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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去,忘记画画

2016-09-01吴蔚WuWei

当代美术家 2016年4期
关键词:画画风景绘画

吴蔚 Wu Wei

走过去,忘记画画

吴蔚 Wu Wei

且共从容——漆澜个展

2016.6.11—7.17

策展人:吴蔚

成都当代美术馆

1-2漆澜无可奈何蝴蝶册

漆澜,2001年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美术学院中国画系, 2007年攻读美术学博士学位,现为《艺术当代》杂志策划,生活、工作于上海。漆澜曾弃画从文,在多媒体、新科技及其机械审美引领潮流的时代,绘画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轻视,而在此大潮中漆澜重回艺术,以怀疑的姿态重新面对绘画。

风景绘画,经验,直觉

3漆澜南北宗(三)手工皮纸综合材料75×175cm2016

漆澜的画室,是他的书房。房间在三楼,不足二十平米,朝西北,采光因时辰变化而不同,大多数时候不太明亮。画室的一半被书桌占据,桌上随时搁着一堆印石,几本爱书,剩下的地方,尽是些摞成小山似的画纸,有各种褶皱、肌理和卷曲的边角,足见在主人手中被反复摩挲的光阴。

多年来,漆澜的公开身份是编辑、艺评家、理论工作者。当需要向人介绍自己时,他的开场白通常是:“漆澜。油漆的漆,波澜壮阔的澜。”被人提起时,熟悉他的旧友则多半会问:“南艺的?画画的那个漆澜?”2001年,漆澜二十八岁,学习中国画近十年,天赋异禀 。他从南京艺术学院美术学院中国画专业毕业,却宣布与中国画决裂,一转身做了当代艺术的助产士。

漆澜弃画从文,多少有点负气出走的味道。 他的任性源于其对传统经典熟稔于心的亲切和敬畏,对于摹笔墨之形、心志枯糜的僵死之物绝不妥协。他对艺术的认知和诉求具有更深广的时空观念,这其实是一种严肃的抱负。他怀着莫名的兴奋感与新身份磨合,从未忘掉自己的手上经验。当他重新决定做画家,是对其抱负展开了严肃的行动。

科克托(Jean Cocteau)在《陌生人日记》里写道:“那些认为艺术是种奢侈的人,如何能了解我们的反叛呢?他们了解我们是监狱吗?他们了解我们的作品都是逃跑的苦役犯人吗?他们了解我们就是因为这样才朝它们开枪,放狗去追捕它们吗? ” 这三五年来,漆澜默默地在小屋里画画,是曾经逃跑的、痛苦的、不能用语言说清的东西在追捕他。

漆澜的风景画,已与其早年的中国画相去甚远,但他所接受的传统的绘画训练与视觉经验不可能真正隐藏起来。比如画面平远的构图,得自漆澜对中国画手卷、册页的偏爱,峰峦丘壑亦有倪瓒、黄公望、董其昌、石涛等人的神采。国画山水在漆澜笔下可能是多愁善感的,而基于综合材料的风景却显得坚硬、严峻。画中充满质感的色块、纵横交织的结构、不断渲染的层次、引人入胜的空间感让人想到博纳尔、塞尚、贾科梅蒂,或者基弗。西方现代主义的野性力量和反抗精神,召唤出漆澜骨子里的桀骜不驯,将他的古典气质转化为一种雄浑的、深沉的力量。他比任何人更能理解克莱夫·贝尔(Clive Bel)的话:“教养对于艺术最危险,因为它最隐蔽!”

在漆澜身上,野性与教养交战,胜负难分,索性就汇合了,几乎没有任何缓和的过程,也因此格外突显了他的矛盾与诚实。这同时是漆澜绘画中存在的悖论,他试图消弭,或者说开拓两个迥异的造型观念、逻辑语言与视觉体系的边界,他的画因此处处剑拔弩张。一旦这种紧张感建立在画面中的多个地方,它们又开始相互消解。

1漆澜德拉克洛瓦与赵之谦(一)手工皮纸综合材料75×218cm2015

我们对于今日绘画的要求甚高,远远超出其技艺和形式力所能及的范畴。在多媒体、新科技及其机械审美引领潮流的时代,绘画让人感觉保守、虚弱,缺乏主见。我们转向对观念和意义无止境的追寻,而这种追寻在今天恐怕也被滥用了——绘画本身遭到了轻视。

漆澜是以怀疑的姿态重新面对绘画的,他质疑绘画的衰落,警惕、拒绝流行图像、技术经验主义,以及一切在他看来甜俗造作的倾向。 他在手工皮纸上用炭笔、色粉、油画棒起稿,上胶,或用石膏底子反复冲淋,用丙烯颜料一层层绘制。看不顺眼时,啪的一下!用石膏打掉。他画过的画堆成一堆,像是凝固在时光中的雕塑,变得越来越有体量感。他的怀疑、审慎与其耐心的行动保持一致,一张画通常要画两三年,甚至更久。画作中的细节被不断地展示出来,又反复被隐藏。画面看上去既是表现主义的,又是反表现的——最终呈现为对视觉理性的控制,甚至压抑。漆澜的画在确定与模糊之间被反复塑造,渐渐消解了画面中可能存疑的地方,继而暴露出更多的破绽。其中,短促的、击打似的笔触始终坚实有力,它们在突如其来的转折中跳跃,呈现出现实的切口与裂缝。

