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业异质性视角下环境规制的出口效应研究

胡国珠　郑文清　金小英



行业异质性视角下环境规制的出口效应研究

胡国珠郑文清金小英

本文基于我国2004-2012年27个工业行业面板数据，分析了环境规制与我国出口贸易关系，并从环境污染程度以及研发水平两个维度，探讨了环境规制对我国不同行业出口的影响差异。结果表明，环境政策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我国外贸出口，但影响不大，我国工业行业出口优势更多来自规模经济、企业成本和能力；环境规制的出口影响具有明显的行业异质性，对高污染、低研发水平行业出口具有负向效应，对低污染、高研发水平行业出口具有正向效应。政府应对不同行业制定弹性环境政策，鼓励企业从事研发创新活动。

环境规制；出口贸易；行业异质性；环境污染程度；研发水平

一、引言与综述

随着国际分工深化和全球贸易的繁荣，全球气候变暖、资源约束等环境问题凸显，贸易与环境的关系乃至与气候变化的关系成为学界关注的热点。鉴于对气候变化以及全球环境的关注，各种环境规制措施相继出台。中国正在积极探索低碳经济发展方式。2015年实施了新的更为严格的《环境保护法》，生态文明建设首次写进“十三五”发展纲要，预计未来中国将采取更严格的环境规制措施。

环境规制措施、环境标准的差异是否影响一国产业比较优势和贸易模式？学界有“污染避难所假说”和“波特假说”两种观点。如同理论分歧一样，环境规制是否会抑制一国出口增长也有不同的研究结论。Levinson和Taylor（2008）［1］认为，实施严格的环境规制政策将增加企业的生产成本，不利于国际竞争力的提升；而Simpson和Bradford（1996）［2］发现，环境管制会激励企业创新，促进行业出口；陆旸（2009）［3］研究显示，适度提高环境规制水平能提高污染密集型产品的出口优势；张三峰、卜茂亮［4］认为，通过全球价值链传递的国外非正式规制，有利于中国企业环保行为改善。

随着研究的完善，学者们逐步考虑到环境规制对异质性行业的不同影响以及传统要素禀赋。比如，劳动生产率、人均资本对行业出口优势的共同影响。李怀政（2013）［5］研究发现，环境规制对不同行业出口的影响程度以及显著性水平有明显差异；童伟伟（2013）［6］从微观企业视角研究发现，企业研发活动决定了环境规制对企业出口影响的显著性。实际上“波特假说”的创新补偿效应取决于行业的研发效率。韩晶等（2014）［7］认为，环境规制的创新效率具有行业异质性。本文在引入行业规模、行业利润率等影响行业出口控制变量的基础上，研究“污染避难所假说”在我国是否成立。从污染程度以及研发水平两个维度区分行业的异质性，通过引入交互项形式研究环境规制强度与环境污染程度、研发强度对行业出口的交互影响。

二、模型建立、指标构造与数据来源

1.模型的建立

本文基于新贸易理论，在已有研究基础上，从两方面构建环境规制影响出口的计量模型。

第一步，检验环境规制对我国出口贸易的影响，探讨在加入其他控制变量时，环境规制的出口效应变化情况。我们选取行业出口额（EX）为被解释变量，环境规制强度（ERI）作为核心解释变量，引入行业规模（SC）、行业利润率（PF）等控制变量，构建一个解释环境规制对我国出口影响的面板数据模型。进行参数估计时，多元线性回归经验模型设定为：

（1）式中：C，ε分别表示常数项和随机扰动项； β1、β2、β3为解释变量的回归系数；λi是不可观测的行业效应。当控制变量SC、PF的影响后，回归参数 β1的正负与大小反映了环境规制强度的出口效应的方向及程度。当β1＞0时，表明环境规制促进我国出口贸易增加，“波特假说成立”；反之则抑制了我国出口，“污染避难假说”成立。i和 t分别表示行业截面和时间。

第二步，从环境污染程度与研发水平两个维度刻画环境规制出口效应可能存在的行业异质性特征，以探讨环境规制的出口效应是否存在行业异质性。借鉴李国平等（2013）［8］的研究方法，分别采用环境规制与环境污染程度、环境规制与研发水平交互项，研究环境规制对不同污染程度、研发水平行业出口影响的异质性。环境污染程度（EP）异质性视角检验环境规制的出口影响计量模型如下：

研发水平（TD）异质性视角检验环境规制的出口影响的计量模型如下：

其中 ERIit×EPit、ERIit×TDit分别表示环境规制强度与环境污染程度、研发水平的乘积项。

2.变量的构造与说明

（1）环境规制强度（ERI）为核心解释变量。准确测算环境规制强度是本文研究结论是否准确的关键。现有文献的测量方法差异较大。考虑到行业之间污染排放的差异，借鉴李玲和陶峰（2012）［9］做法如下：

①对废水排放达标率、二氧化硫去除率、固体废弃物综合利用率按0-1区间进行线性标准化，以消除指标间的不可度量。②赋予各行业环境规制强度不同的指标权重Wj，以此差别化反映各行业污染物治理力度。，其中Eij为行业i的污染物j的排放量，为同类污染物的全国排放总量，Oi为行业i的工业销售总产值，为全部工业销售产值。（说明：2012年数据由行业主营业务收入替代）。③加总3项单项指标得到各行业的环境规制强度系数。

