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丹麦设计师的重庆情缘

熊怡

2015年是中国与丹麦建交65周年，也是丹麦王国驻重庆总领事馆建馆10周年。11月，笔者专程拜访了守尔慈一家在渝的好友，著名爱国实业家卢作孚四弟卢子英的妻子、98岁的邓文媛女士，将那段岁月尘封的友谊娓娓道来。

参与设计重庆首条铁路

亚斯伯·守尔慈，1865年出生于丹麦海尔斯，他的家族拥有克洛斯特高丹农场和一座大庄园。1892年7月，守尔慈获得瑞士苏黎世理工学院土木工程学位。

1899年，在完成奥斯特罗德至克赖恩森段铁路项目后，守尔慈来到中国，之后参与设计修建了中国胶济铁路、潮汕铁路等多个铁路项目。

1928年，守尔慈63岁了。这一年，他的人生因为中国一个爱国实业家而发生不寻常的转变。

卢作孚，比肩晚清红顶商人胡雪岩，他创办了中国最大民营航运企业，同时也是江合煤矿开采公司董事会成员。1928年，卢作孚要修建一条铁路，运输天府煤矿的煤炭。当时重庆没有铁路，单靠中国工程师也无法完成精确的勘查、设计。

于是，卢作孚派遣代表李云根到上海，找到了原胶济铁路工程师守尔慈。不久之后，守尔慈携日本籍妻子和两个女儿，于1928年新年这天抵达长江大港口重庆，任北川铁路总工程师，成为当时重庆唯一一位外国铁路工程师。

整个北川铁路工程分3期进行，建成一段通车一段。1928年11月至1929年11月，水岚垭至土地垭段，全长8.7公里建成通车；1930年至1931年5月，水岚垭至白庙子和土地垭至戴家沟两段，总长4公里建成通车；1933年6月至1934年3月，戴家沟至大田坎全长4.1公里段建成通车。自此，南起嘉陵江北岸的白庙子，北止大田坎，全长16.8公里的北川铁路实现了全线通车，形成了完整的运输系统，重庆有了第一条铁路。在抗战期间，这条铁路供应了重庆近一半的用煤量，日运煤量达千余吨。除了运煤，线路也供沿线居民乘坐。

1934年，北川铁路完工后，守尔慈又投身北碚老城区的规划工作中。之后，守尔慈又陆续参与了一些建设项目，包括北碚农村城镇模式的布局和古代四川都江堰灌溉系统的科学测量等。完成这些艰苦的工作后，守尔慈全家定居四川。

跨三代友谊难忘怀

“嘉陵江三峡峡防团务局”局长的卢作孚，这一时期将大量心血都倾注在北碚推行大规模的乡村建设和社会改革实验。守尔慈应其邀请参与了城区的规划设计。他按照北欧城市风格结合北碚的地理特点设计，卢作孚再融合了一些中国元素进行修改。

卢作孚是北碚的开拓者，而卢作孚为北碚所设计的蓝图，大都是通过其四弟卢子英之手来实现的，卢子英时任北碚嘉陵江三峡乡村建设试验区区长。守尔慈与卢子英，一个参与北碚城区规划，一个身体力行地实践建设，二人及其家庭从此结下了跨越国度的世纪友谊。如今，重庆唯一健在的守尔慈生前好友，就是卢子英的妻子98岁的邓文媛老人，现居南岸。

“守尔慈这个人特别能吃苦耐劳，他在重庆考察设计北川铁路，跟着卢作孚和卢子英一起徒步翻山越岭，从不计较得失。他作为一个外国人给中国做了这么多贡献，真是太难得了。”提起老友守尔慈，邓文媛热泪盈眶。

1934年，邓文媛从曾经的川东女子最高学府四川省立第二女子师范学校毕业，随后与卢子英订婚。卢子英与邓文媛订婚当天，也是守尔慈的秘书吴福林结婚的大喜日子，这两对新人的主婚人正是守尔慈。

“吴福林结婚和我们订婚的宴席就在重庆青年会举行，好几百人参加，场面热闹得很。1.5元一份的西餐，大家都吃得很高兴。吃完饭，客人还和我们一起照了相。”回忆当年，邓文媛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邓文媛的大女儿、今年77岁的卢国模说，那时候拍摄了几百人的大合影，是一种特殊的照相方式。她小时候曾经见过父母的那张订婚照，照片又厚又长，要卷起来才能存放。1935年11月，卢子英与邓文媛完婚，守尔慈将一个银象大银盾，和一套精美的西式餐具赠送给他们作为结婚礼物。卢国模还记得，“守尔慈夫妇曾经送给我家一套男孩穿的蓝呢子西装，我家的几个孩子都穿过，甚至连哥哥卢国纲的儿子还穿过”。

守尔慈北碚的家就在后丰岩天府煤矿，当时卢子英全家住在北碚庙嘴，两家人时常走动。“那时候我们经常到他家去玩，甚至还在他家住过。一般外国人家里都是铺地毯，但是守尔慈特别节约，他家没有铺地毯，而是用篾条编了两张黄席铺在地上。家里干净得很，都是守尔慈俭省和操持的”。邓文媛说。

守尔慈的大女儿茵宝·守尔慈（Ingeborg Schultz）10岁就跟随父母来到重庆，守尔慈一直不会说中文，但是茵宝能说一口地道的重庆话，“很多重庆方言土话，我都没她说的好。”邓文媛说，守尔慈的大女儿茵宝的中文名字叫雪茜，年龄只比她小一两岁，她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邓文媛曾还在守尔慈家里补习过英语，这份友谊一直延续了几十年。

1938年后，守尔慈一家离开北碚到重庆（西来寺附近）。不久，守尔慈夫人带着小女儿和儿子离开了重庆。卢子英一家和留在重庆的守尔慈及大女儿茵宝一直有联系。茵宝曾几次回北碚探望卢子英全家，卢子英夫妇也去重庆看过她。

据卢国模的哥哥卢国纲回忆，1943年11月15日守尔慈在重庆去丰都的木船上突发心脏病逝世，终年78岁，二战胜利后移葬丹麦。守尔慈去世后，其大女儿茵宝留在了重庆，并与丰都人王世梯结婚，一家人于1954年移居美国。

卢国模说，1979年茵宝夫妇携小女儿回重庆，费尽周折找到了她父母家，见到了卢子英夫妇。2000年他们又带了大女儿Anita和三女儿Ase和曾外孙回到重庆，专程去看望了母亲邓文媛（此时卢子英已去世），哥哥卢国纲还专门陪他们回北碚，重访守尔慈故居、北碚公园作孚园等处，缅怀去世的亲人。

2015年11月，守尔慈的孙女、茵宝的二女儿英格丽回到重庆，同卢作孚孙子、现任民生实业（集团）总裁卢晓钟及卢子英之女卢国模再次会面，实现了双方跨三代后的再次握手。

两个国家，一座城市。卢作孚、卢子英兄弟和守尔慈的合作，为重庆的建设以及重庆丹麦两地的交流合作作出了卓越的贡献，也见证了重庆和丹麦的世纪友谊。

（责任编辑：邓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