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
2016-09-08周国华
周国华
读高二那年,我妈病了。医生诊断后,把我叫到一边:你妈得的是癌症,晚期了,花再多钱也没用,你自己决定吧。
我好似挨了一记闷棍,眼前发黑。我爸走得早,这些年来,我妈就靠种点田供我上学,如今……
后来,我无意中听到有人说,隔壁乡有个老中医挺神的,就立马找了过去。
我拿出医院的诊断书,讲了我妈的病情,我说我妈下不了地,先来问问。说到最后,我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老中医瞪了我一眼:“这么大了还哭,没出息,走,带我去看看。”
老中医给我妈搭完脉,捋着花白的山羊须在屋里踱来踱去,然后拿了些草药,说半年服完,不行的话,再去找他。
我连连点头,掏出三百块钱:“只有这些了,别嫌少。”老中医没接钱,双手把玩着桌上的青花瓷瓶:“不用了,你留着做学费吧,这个东西卖给我吧。”
我妈连忙摇手:“不,这是几块钱买来的,还不如碗勺来得实用呢。”
老中医晃着头,捻着须,说:“实用不实用我不管,家里有一个,正好配个对。”
半年后,我陪着我妈去了医院,诊断结果让我欣喜若狂,我妈竟痊愈了!
我拿着锦旗去谢老中医,老中医一笑:“有钱了,就把瓶子赎回去,价钱嘛,翻倍。”我点头。
二十多年后的一天,我偶然观看了《鉴宝》节目,一个青花瓷瓶引起了我的注意,那个瓶子看上去跟我家的一模一样。专家几百万元的估价让我又吃惊又愤恨,原来老中医早就知道瓶子的价值。我去找老中医,他已去世,他儿子接过我的字条,一笑:“家父说你定会成为医生,果然没错。”
里屋的橱柜上,摆放着两个青花瓷瓶,成色迥异。老中医的儿子取过那个釉色发暗的瓶子:“民国的,不过也值几千块钱。”瓶子的内壁上,依稀还能看到我儿时的涂鸦,是我家的那个!我疑惑地望着另一个青翠欲滴的花瓶。“这个是我祖上为一官宦人家就诊时,那家主人给的。”
我掏出一万块钱,老中医的儿子执意只收下两千:“家父嘱咐,不敢有违。”
对着老中医的遗像,我郑重地磕了三个头。泪眼婆娑中,我又看到了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温馨,深邃。
一块匾额悬在壁上,上面的两个字熠熠生辉——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