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孩子的“课堂退缩症”

章淼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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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坐在我面前其乐融融的一家子，我一时之间猜不到他们来访的原因。直到女儿小兰离开房间，这对夫妻才忧心忡忡地吐露：“老师，我家女儿上三年级。她在学校从来不敢举手发言，如果老师请她回答，她就低下头一句话不说。下课后老师找她谈话，她还是不肯说，只是哭。老师没办法了，只好请我们家长想办法。”我听到孩子这一系列的表现后，自然联想到“课堂退缩症”，于是进一步问道：“小兰在上课时是不是喜欢随手涂鸦？”父母马上回答：“对的，小兰上课不听，在课本上乱涂乱画。”

“课堂退缩症”即课堂退缩行为，是指孩子在课堂上的一种心理和行为障碍，它包括行为抑制、社会退缩及社会性孤独等。小兰害怕上课发言、喜欢课上随意涂画、做白日梦等都是课堂退缩的典型表现，体现了孩子社会适应功能不良。我认为首先应该明确小兰退缩行为的起因和形成过程，这样才能有的放矢地开展介入和干预矫正。

探明问题成因>>

我问小兰父母：“孩子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她从小就很内向吗？”小兰妈想了想说：“小兰在上小学之前一直很活泼，应该是上学压力太大吧，慢慢地就不大爱说话了。”我进一步问：“上一年级对孩子来说是人生的一个转折，一开始引起性格上的变化并不奇怪，但是已经三年级了，她应该越来越适应才对。是不是还发生了其他事情？”小兰父母对视了一眼，片刻沉默后，小兰爸开口了：“老师，小兰上一年级的时候，我和她妈妈要公派出国两年，我们反复考虑之后，把小兰留在了国内由奶奶照顾。一年后，我们回国就发现孩子似乎没以前那么开朗了，但没想到问题会这么严重。”我继续询问：“你们了解小兰和奶奶在一起生活的状况吗？还有她的学习成绩如何？”小兰爸说：“我母亲很疼爱她。不过我母亲以前是老师，比较严厉，她喜欢女孩子文静一点，应该对小兰的个性进行了一些打压。至于学习成绩属于中下水平，小兰好像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老师对她这种学习态度很不满意。”

谈话进行到这里，我基本可以勾勒出小兰课堂退缩的形成与发展轨迹：三年前，孩子遭遇学习环境和生活环境变化的重大挑战，出现适应困难；在这个过程中，她无法从祖辈、父母等家人那里获得积极有力的支持，于是她的适应问题日益严重，直到演化为引人注目的“课堂退缩症”。

揭示内在防御>>

在这三年时间里，无助的小兰在无意识层面发展出一套防御机制，以抵制焦虑、孤独等负面情绪，这体现了自我调适。然而，由于小兰过分依赖这些防御机制，反而对心理健康造成了损害。

在与小兰初步建立关系之后，我请她带几幅平常画的图画给我看看。经过仔细观察，我发现小兰的画显得松散凌乱，更像幼儿园孩子的作品。而小兰特别喜欢腻在父母怀里等表现，进一步印证了她的心理行为具有典型的“退行”特征，即心理状态退回到较早年龄阶段的水平，是一种反成熟的倒退现象。当我和小兰谈到父母不在身边的生活时，她回答：“这样反而好，爸爸妈妈管不了我，我多自由啊！”事实上，小兰受到了奶奶更为严格的管教，压根儿谈不上自由。可见她运用了“否定”的防御机制，扭曲了在缺乏支持的情境下的想法和情感，以逃避心理上的痛苦，从而获取暂时的安慰。

由此可见，小兰采取的是逃避式的消极心理防御，表现出在面对无法承受的压力时的“鸵鸟”心态。尽管父母已经回到她身边，但是她已经习惯了“自我保护”，或者说她对父母不再信任——“你们随时会弃我而去，我已经经历过一次，所以我只能靠自己”。课堂退缩是小兰消极防御心理的集中表现：她把自己伪装成懵懂的幼儿，于是无法回答课堂提问、乱涂乱画就显得无可厚非；她不去担心长此以往的后果，而是反复告诉自己“这样很好，老师放弃我的话，读书就没压力了”。因而，当务之急是如何瓦解她的防御机制，帮助她积极面对学业和人生。

开展系统干预>>

首先，我对孩子心理的前期评估结果与父母、老师进行了充分沟通，并邀请他们一起加入系统干预计划。其次，我制定了家、校和咨询机构三阶段合作干预计划。三阶段对应三个月，干预目标分别为增强情感安全、促进行为改变、巩固理想行为。

第一个月，小兰每周来我这里接受艺术治疗，通过绘画、捏橡皮泥、搭模型等方式形象地呈现其内在防御模式，从而使小兰达到更好的自我觉察；父母在家为三年前的离开真诚道歉，争取得到孩子的原谅，用爱和关心弥补对孩子的情感亏欠；老师在课堂上多关注和表扬小兰，鼓励同学友善对待她，共同营造温暖、轻松的课堂氛围。

一个月后，我再次邀请小兰父母和老师一起沟通，大家都发现小兰有所成长，言行举止与三年级学生更为相符，情绪也比以前积极。鉴于此，我认为可以对小兰进行一些激励，推动她改变课堂退缩行为。第二个月，我采取认知行为疗法，让孩子识别其课堂退缩背后的自动思维与信念，进而一起讨论纠正的策略，比如理性行为训练等；父母注重孩子独立思考和解决问题能力的培养，在孩子个人事务，包括作业上做到坚决不代劳，还经常鼓励孩子“你又进步了，你能行”；老师在课堂上试着让小兰朗读课文，或回答一些简单的问题，为了免除孩子的紧张情绪，老师特别允许小兰坐在座位上发言，并在小兰愿意开口（无论答案对错）后给予充分肯定。

经过前期的共同努力，小兰总算跨出了艰难的第一步：她愿意站起来当众发言了，尽管声音很小，但我们都备感欣慰，对小兰以后能有更好的表现充满信心。

果然，经过再一个月的强化训练，小兰的课堂退缩行为消失殆尽，重现这个年龄段孩子该有的快乐与积极，系统干预计划圆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