（2）环境污染程度EP为虚拟变量。如果行业i为中、高污染行业则取值为1，如果是低污染行业则取值为0。本文以行业单位产品能源消耗量为划分污染行业依据。为使分类结果更准确，我们在已有研究基础上，对各污染物数据标准化后，采用等权加和平均方法计算行业污染排放数据［9］-［10］：

表1　基于环境污染程度对各行业进行分类

（3）研发水平TD也是虚拟变量，如果行业i为中低技术行业则取值为1，如果行业i为高技术行业取值为0。行业研发水平的分类，我们直接参考了王俊等（2011）［11］的研究结果。

（4）其余变量说明：出口贸易额为被解释变量，用出口交货值（EX）来表示；行业规模（SC）为控制变量，采用行业销售额占GDP的比重来衡量。新贸易理论认为，规模大的企业可分享信息和公共服务，降低单位产出成本，从而获得比较优势。且规模大的企业成本内部化能力强，因此估计该变量前面的系数为正；行业利润率（PF）为控制变量，用工业行业的成本费用利润率表示。一般利润率高的行业成本加成能力增强，企业盈利能力增强，行业优势增强，相反则导致行业优势减弱，估计该变量前面的系数为正。

3.数据的来源

本文数据均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中国环境统计年鉴》和《中国工业经济统计年鉴》。鉴于数据的可得性，木柴加工及木、竹、藤、棕、草制品业，文教体育用品制造业，石油加工、炼焦及核燃料加工业，化学纤维制造业，工艺品及其他制造业，废弃资源和废旧材料回收加工业等8种数据较难查找，或数据匹配性很弱，并把橡胶制品业与塑料制品业合并为一个行业，从而得到27个工业大类。研究样本选择为2004-2012年27个工业大类中规模以上（年销售收入500万元以上）的工业企业。

三、模型估计与结果分析

1.环境规制与我国工业行业出口关系检验

本文以2004-2012年我国27个工业行业面板数据为研究对象，用EVIEWS6.0计量软件，采用变截距估计方法，对模型（1）分步估计。Hausman检验结果表明在5%的显著性水平上拒绝原假设，选择固定效应模型（见表2）。

表2　环境规制对我国出口贸易影响的模型估计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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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型Ⅰa-Ⅰc均通过显著性F检验，且3个模型调整后的R2均达到95%左右。模型Ⅰa的估计结果显示在5%的显著性水平下，环境规制不利于我国行业出口。环境规制强度每增加10%，出口贸易减少0.25%。政府出台的环境规制政策会小幅降低我国行业出口优势，“污染避难所假说”在一定程度上在我国成立。但随着控制变量SC、PFD的加入，环境规制回归系数绝对值越来越小，环境规制对出口的抑制作用不断减弱，且相对于其他控制变量对出口的影响，环境规制对出口的负面作用要小很多，我国出口优势更多反映的是规模经济效应和行业低成本盈利能力。其他控制变量回归估计结果显示，行业规模与我国出口贸易显著正相关，规模经济效应是促进我国出口的重要因素之一。此外，行业利润的增加对我国出口贸易也有显著推动作用。行业利润每增加10%，出口贸易额增加13.7%左右。所以，提高行业利润率是推动我国出口贸易持续发展的重要驱动力。

2.基于行业异质性的环境规制对出口影响估计结果

为进一步研究环境规制对我国出口贸易影响的行业异质性，先从环境污染程度差异分析环境规制对不同污染程度行业的出口影响。从回归估计结果的显著性水平看出，污染程度不同的行业，环境规制的出口效应不同。同样，Hausman检验结果表明，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固定效应模型比随机效应模型有更好的解释力（见表3）。

表3　环境规制对出口影响的行业差异性模型估计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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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3中模型Ⅱ的估计结果表明，环境规制对不同污染程度的行业出口的影响明显不同。在引入环境污染程度虚拟变量EP时，环境规制对我国工业行业出口贸易的影响系数估计值为0.744713-0.764628×EP。依据前面对虚拟变量的设定，环境规制对中、高污染行业出口影响系数为-0.019915，对低污染清洁行业的出口影响系数为0.744713。说明环境规制对高污染行业的出口产生抑制作用，但负面影响较小。相反，环境规制能较大程度促进我国低污染清洁行业出口。

再从模型Ⅲ的估计结果来看，环境规制对研发水平不同的行业的出口效应具有明显异质性。ERP×TD对我国出口贸易的影响为负。在引入研发水平TD的虚拟变量时，环境规制对我国工业行业出口贸易的影响系数估计值为1.532632-1.551931×TD，即对研发水平低的行业出口的影响系数为-0.019299，对研发水平高的行业出口的影响系数为1.532632。说明环境规制对研发水平较低、创新能力不强的行业出口产生抑制作用，但其影响程度不明显。而对于研发能力强的高新技术行业来说，环境规制不但不会抑制其出口，反而会大大促进出口增长。“波特假说”在研发水平高的行业得到验证。如果环境规制的增强没有激励行业的技术创新，从而使创新带来的收益超过规制成本的增加，“波特假说”则不成立。

