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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九湖之魅

2016-09-06赵红继编辑柳向阳

中国三峡 2016年8期
关键词:高山

文、图 / 赵红继 编辑/柳向阳

大九湖之魅

文、图 / 赵红继 编辑/柳向阳

天朗气清,大九湖水天一色,令人心旷神怡。

大九湖是个让人魂牵梦绕的地方。

差不多每年我都要去一两次,最近几年甚至一年去四五次,实在是因为她太过迷人。

最早的一次是上个世纪90年代初。那次进湖,正值盛夏,翻过“华中第一峰”神农顶之后,乘坐的四驱越野车足足颠簸了十二个小时才到达。大雨刚过,有泥石流从山上冲下来,路上数次遇险,不过都化险为夷。最惊心动魄的一次,是车子半侧翻在长着厚厚青苔的岩壁上,被一帮老乡喊着号子给抬正。那时老乡们还不知道什么是旅游,这么烂的路把城里人的车子弄翻了,过意不去,所以十来个人吭哧吭哧抬了半天,分文不取,且一脸内疚。

这段路总共才五十多公里,可见当时路况有多么差劲。

我是作为拍客而非游客进湖的。如果我是游客,或许一两次就够了。可是作为拍客,我迷恋那里的风光,那里的水、光、雾、云、霞,还有五月的杜鹃、十月的红叶、腊月的冰雪,这些都是摄影人所企盼的元素,大九湖不仅有,而且十分丰富,极富变幻。

二十多年了,每次到大九湖,都发现她在变化,比如路面宽了,平坦了,坚硬了,后来又铺了油,划了线;人多了,车多了,旅馆多了,商店多了,自驾的多了,野营的帐篷多了,收费的项目也多了。然而也有一些东西似乎在逐渐减少,比如飞禽走兽少了,树木荆藤少了,水面泥沼少了。总之,人文景观的东西多了,原始天然的东西少了,现代建筑多了,本色的东西少了。 身上挎着长枪短炮的摄影人,在欣喜的同时有了些许莫名的失望和沮丧。

通常情况下,自然界最美的风景,往往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大九湖的原生态风光在远离人们视线的高山上存在了千万年,后来因为人们知道了旅游可带来收益,便炸山,修公路,开始入侵这个领域,大九湖的宁静没有了。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大九湖就好像一个天然纯朴素洁的少女,这少女本身是很美的,虽然她有点青涩,肤色不那么光鲜,衣着也不够华丽,这没关系,恰恰是她的美的特质所在,却有一些医技拙劣的江湖郎中为她做了一系列整容术,割了双眼皮,做了隆鼻术,烫了大波浪发型等等。

大九湖,原叫九湖坪。山里人认定,坪与平不仅谐音,意也相近,凡平坦的地方多以坪字冠名。大九湖之名好像是后来的事,因为山的另一面,曾经还有几片小的水面,遂被智者称之为小九湖,于是,九湖坪便有了现在的大名。大九湖与小九湖不仅形成了形式上的对称,富有美感,也增添了一些神秘感。

大九湖在哪里?她位于鄂西北大巴山脉东麓的神农架西南边陲,处长江与汉江分水岭上,踞大三峡要冲,为神农架的一部分。大九湖湖底海拔高度1700多米,四周被2600米至2800米的高山环抱,典型的亚热带亚高山泥炭藓湿地。

冬天是大九湖最单调的季节,然而寒风与冰雪却在湖面雕塑出另一番瑰丽。

大九湖湿地的形成年代距今约一万五千年至两万年,保护面积5083平方公里,盆地湿地核心面积1645平方公里,林地占47%,灌草地占13%,沼泽地占15%,耕地占20%,水域很少,只占2%。大九湖处在我国地势第二阶梯的东部边缘,由大巴山东延的余脉形成高山盆地。这里高山林立,层峦叠嶂,峡谷遍布,试想,在这么一片群峰竞秀之地,突兀地冒出一块硕大的平川,这块平川上又奇迹般现出9个天然湖泊。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内陆高山湖泊本就不多见,且一条溪流像缎带把九个湖泊连接起来,实属罕见。大九湖没有明显的河流通向山外,奇怪的是千百年来九湖雨水并未淹没这块高山湿地。原来在第九湖一带,有一片暗河,当地人称之为“落水孔”,地质水利专家发现“落水孔”竟有49处之多。我曾多次近距离观察其中最大的一个“落水孔”,它仿佛一口天然大坑,水面昏浊,九湖之水汹涌流入,之后便悄无声息,像被天坑吞噬,这些暗河流向哪里?地下是如何走向?人们不得而知。据说,当地人向天坑里倒了几筐谷糠,几天后在竹山县堵河河面上见到少许谷糠漂过,堵河最终流入汉江,于是有人就在“落水孔”旁立一木牌,上写“汉江源头”四个大字。

