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男子汉

耶雅亿/文莉莉安/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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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男子汉

耶雅亿/文
莉莉安/图

每一个苦难的家庭背后，都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亲情和坚守，眼泪和感动。

1

去年，10岁的男孩阿伟成为哥哥。

弟弟小苹果的出生，让阿伟可以名正言顺地做“男子汉”。看着粉团一样的小弟弟，阿伟特别开心，暗暗决定自己一定要当个世上最好的哥哥。

然而没过多久，快乐的家庭氛围就被一连串的灾难打破了。先是医生发现小苹果患有先天性糖尿病，需要终生注射胰岛素，没有根治的药物，目前的医疗技术也没有治愈的可能性。接下来，小苹果又被诊断为自闭症患者。自闭症患者被称为“星星的孩子”，他们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法与人正常互动。

照顾弟弟的劳累与压力，让妈妈不堪重负。于是，在一个平常的早晨，她给小苹果喂完奶、将阿伟送到学校之后，就不辞而别。阿伟再也没有见过她。

爸爸说：“妈妈是去外星旅游了，要很久以后才会回来。”可多嘴的同学告诉阿伟，妈妈不要他们了，去别的城市跟别人结婚了。

阿伟偷偷观察过爸爸，爸爸还是那么的精神，整天忙着工作，忙着照顾他和弟弟，还乐呵呵的。

在阿伟的心里，爸爸是个幽默大王，无论遇到什么事儿，都乐观豁达。

他常说：“上帝给乔布斯一个残缺的苹果，他却用它改变了世界！”然后，他会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儿子说，“小苹果不是生病，而是太可爱了，可爱到造物主忍不住咬了他一口。”

爸爸边说边抱着小苹果，笑着做了个“咬一口”的动作，阿伟总忍不住笑出来。小苹果却表情冷漠，对别人的爱从未有任何回应。

极度思念妈妈的时候，阿伟会问爸爸：“妈妈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爸爸继续幽默地说：“去外星可不是去夏威夷，她要穿越几亿光年的距离，说不定会遇到黑洞……”

看着爸爸黑洞一样的眼神，阿伟知道爸爸比自己更痛苦。所以，他愿意相信爸爸的谎言，并将爸爸的承诺写进日记：

爸爸向我承诺：无论发生什么事，他时刻都在我们的身边。

2

爸爸常说小苹果是“最可爱的”，阿伟丝毫感受不到这一点。日复一日，他感受到的只有弟弟的烦人。

爸爸辞掉了全职的工作，开始在家里做兼职设计师。因为他每天要给弟弟测6次血糖，注射3次胰岛素，并且严格地控制弟弟的饮食作息。这些还算是小事，最要命的是保护弟弟的安全。从会走路开始，弟弟经常不知死活地冲向每个障碍物和危险品，摔得鼻青脸肿。

由于糖尿病，弟弟的伤口很难愈合。有时候，他的一整块肉都被钉子挂住撕裂，伤口绵延半年之久。

为此，爸爸一整天都要在弟弟前面保护着他，一边跑一边踢开可能会挡着他的障碍物，直到弟弟精疲力竭，倒地就睡。大汗淋漓的爸爸这才能将他抱到床上，然后气喘吁吁地说：“小苹果在训练我健身减肥啊！”

爸爸忙碌的时候，陪跑的任务就交给了阿伟。稍不留神，弟弟就会惹祸。有一天在小区，为了救弟弟，阿伟险些被一辆车碾到。当他抱着弟弟回家时，心里充满了委屈和愤恨。

“如果不是烦人的弟弟，妈妈就不会去外星；如果不是烦人的弟弟，爸爸的胡子就不会白得越来越多；如果不是烦人的弟弟，自己就不会常常为他担惊受怕，会过着轻松快乐的生活……可这么多的付出和爱，弟弟竟一无所知！毫不感恩！”

阿伟愤怒地将弟弟丢到床上，歇斯底里地冲他喊：“你根本不是可爱的小苹果，你是白雪公主后妈的毒苹果！是给人带来麻烦和难堪的坏苹果！”

爸爸闻声而来，一把捂住了阿伟的嘴巴，将阿伟拦腰抱起，放进自己的房间“关禁闭”，让他好好反省。

阿伟不想开灯，他在黑暗中愤怒地咆哮着，觉得一切过错都是因为这个生病又自闭的弟弟，都是因为弟弟自私又任性地沉溺于自己的世界中，将爱他的家人折磨得痛不欲生……

在愤怒与绝望中，恶毒的想法从阿伟脑中蹦出来：“下次，他如果再发生什么事，那就去送死好了。我再也不救他了！”

阿伟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仅过了几秒，他便感到内心有几丝内疚。难道，这么邪恶的想法真的是我的真实想法吗？我内心深处真的希望弟弟消失吗？

情绪发泄到这种程度，阿伟沉默了，疲倦感席卷而来。因为突然闪现的这种恶毒念头，他的脑袋里反而变得空荡荡的，任何思绪都没有了。

3

不久之后，爸爸来到阿伟的房间。他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开灯，就这么陪着阿伟坐在黑暗冰冷的地板上，还把头靠在阿伟的肩膀上。

等阿伟平静之后，爸爸带他来到弟弟的卧室。

小苹果正在睡觉，安详的面孔宛若天使，爸爸一边收拾刚刚使用过的胰岛素、试纸和针头，一边低声说：“儿子，你是个男子汉了。我可以把你当朋友，跟你讲讲我的不堪和软弱吗？”

爸爸压低声音说：“你知道吗？可怕的念头，我也有过。离家出走，将小苹果送到福利院……逃避痛苦的方法有千千万万……没有人会指责我，我的生活会从此解脱……”

阿伟惊呆了，他没想到爸爸会跟他讲这些。他的心剧烈地跳动着，感觉良心的利刃似乎在刺入体内，剖开了他的灵魂。

“然而，我不能这么做。孩子，我们都有良心，良心会告诉我们孰是孰非，良心会教导我们尊重生命。弟弟的脑子也许此生都无法知道我们为他做了什么，但是他的灵魂一定明白。而且，我们在做的过程中，可以变得越来越坚强、越来越乐观，会变得勇敢、智慧、充满爱……为什么不把他看成对你生命的祝福呢？最美的祝福都会伪装为苦难……”

阿伟的泪水涌出来，他从未想到爸爸竟如此痛苦，然而又如此坚强。

弟弟在睡梦中呼吸均匀，脸上绽放的微笑宛若身在天堂，这让阿伟为自己一小时前想任他死去的念头倍感羞愧。

父子俩敞开心扉，开始畅谈起来。

阿伟真诚地向爸爸忏悔，爸爸非但没有责怪他，还紧紧地拥抱住他。两个人像兄弟一样彼此安慰和鼓励着……

爸爸告诉阿伟，小苹果在他被“关禁闭”的时候，喊了一声“哥”。

这个词语，阿伟已经教了几万遍，但小苹果从未开过口。阿伟被这个好消息惊得流出了眼泪！爸爸说得对，弟弟的大脑或许有残缺，但灵魂和情感却是完整的。

“我们一定能帮助他！他一定可以好起来！”阿伟充满信心地对爸爸说。爸爸欣慰地笑了。他将胰岛素注射包递给了阿伟。

他说：“从明天起，我要教你给小苹果打针了。小苹果的生命，也是我的生命。我可以用性命相托，是因为信任。”

看着爸爸充满信任的目光，阿伟点点头。那一刻，他感到自己长大了，成了一个真正的兄长，真正的男子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