封之地闯荡。他们挑着担子,携家带口,或步行数月闯过山海关,或泛渤海而上,进入吉林、辽宁,甚至最北的黑龙江。一路北上,风餐露宿、饥寒交迫,又或逢战乱,流民、盗匪肆行,官家的政策封禁,多少人长途跋涉,却倒在了山海关门前,又有多少家庭在路上离散,自此难见。
而那些最终入关的人们,也是在一片荒野中求生。中国的农民向来以吃苦耐劳著称,垦荒、开矿、挖参、伐木,他们的脚步停在哪,就把对新生活的一腔热血倾注到哪里。凭着不服输的干劲,他们往往在短时间内就能让生活趋于好转。于是,越来越多的亲戚和同乡投奔而来。东北,这片中国最肥沃的黑土地,开始渐渐展露出生机。
至1931年“九·一八”事变,在东北的汉族人已经达到了创纪录的3000万人。至1949年,单是闯关东的山东人就有近2000万人。他们将自己的新生活都赌在这片关东大地上,也将他们吃苦耐劳、不屈不挠、顽强拼搏的性格深深地刻在了这里。
关东蒙古包
多彩融合建筑风
无疑,故乡是宽容的。关东默许了历史的撮合,汉族、满族、蒙古族、朝鲜族、达斡尔族、鄂温克族、锡伯族一起在黑土地上“生长”。
在穿过了稻田和麦子沉睡的大地上,木排合围着房子,烟囱没有被设在屋顶,而是直立晴空,底部的孔道又勾连火炕,包裹着暖烘烘的木头与草泥码成的结界。屋顶是茅草样的硬山式,三五成间。这是满族的民居,似乎除了简单、自然,便再没了别的装饰。
蒙古族的房子和它们的主人一样习惯了迁徙,要依着牛马食用的水草而走。关东的蒙古包主要是白色的,上面长满了红、蓝、黄等颜色的如意花纹。显然,砖瓦与地基在这里一无所恃,牧民只需要牛羊的皮毛与少量的木头就可以过活。
鄂温克人曾在山林中栖居,用桦皮盖屋,称之为“仙人柱”。虽说他们如今已经告别山林,却保留着最后的怀旧,依然在院子里设下祖辈传承的“乌日格柱”。在冬季,“乌日格柱”要用牛毛围绳将毡子扎紧,以达到保温的目的。而漫长的冬季一经度过,当春日的第一抹温暖落在柱头,“乌日格柱”就要换成柳条帘包身、苇帘子包顶的样子。在鄂温克的世界里,“乌日格柱”直白而简单。
延边的朝鲜民居在艳阳高照的日子里静静酣睡。门扉、窗户从墙面里生出轮廓,上面是青瓦白墙。坡面和缓绵长,只有檐头四角和屋脊两端向上翘起,如同舞女轻盈的裙摆。瓦片铺陈直至檐下,承重的木头柱子根根直立,泛着油亮,像被岁月盘过的手串一样饱经风霜。
沈阳故宫占地6万平方米,容纳着114座古老的建筑,虽在规模上不可与紫禁城同日而语,却是清王朝最初落脚的地方。与北京的故宫相比,这里更增添了满、蒙的味道。譬如,大政殿原名笃恭殿,为沈阳故宫的主要建筑。它坐落在一个高约1.5米的须弥座台基上,下面被雕刻细致的荷花净瓶石栏杆缠绕。殿身一片朱红,围满了承重的木柱,扶栏石阶处还雕着两条虬绕的蟠龙。殿顶则是重檐八角,出廊合处“攒出”直刺着天穹,铺就的黄琉璃瓦从上而下,直至镶绿的剪边戛然而止。从外形上看,大政殿更像一个亭子,却因体量较大,装饰华丽,故而称为宫殿。而在大政殿前,又有10座方亭呈八字形东西排列,俗称“十王亭”,这便是满族八旗制度在宫殿建筑上的直接演绎。