大九湖一带降雨丰盈,雨水顺着山坡流入湖内,九湖被高山所环绕,呈现完全自然化的形态,水源充沛,湖面开阔,沼泽遍野,森林原始,灌草茂盛,四季鲜明且景色美艳。不见大九湖,但就这么想象,她的美都是让人神往的。

我首次目睹九湖尊容,她的清纯美貌就让我震撼。虽然山民已在围湖造田,但还只是局部的,更大的范围保持着天然原貌。在当时,就好比美丽少女抠破了脸上的青春痘,还无碍大局。那个年代,大九湖作为旅游资源尚未被开发,崇山峻岭阻挡了外人的脚步,偶有几个陌生人进入,多半是不怕死的探险者和驴友,亦或是近乎痴迷的拍客。

一个美好的地方,我不仅喜欢她的现在,也关注她的未来,甚至还有兴趣了解她的过去,这是我的习惯。我认识大九湖近二十个年头,大九湖在变,大九湖人也在变,当年穿开裆裤的娃娃,有的上了大学,有的办起了家庭旅馆,差不多都成家立业了。这么多年,因为我爱大九湖,大九湖人把我当成了他们的朋友,我是大九湖人家里的常客。

在大九湖,冬天,我们在农家的火堆边聊大九湖的过去;夏日,我们在湖边纳凉,谈大九湖的从前。老人们挺乐意回忆大九湖的过去,甚至还告诉我他的父亲以及父亲的父亲给他讲述的关于大九湖的故事。当老人们撩着花白胡子,眯着昏花的老眼,用旱烟杆子指着当年的湖水在什么位置,树有多么高大茂盛,鸟类有多么欢悦自在,天有多么湛蓝,水有多么清澈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一种自豪和恋恋不舍。一位谢姓爷爷告诉我:以前,九湖坪没几户人家,大白天都有野兽出来。我问他都什么野兽,他说:金钱豹、老虎、野猪,经常看到,夜里睡觉门窗都要紧闭,养几条狗看家护院,要不,野兽祸害家禽。

① 夏季,落日的余辉常常把湖面染得五彩缤纷。

然而,后来,曾经有那么一段,有了“人定胜天”的理念,向荒山要粮,向草原要粮,向沼泽要粮,向水面要粮。人们开始与大自然过不去了,组织劳力兴师动众,专门打通了一条大九湖通往山外的沟渠,这下好了,大九湖千万年的水系平衡遭到破坏。于是,湖水流失,水位后退,大片沼泽干涸,大片泥土裸露。接着,树儿砍了,水草少了,鸟儿飞了,野兽跑了。后来,人们开始在原来的湖面上耕种,在湖边建造房屋,在草地上养猪养牛养羊。再后来,人们发现了大九湖的旅游价值,公路修进去了,游人涌进去了,沿湖修公路,建宾馆,开农家乐,如火如荼。再再后来,湖边有了所谓的文化广场,湖面上有了游艇的轰鸣,湖心有了弯弯曲曲的栈道,溪畔有了简陋水轮车的转动,草场有了画地为牢的马术表演,等等。

大九湖,最让摄影人迷恋的是什么?摄友告诉我,一是水,二是雾,三是光。清澈的湖水映着蓝天白云本身便是美景,且水生雾,雾生更美的景。你看,夏日里,雨后天晴的清晨,水面薄雾飘渺,山腰云雾缠绕,一轮红日从山凹里泄下一抹桔红,铺洒在碧绿的蒸发着氤氲的草地上,这是何等的美妙,仙景也不过如此。然而,原生态的东西在悄然消失,最宝贵的是水的流失。大九湖湿地属高山湖泊,成也水,败也水;名也水,贵也水;兴也水,废也水。现在水少了,这九湖之美便大为逊色;如果水没了,这九湖之魂便没了,魂没了,大九湖还称得上大九湖吗?

老人给我们讲大九湖昔日的荒凉,自然也谈今天的繁华,偶尔也发出一两声轻轻的叹息,这叹息声里,有的内容我读懂了,有些内容,我可能没有读懂。

这一切一切的兴起,都表明着人们某种欲望的觉醒,于是我担心,如果人的欲望一直这么坚挺,那么十年之后的大九湖,二十年之后的大九湖,会是一个什么样子呢?

2015年夏天,我在大九湖听到这么一个好消息:大九湖管理部门决定,沿湖周围近千平方公里的建筑要拆掉,不论是老山民还是新移民都要拆房搬出。搬到哪儿?搬到大九湖之外二十多公里的阡坪镇。我所住的大九湖附近农家乐的主人告诉我,管理部门正跟他谈话,他说他祖祖辈辈都住在大九湖,根在那里,舍不得搬,但为了大九湖的未来,他最终还得走这一步。

这肯定是个好兆头,如果这个规划得到实施,要不了几年,大九湖的草会更茂盛,树更粗壮,水面更宽阔,也更清澈,远去的鸟呀兽呀又重新回来寻祖了,一个原本清纯秀美的大九湖将又回到了人们的视线里。

② 大九湖山涧水系发达,不时有神秘的瀑布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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