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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青少年网络流行语使用情况及其教育价值

2016-09-10班建武 孔祥渊

中国教师 2016年11期
关键词:流行语教育者群体

班建武 孔祥渊

随着现代媒体的不断发展,各种网络流行语层出不穷。从流行语的使用主体来看,当代青少年无疑是社会流行语的重要使用者。在社会流行语的大环境中,他们既可能是主要接受者,又可能是重要的创造者和传播者。流行语已经构成当代青少年文化的重要内容,承载着他们特定的价值观念和思维方式,反映出他们对社会的特定理解。透过对青少年流行语的分析,我们可以从侧面去倾听、理解当代青少年的所思所想。

一、青少年使用流行语多是抱着“好玩”的心态

调查数据①表明,青少年使用流行语的原因主要有以下三种:“没什么目的,就是觉得好玩(55.1%)”“同学、朋友间更容易沟通(44.4%)”“显示自己有个性(16.6%)”。可见,青少年使用流行语的主要原因就是觉得好玩或者与同学沟通更加方便。

实际上,青少年的生活可以分为两个侧面,一是为主流文化主导的正统生活,二是由青少年亚文化或多种社会文化交互形成的非正统生活。正统生活要求正式性、常规性、稳定性,这与游戏所主张的娱乐性特征截然对立;非正统生活的非正式性、不确定性等特征,恰恰契合了游戏的特点。因此,青少年往往在这种非正式的生活中获得一种游戏的体验。而流行语自身的特点,在很大程度就迎合了青少年的这种游戏

需要。

一般来说,流行语具有以下特点。首先,流行语有一定的新奇性。青少年群体中流行的语言,几乎全是近两年的社会流行语言,产生时间不长,不同于既有语言,具有新奇性的特征。其次,一些流行语的产生是由于误读、误写而成,从表面上看是对正规语言的一种反叛。例如,“床前明月光,蚊子死光光”等,在形式上构成了对正统语言的颠覆。虽然这些语言并非青少年所创造,可是他们在使用时却有较大的自主权。例如,既可以单独使用“浮云”,也可以连起来说“神马都是浮云”,这在某种程度上赋予了青少年很大的自由。最后,青少年在使用的过程中能够体味到一些乐趣,正如一位教师所描述的:

访谈者:您了不了解现在流行的语体,比如咆哮体之类的?或者说像火星文?

BGFT1:不知道,因为我不上网,所以……但是有时候他们说的一些,可能上课的时候说的一些,我估计是网络语言,他们就“哗的”哄堂大笑。

虽然我们无法细致地描述这些乐趣是什么,但通过教师描述的这一景象,可以看到青少年由于只言片字的流行语言而高兴、欢乐,从中收获一种乐趣。

由此可见,流行语在某种程度上内在地契合了一种游戏的精神,成为满足青少年游戏心态的一种工具或者手段。因此,青少年使用流行语并不像表面上看得那样,反对正统语言文化或者是颠覆正统语言形式,实质上,他们更多的是满足自己的游戏心态,从中获得

乐趣。

二、青少年流行语具有重要的“划界”作用

调查数据显示,绝大部分(81.2%)青少年使用过流行语。青少年对流行语的使用主要体现在以下三种情境中:排在第一位的是“和同学聊天(61.7%)”,其次是“网上(32%)”,再次是“写日志(8.6%)”。由此可见,青少年流行语的使用情境主要集中在私人性较强的领域中,家长、教师及作业基本上是被排除在青少年流行语的使用情境之外。

以上数据可以看出,青少年使用流行语具有对象和空间的边界性。对象的边界性表现在青少年使用流行语的对象多限于同龄人;从空间方面看,网络、日志等较为私人的领域是青少年使用流行语的主要空间。

1.对象边界性

青少年流行语的使用具有对象边界性,主要存在于同辈群体中。流行语是青少年群体中通行的“江湖令”,是他们相互辨识、彼此认同的沟通符码。在这一方面,流行语是以沟通对象的方式区别于成人的。流行语向谁开放,不仅是一个技术性问题,而且是带有很强认同性的沟通方式。

这种现象的出现是语言的群体性造成的。面对不同的对象,无论是话语内容出现差异,还是话语性质存在不同,这些不同的载体都是语言。在日常生活中,在不同的话语情境中,话语体系和话语规范存在一定的差异。这意味着话语具有边界,在这个情境中适用的话语未必在另一情境中适用。