2漆澜透纳的废墟手工皮纸综合材料75×218cm2013-2015

有时,漆澜把撕毁的国画碎片拼贴在画面中,并与画中的其他部分结合成一个整体。他可以对这些碎片做出解释,使它们进入主题,但他不屑于这样做,只让它们成为结构的素材,甚至是材料而已。他让具象在抽象中溶解,他不断改变和推进画面的层次,他的绘画便发展出一个深渊。

漆澜画大地荒野,乍看如一堵堵碎墙,垒筑起,又坍塌下来,一眼望去,尽是些泥土、石块。仔细看时,它们变成无数形象与空间的裂片,彼此裹挟、分拆、聚合,无穷无尽。塞尚在晚年的风景画中展现了最坚硬的物质质地与最细微的色彩关系之间完美的张力。当圣维克多山这一塞尚绘画的经典母题出现于漆澜的作品中——哪怕仅仅通过标题做出提示,我们便立即察觉到一个事实:漆澜亦将他笔下的野地视为一个动态的客体,不断在平面上做出修正。但漆澜的修正显然不是基于视觉的,相反,他尽可能地在画面中减弱了视觉的兴奋性,除了黑色,我们很少在他的画中看到高强度的色彩。漆澜认为,画画好比踱步,是在画面上走来走去。走过去的画,里面是充满摩擦感的,有踏实的脚步声,每个地方的语言都充满对抗性:与材料对抗,与形象本身对抗。正因为如此,他的修正更接近于身体的运动,长驱直入,具有一种压迫感。每一笔在推进的同时都证实了前面创作的真实。

2009年冬天,漆澜在给老师何工的信中写道:“我上高中的时候要走七十多里路去上学,几乎每个星期要走一百四十里的山路,如果遇到下雨就惨了,那些弯弯曲曲的小路绝对没有诗意,只有疲惫,真实的凄凉和疲惫。因为当年不懂得凄凉和疲惫,所以能走过来。那是老四川的川中丘陵,其实没有瀑布,只有在下雨天,红猩猩的泥水挂在沟沟坎坎上,粗糙、朴实、模糊、凌乱得连形的感觉都没有,只有流动的、烂的质感……”

这正是漆澜笔下的风景,他直截了当地向我们展示了他看到的野地,以及走在野地里的体验。在他一遍遍经过的山路面前,倪瓒、董其昌、塞尚的风景都只是存在于遥远时空中的幻影,是他在翻山越岭的疲惫中得到的精神慰藉。此刻,唯有川中丘陵是真真切切的。当绘画将这种切肤之感表达出来,引起我们的共鸣时,漆澜艺术的基本特征就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表现。因此,漆澜的风景画,是经验的、直觉的风景。直觉并不是抽象的,而是具体的记忆符码在瞬间突然爆发,并且是高速爆发出来。

漆澜将直觉理解为一种生命意识。它并非是对现实的写生、还原,而是意味着根植于基因、经历、见识的复杂认知与自觉能力。画画时,他回忆必须走过的道路,但不再是为了描绘风景。海明威在谈论写作时说:“一个优秀作家是不会去描写的。他进行创造,或者根据他亲身了解和非亲身了解的经验进行虚构,有时候他似乎具备无法解释的知识,这可能来自已经忘却的种族或家庭的经验。”漆澜的川中丘陵自然也是虚构的,艺术家在缓慢的创作过程中完成了对现实的割裂,进行伟大的创造。不画画时,漆澜玩弄桌上的一堆印石,摸石头的时间与画画相当。他的手感在传统与当代的不同维度中变得异常灵敏。他经历了一个双重的、循环往复的过程,当下与过去重合,客体与精神统一,彼此既疏远又接近。漆澜作品中的一切都处于变化中,为时间所驱使。某种意义上,他走过去的风景,就是绘画本身。

Get It Over and Forget Painting

Having graduted from Chinese Painting Department in School of Fine Arts of Nanjing University of the Arts in 2001, Qi Lan studied fne arts for doctor's degree in 2007, and now he is the magazine planner for Art China, living and working in Shanghai. Once Qi Lan abandoned painting for literature. In the era dominated by multi-media, new science and technology and mechanical aesthetic, painting is neglected to some degree. However, in this trend, Qi Lan went back to art with a scepticism towards painting.

Landscape painting, Experience, Intuition

3漆澜无可奈何-致赵之谦No.2纸本综合材料69×138cm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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