在东北的北方,还有一座东西方文化缝合的城市—— 哈尔滨。这座城市在封建王朝的最后,尾随了中东铁路的野蛮“进入”,成为俄罗斯人眼中的“东方莫斯科”。单是中央大街,就包罗了文艺复兴、巴洛克、折衷主义及现代多种风格的建筑。在中国,唯有它,隔着偌大的西伯利亚,仍能与莫斯科如出一辙。
白山黑水,民居若隐。穹顶屋檐、藩篱砖墙,处处是时间划过的痕迹。
沈阳故宫大政殿
沈阳清福陵
圣·索菲亚大教堂是一座始建于1907年的拜占庭风格的东正教教堂,为哈尔滨的标志性建筑。
萨满教舞蹈
热辣俏皮民俗美
东北的历史基调虽然稍显灰色,但是这白山黑水偏就熏染出诙谐幽默、俏浪活泼的民间文化。
“宁舍一顿饭,不舍二人转”,对于东北人来说,绝非夸张化的调侃。据说,这种古老的民俗可追溯到五千年前,是一种民间的圣婚仪式和祭祀活动。它通过一男一女热情奔放的“舞”和狂放不羁的“转”来表现,无论从唱词还是表演上,都是对远古时代生殖崇拜的仪式衍伸、变体和置换,并进一步演变为狂放通俗的“娱人”活动。在东北的田间地头,随意一块空地上,一男一女不用任何道具就可以畅快淋漓地唱上一出。
“作为失败的典型,你实在是太成功了!”“三个皮匠的脚,臭死一个诸葛亮。”“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小声说。”“别以为我长得帅就认为我遥不可及、高不可攀,其实我是海纳百川啊!”……东北二人转中的许多经典对白已经成为流行语,它们充分体现了东北人性格中的风趣与幽默。
在东北,每逢重大节日,人们总会跳起欢快喜庆的大秧歌。秧歌旋律流畅,节奏欢快简洁,有着红红火火的场面、丰富的舞蹈语汇、情趣盎然的姿态和灵动活泼的表演风格。这种舞蹈起源于插秧耕田的劳动生活,又和古代祭祀农神时祈求丰收、祈福禳灾时所唱的颂歌、禳歌有关,深深印上了黑土地所滋养出的泼辣、火热、质朴、浓烈的情感特征。它融泼辣、幽默、文静、稳重于一体,又不断加入杂技、杂耍等要素,将东北人民热情质朴、刚柔并济的性格特征挥洒得淋漓尽致。
地处北寒之地的东北三省,在多民族的融合过程中,还形成了极具地方特色的民间习俗。早年间,一到冬季,东北人就会全身皮毛装束,而且是反戴皮帽,反穿皮袄,这就是东北“怪俗”之一“反穿皮袄毛朝外”。这是因为东北山高林密,人们冬天生产、狩猎时衣服、帽子的皮面常被树枝、荆棘剐破,于是人们索性就反穿,将有毛的一面露在外边。这样一来,不仅皮袄不容易被刮破,而且在雨雪天,水会顺着毛滑落下来,整个皮袄不容易被打湿。慢慢地,甚至有人将它白天当衣穿,晚上当被盖。久而久之,这种皮袄反穿的习惯便保留了下来。
除此之外,东北还有“不吃鲜菜吃酸菜”“打完白酒轮着喝”“年节喜庆吃豆包”等饮食风俗,“冰上钓鱼单线拽”“双腿没有单腿快”“火盆上炕烤爷太”等冬日生活习俗,抓嘎啦哈、跑马城等传统游戏等。可如今,这些承载着东北记忆和乡愁的民俗,连着那些关东往事,正在逐渐消失,亟待追忆和保护。
“她好像一个天真、活泼、淘气、灵巧、泼辣甚至带点野性的姑娘,既很优美,又很自重,也可以说是带刺儿的玫瑰花。”知名美学家王朝闻如此评价二人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