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从陌生人社会迈入信任社会？

文－流沙

如何从陌生人社会迈入信任社会？

文－流沙

今年七十岁的父亲买了一台杂牌冰箱，告诉我价格是2500多元。我用手机上网查了下，价格只要1200元。

我很愤怒。后来父亲告诉我，冰箱是从一个“熟人”的商店里买的。我想说破这个欺诈，后来想想算了，怕因此给老父亲心里留下阴影。

年轻人买东西知道上网比价，老年人不会，买东西依靠的是几十年来积累的“生活经验”。

他们的“生活经验”是：熟人是可靠的。

几十年前，“熟人”真的是可靠可信的，知根知底。在那个年代，人们以血缘、亲属以及居住地构成“熟人圈”，圈子真的很小。A村、B村只隔了一条溪，两村的人就有可能不太了解。

在熟人社会里，一个人撒谎、欺骗的成本非常高，因为你骗了人，在那个很小的圈子里就没法立足了。人口没有流动起来，一个村子里终年都不见有外地人的时代里，欺诈很难形成市场。

现在不一样了，中国每年有几亿人口在流动，首先是城里的“熟人圈”被打破了，原先邻居都熟悉，现在对门住了几年了，也不知对方叫啥名，做啥工作的。同样，相对封闭的农村也在发生改变，以宗族、亲属构建起来的紧密的社会关系慢慢松散解体；而我父亲仍然以为生活在“真诚的熟人信任”社会，不会承认他生活的那个时代已经走远了。

从“熟人社会”到“陌生人社会”，撒谎和欺诈的成本要低得多，必然会助长谎言的蔓延。比起满是亲戚世交的过去，随着人际圈的扩大，撒谎不易发现，诈骗方式也层出不穷。前不久的一条新闻，一名女子因亡夫的死亡抚恤金被骗，愤而自杀。

有专家说，中国层出不穷的电信诈骗、网络诈骗，是社会成长必经的“阵痛”。

当然，“诈骗”这个社会问题也不是中国特有。作为人类第一个进入现代社会的英国，曾经规定：基于“熟人社会”的口头承诺，与书面合同一样具有法律效应，法官可以凭此进行裁决。1671年，英国发生了一起影响“西方法治”的斗鸡案。

有个英格兰人名叫约翰，贪图一只斗鸡，起诉了斗鸡的主人。约翰谎称他们之间有口头合同，还请来自己的朋友作伪证。结果法官判约翰胜诉。

后来斗鸡案被“反转”，真相披露后，舆论大哗。1677年，英国颁布了著名的《防止欺诈与伪证法案》，在这部法律中有这样一条，标的不低于10英镑的合同必须有对价或者书面形式。后来美国的法律也沿袭了英国“白纸黑字”的法律精神。斗鸡案成为了“西方法制史”的典型，也是工业革命之后，英国“熟人社会”被打破时的标志性事件。

这个事件告诉我们，在“陌生人社会”，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必须是要有条件的，必须要有充足的证据链条，单凭“口供”或者“口述”是不能断案的。

电信诈骗、网络诈骗之所以层出不穷，源于“信用社会”远远没有建立起来。人性中有贪欲，犯罪分子也不断利用，仅凭简单粗暴、漏洞百出的“口头谎言”就可以实施诈骗，而且屡试屡中。

由于诈骗往往跨省甚至跨国，让一个地方的执法承担，真的勉为其难。除了需要统一打击之外，更重要的是诚信制度的建设。说白了，就是一个人从口腔里发出来的每一个词，必须要遵从制度约束，说谎时必须付出代价；还有，一个人如果相信另外一个人的口头表达，必须有一种制度，要求对方提供必要“物证”作为信任链条，杜绝“空说无凭”。

如果能做到这两点，那么陌生人社会就迈入信任社会，不可能发生“几个电话”，“QQ群里几段留言”就可以骗人家几百万的事情了。

责任编辑：陈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