四、结论与政策启示

本文采用2004-2012年中国27个工业行业面板数据，考察了环境规制对我国出口的影响，着重研究环境规制出口效应的行业异质性。研究发现：（1）环境规制对我国出口贸易具有一定抑制作用，但不明显。考虑行业规模、利润等其他影响因素时，环境规制对我国出口负向效应进一步削弱。相反，行业规模和行业利润率等控制变量对行业出口有较大正向拉动作用。说明我国行业出口优势取决于规模经济效应以及行业单位成本的盈利能力；（2）从行业污染程度的差异看，高污染行业存在所谓的“污染避难所”效应。清洁行业环境规制会拉动出口贸易增长；（3）从行业研发水平的异质性看，环境规制对研发水平低的行业出口有一定负面影响，但影响系数小。而对研发水平高的行业出口有明显促进作用，这与童伟伟（2013）研究结论一致。因此，环境规制能否发挥创新补偿效应以弥补环境规制成本，需要通过研发活动降低生产能耗，提高生产率。

总体而言，本文模型估计结果与预期基本一致。如果我国环境规制政策能充分考虑各驱动因素对出口贸易的不同影响，以及环境规制对行业出口影响的异质性，相关环境规制措施与制度安排的合理性与有效性将大大提高（李怀政，2013）。基于文章研究结论，得出以下几点政策启示：

1.制定严格的环境政策，促进外贸发展方式的转变

本文研究结果显示，环境规制对我国出口负面作用很小，且负面作用主要体现在高污染、低研发投入行业。我国出口优势更多来自规模经济和企业的成本加成能力。因此，政府不能寄希望于降低环境标准获得这些行业的比较优势。当前资源环境约束条件下，高能耗污染行业以及低研发投入的劳动密集型行业亟需转型。政府应进一步加强环境规制力度，促进经济增长和外贸发展方式转变。

2.完善与不同行业特征相适应的弹性环境政策

本文一个重要的研究结论是环境规制对低污染、高研发投入行业的竞争力具有明显的促进作用，有利于这些行业的出口增长。因此，对这一类型行业加强环境管制，能提升他们的国际竞争力。高污染、低研发水平的行业本身属于落后产能，对这些行业实行更严格的环境政策，加速其淘汰。而对高污染、高研发能力行业，适度的环境规制可倒逼这些行业重视研发投入，采用控污新技术实现行业转型升级。对低污染、低研发能力的劳动密集型行业，则应实行弹性环境政策，同时给予这类行业研发活动支持，促进这些行业从制造业的低端向高端迈进。

3.重视对企业创新、研发活动的支持

研究显示，研发投入高的企业面对严格的环境规制时能发挥技术创新效应，更持久提升企业生产率。因此，在制定严厉环境政策的同时，要对企业的研发创新活动，尤其是对环境敏感型企业的研发、创新活动出台补贴措施，鼓励企业研发新技术，控制污染并提升企业竞争力。

［1］Levinson，B.A.，Taylor，M.S.，Unmasking the PollutionHaven Effect［J］.International Economic Review，2008（49）:223-254.

［2］Simpson，D.，Robert，L.，Bradford.Taxing Variable Cost: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as Industrial Policy［M］.Journalof EnvironmentalEconomicsand Management，1996（30）:282-300.

［3］陆旸.环境规制影响了污染密集型商品的贸易比较优势吗？［J］.经济研究，2009（4）:28-39.

［4］张三峰，卜茂亮.嵌入全球价值链、非正式环境规制与中国企业ISO14001认证［J］.财贸研究，2015（2）：70-78.

［5］李怀政.中国环境规制的出口效应及其行业差异［J］.商业经济与管理，2013（3）:77-87.

［6］童伟伟.环境规制影响了中国制造业企业出口吗？［J］.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学报，2013（3）: 67-73.

［7］韩晶，陈超凡，施发启.中国制造业环境效率、行业异质性与最优规制强度［J］.统计研究，2014（3）：61-67.

［8］李国平，等.环境规制、FDI与“污染避难所”效应——中国工业行业异质性视角的经验分析［J］.科学学与科学技术管理，2013（10）:122-129.

［9］李玲，陶峰.中国制造业最有环境规制强度的选择——基于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视角［J］.世界经济，2012，4（6）：62-78.

［10］傅京燕，李丽莎.环境规制、要素禀赋与产业国际竞争力的实证研究——基于中国制造业的面板数据［J］.管理世界，2010（10）:87-98.

［11］王俊.政府R&D资助与企业R&D投入的产出效率比较［J］.数量经济技术经济研究，2011（6）:93-106.

（作者单位：南京信息工程大学经济管理学院、中国制造业发展研究院）

10.16653/j.cnki.32-1034/f.2016.11.032

中国制造业发展研究院开放课题（编号：SK20130090-12），江苏高校优势学科建设工程项目（编号：PAP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