槟榔醉,爱心头
2016-09-21陈江雨
陈江雨
“高高的树上结槟榔
谁先爬上谁先尝
谁先爬上我替谁先装
少年郎采槟榔
小妹妹提篮抬头望
低头又想呀
他又美他又壮
谁人比他强
赶忙来叫声我的郎呀
青山高呀流水长
那太阳已残
那归鸟儿在唱
教我俩赶快回家乡”
汽车刚刚抵达南站,一下车,就听到邓丽君的《采槟榔》从汽车站大厅传出来,忍不住停下欲要走出车站的脚步。《采槟榔》听罢,惊觉,原来九月即到,又是槟榔收获的季节了。
在中国最南端的海南岛上,槟榔算是最平常的树种了,槟榔树或作路边的景观树,或作山上的经济林,它为这座小岛增添的一抹绿,随处可见。
在不少外地人眼中,椰子树和槟榔树可谓是一对孪生兄弟。槟榔树有着和椰子树相似的笔直又有竹节般横纹的树干,直直的树干上也只在树的顶端才错落有致地长出那如同翎羽般的枝叶;有些槟榔树的枝桠长得稀稀疏疏些,又细又长,远远看去,它们的树冠活像美猴王那神气的紫金冠。不过槟榔树的树干通常要比椰子树要细一些,毕竟椰子可是要比槟榔果大上好几倍呢。
初夏四月,该是槟榔树抽出花穗的时候了。一束束洁白如玉的花穗盛开在笔直的树干上,像极了那穿着筒裙的黎族姑娘饰在鬓边的花串。你若恰逢在四五月份,闲逛在海南岛上的某条街道上,鼻尖有股清幽的花香或有或无地撩拨你的嗅觉神经,不要怀疑了,那铁定是调皮的槟榔花香和你玩的捉迷藏游戏!槟榔花的花香不似玫瑰花香那么甜腻,它淡淡的,与兰花香有几分相同,若不细嗅,很难把槟榔花的花香与空气中其他气味区分开来,当然你要是凑近一闻,它还是能给你的嗅觉细胞不小的冲击的。
金秋八月,丹桂飘香,也该是槟榔树结果的时候了。原先洁白光滑的花杆在这时候已经变灰变暗,原先那散发幽幽花香的花穗在这时候也已经变成颗颗饱满的槟榔果,一簇簇绿绿的槟榔果串或大或小倒挂在树上,好似一颗颗翡翠珠子缀在上面,煞是可爱。不过这翡翠珠子的味道也不是谁都能承受的,据说槟榔能醉人,虽然它不是酒。
苏轼被贬海南后,难却黎寨人的盛情,在尝过槟榔味道后,曾这样描述槟榔的味道:“中虚畏泄气,始嚼或半吐。吸津得微甘,著齿随亦苦。面目太严冷,滋味绝媚妩。”亦甘亦苦,余味绕齿,可见槟榔果的滋味不是一般的丰富。作为土生土长的海南人,我多次尝试都无法习惯槟榔果那魔性的味道,可谓是没有吃槟榔的天赋。记得上小学的时候,学校里刮起吃槟榔的大潮,为了走在潮流的风口浪尖处,我也买了一块同学们口中最容易吃得习惯的芝麻槟榔。加工过的芝麻槟榔外面裹着一层糖浆和白芝麻,刚放进口中嚼两下,糖的甜味糅合芝麻的香味简直叫醒了口腔中每一个味觉细胞,可惜好景不长,再多嚼芝麻槟榔几下后,我的喉咙却如同被稻草堵住一般,喘气都困难。有经验的同学告诉我这是因为第一次吃槟榔不习惯,才会出现这样的感觉,多嚼几下就没啥事了。我对这位资深槟榔吃货的同学的话深信不疑,照她的话多嚼几下后,如梗在喉的情况没有缓解,头顶好似也开始冒金星,晕晕乎乎的。意识到情况不妙,我赶忙吐掉,这种情况持续了好久都没有缓解,以至于我后来的课也晕乎乎的,没听进去多少。我同学说我这是醉槟榔了,不是啥大事,多吃几次就好了。后来又鼓起勇气尝过几次槟榔,都出现第一次吃槟榔的状况,那感觉对我来说实在难以承受,之后也就再也没有勇气去尝槟榔了。苏轼想必当时尝的是新鲜的槟榔,新鲜槟榔的“酒劲”比加工后的芝麻槟榔更甚一筹,更能醉人,苏轼能如此毫无畏惧地品尝槟榔,这勇气实在让人不得不佩服。苏轼在醉槟榔时,也曾这样说道:“两颊红潮增妩媚,谁知侬是醉槟榔。”所以说,槟榔能醉人可不是危言耸听。
儿时的我,对槟榔没有多少喜欢之情,槟榔之美味不能为我之所享自然是一方面,小小的槟榔苗还瓜分了父母给我们的不少宠爱。
在我八岁的时候,尽管当时父母还年轻,但是担心日后无力承担我们姐弟上学费用,所以未雨绸缪,在老家的山头上种上了几百棵的槟榔树苗。槟榔树苗的生长期一般为八至十年,在这十年里,槟榔树苗只会拔高生长,不会结果子。尽管槟榔的生长期很长,但这并不代表种树人只要在这十年内清闲地看着槟榔树自顾自地长高就够了,相反这十年是种树人最辛苦的,除草、施肥、灭虫……金贵的槟榔树苗一样都不能少。我的父母也不例外,也是常常早早地就得赶到槟榔园,园里农活多的时候,父母很晚才到家。匆忙的父母自然无法给我们准备这天丰盛的饭菜,因此,几个咸鸭蛋和稀饭也可以就一天了。好不容易,十年终于熬过去了,小小的槟榔苗也终于长成槟榔树,金贵的身子总算要结果子了。这时候的种树人总算可以松口气了吧,但其实更惊险的还在后头呢!槟榔结果子的秋天正好是台风频繁登陆海南岛的季节,十几级的大风刮过,能把槟榔树连根拔起,十年的心血一夕之间可以随风消散,更不用说收获槟榔果了。即使风调雨顺的一年,槟榔的收购价也是一分钟一个价。所以,漫长的生长期、起伏不定的价格时时刻刻都考验着种树人的心。
十年树木,槟榔的十年生长真正诠释这词的含义;小时候我总是无法理解父母为何耗费如此多的心力在这些永远长不出好吃果子的树上,难道我们这儿女都比不上这小小的槟榔树苗来得珍贵?记得种下槟榔树那年,母亲高兴地和我们说:“槟榔树已经给你种下了,能不能用槟榔果的钱上大学就看你们自己啦!”现在细细想母亲那年说的那句话,儿时的自己真是不懂事,父母倾注在这小槟榔苗的十年又怎么不是倾注在我们身上的爱呢?小小的槟榔苗又何其不是伴着我的成长呢?父母辛苦的十年,想的也是让我们有朝一日更好地成为百年树人罢了。
九月即到,又是槟榔果收获的季节了,家里的父母又该有一阵忙了,而我也要奔赴上学的另一个城市,因为大学要开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