就青少年所处的同辈群体而言,同龄人是其主要构成对象,这个群体如其他群体一样,有着独特的群体规范,语言体系即为其中一项。在这个群体中,流行语在一定程度上得到认可,并可能衍生为一种规范。它既为青少年提供了使用流行语交往的对象,也在无形中形成一种流行语使用的压力。流行语不仅是一种交流工具,也是一种相互辨认身份的手段,无形中发挥着区隔的作用。

2.空间边界性

语言不仅有对象上的边界性,还有空间上的边界性。从空间上看,青少年主要是在较为私人的领域使用流行语。流行语是青少年个体世界的呈现方式,承载着独特的意义诉求,具有明显的私人化特征。在这一方面,流行语主要以存在空间的形式自我诉说。这个空间构成青少年个人内心独白的“飞地”。在这个空间中,青少年不会主动去动摇现有的语言格局。

对于青少年来说,网络和日志有着特殊意义。一般情况下,网络是一个共享平台,在这个平台上,青少年根据各种特征找到与自己趣味相投的个体。这些个体由于自己的兴趣而构建出一类特殊的交流空间,青少年在网络上使用流行语会得到他人的回应,并因兴趣的差异形成一种界限。在这个意义上,网络又成为青少年的私人空间。个人日志也具有同样的性质。由于流行语的特殊性质及其在这两个空间的使用,两者无形中成为青少年的私密空间,与其他空间形成一定的界限。

三、流行语是青少年自我意义建构的符号

青少年流行语的使用,受到社会的深刻影响。青少年使用的流行语,绝大多数元素来自社会,是社会流行语在青少年群体中的流传。调查数据显示,超过六成(60.3%)的青少年认为社会的各种流行语在同学中有体现。当前,在青少年中最流行的语体(排在前五位)分别是:火星文(26.5%)、脑残体(19.2%)、大话文(18.1%)、校内体(17.8%)、咆哮体(15.6%)。青少年主要是在同辈群体中使用流行语,是为了交往的便利。流行语在青少年群体内部的流传,是一种简单的社会复制,还是有意义的再造?这对社会和个体意味着什么?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注意到,青少年使用流行语,一方面是为了获得乐趣,另一方面会在无形中塑造个人的生活世界。这两种诉求是青少年对生活或者群体意义的寻求,本质上是一种意义重塑的过程。

例如,火星文与现实社会中的规范性语言的最大区别,是其编码的随意性和个性化。这同它的创造者—“90后”青少年的文化精神息息相关。一个人从最初习得语言到能够使用既有的词汇、语法进行表达和交流的活动的过程,实际上是语言微妙地控制了人的思维和表达的过程。因此,人们要么改变或隐藏自身的独特性,才能使用既有的语言符号系统来满足深层自我、真实情感和独特个性的欲望,要么就把这种深层的表现欲望压抑到潜意识世界中。对于具有鲜明个性的青少年来说,这种压抑是痛苦的。如果在现实生活中,他们无法打破这一怪圈,在网络中,这种欲望就会在很大程度上得到满足。由此看来,看似缺乏规范的怪异的火星文反倒成为青少年文化的一种固有“规范”,成为青少年亚文化的特有符号系统。而且,作为边缘性社会亚文化群体,青少年不甘作为附属群体,他们总是以种种方式向社会显示自己的存在。在某种意义上,我们甚至可以说,火星文是青少年群体中的一种独特的“江湖令”,是区分自己与成年人的重要标志。因此,火星文更多地在同伴群体或个人空间中

流行。

由此可见,青少年使用流行语是一个意义再赋予的过程。流行语仅仅是一种符号,在青少年群体里得以发展,成为青少年的风格体系之一。在青少年使用流行语的过程中,人们为这种风格赋予该群体所独有的意义,表达自己的思想情感、价值观念,甚至使流行语成为承载群体规范与观念的载体。当青少年使用某些语言时,一方面运用社会赋予的意义,另一方面也可能成为青少年实现某种目的的工具。

由此可见,青少年从社会文化中选择的不是行为方式、价值观念等文化内涵的东西,更多的是一种社会原料。他们通过对社会原料进行加工,将自己的意义赋予这些原料,实现自身目的。在媒介如此发达、信息传播如此迅速的时代,流行语的借用形式、意义赋予方式等多为大众所知晓,也是在大众的建构下逐渐发展的。青少年所使用的方式,在某种程度上仅仅是社会大众赋予流行语意义模式的具体化。在这个层次上,社会流行文化完成了对青少年流行语的收编。

四、青少年的流行语体现出较强的阶层特点

调查数据显示,父母文化程度和家庭居住地影响着青少年使用流行语的类型。总体而言,父母文化程度较低、家庭居住地为乡村的青少年更偏向于使用大话文,父母文化程度较高且家庭居住地为城市的青少年则更多地使用火星文和脑残体。要想深入地了解这些差异背后的原因,我们需要对这些不同类型的语体有一个较为清晰的认识。

大话文语体的基本价值诉求在于通过对各种经典文本的戏仿、拼贴,颠覆文本所包含的话语秩序及支撑这些话语秩序的审美原则、道德规范、文化秩序等意识形态化的东西,从而获得一种“冒犯”的快感。从这个角度看,大话文无疑是一种带有较强革命色彩的话语方式。相比于大话文的反叛性、革命性,火星文无疑更多的是一种自我指向的游戏性语言。火星文主要源于书写的便捷性和形象性,虽然这种便捷与形象或多或少地带有对现有语言的某种挑战,但其初衷不在于挑战某种权威,而是青少年建构自我空间、保护隐私的重要策略。青少年渴望并寻求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各种有关成长的秘密可以在这一独立的空间中安全地存放和品味。这种成长的独立性诉求在现实生活中往往受到家长、教师等成人的严格监控和审查:家长随意翻看孩子日记,教师私拆学生信件等。这些做法在传统的规范文字中是有效的。但面对各种火星文,成人往往是难以理解的。这种不理解在很大程度上就确保了青少年隐私的安全性,实现一种独立于成人的自由空间。

在代际结构中,青少年总体处在一种社会文化的底层。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包括身份认同在内的青少年社会化所依据的社会文化资源主要由年长一代的成年人所提供。因此,青少年的身份认同主要是在一种继承性的认同框架之内进行,表现出一种明显的依附、被动的价值取向。青少年对大话文的热爱,恰恰在另一层面实现了对成人和社会主导文化的想象性的反叛。应该说,这是作为代际文化底层的青少年共同具有的文化性格。

然而,父母文化程度较低、居住地为乡村的青少年,除了具有这种代际视角的底层意义外,还有着非常明显的阶层特征的底层身份。这种双重底层身份,使得他们具有比城市青少年更为强烈的社会抵抗姿态。相比于父母文化程度高、居住在城市的青少年,乡村青少年拥有的文化资本、经济资本、组织资本总体而言处在一种弱势的社会阶层地位。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对主流社会的合法介入途径显得相对贫乏。而大话文本身所具有的颠覆性、革命性意义,无疑是乡村青少年以一种想象的方式实现其对现有社会结构的冒犯。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社会低阶层背景的青少年更倾向于使用具有更大颠覆性的大话文。

五、当代青少年网络流行语的教育价值

通过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流行语对青少年具有重要的意义。面对青少年流行语,我们不能采取简单的“禁止”措施,而是需要积极的应对。

第一,对青少年流行语持尊重的态度。流行语是时代的产物,深受社会变化的影响。在社会变迁的影响下,每一代人都有着较为独特的流行语文化。作为一种语言符号,每一类流行语都有各自的表现方式。在这个方面,教育者需要把握三个原则。一是教育者要保持开放的态度,不轻易给青少年流行语贴标签。二是教育者要保持聆听的态度,认真地聆听,探寻青少年流行语背后的意蕴。三是教育者要保持宽容的态度。在不影响学生健康发展与正常生活的前提下,允许学生适当地使用流行语,并能够从他们的流行语中体会他们真实的存在状态。

第二,了解青少年流行语,掌握一定的流行语。在尊重的基础上,教育者还应有更为积极的行动,一是了解青少年流行语,二是掌握并运用一定的青少年流行语。教育者应抓住机遇,及时探寻这些流行语的使用方式与意义等。在掌握并运用流行语方面,教育者应尝试着学习青少年经常使用的流行语,并在适当的场合使用这些流行语,拉近自己与学生的距离。

青少年流行语作为一种特殊的文化现象,在青少年的日常生活中具有特殊的意义与作用。如果利用得当,流行语可以成为教育者与青少年之间有效沟通的桥梁,方便教育者对于青少年的教育。如果处理不当,我们则可能会深受其害。因此,对于青少年流行语,我们需要加以审慎的研究与对待。

本文获得“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

(作者单位: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

责任编辑:孙建辉

sunjh@zgjszz.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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