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让创意产业园更有创意——以南京创意产业园为例1

文/黄厚石 （南京艺术学院 设计学院）

如何让创意产业园更有创意——以南京创意产业园为例1

文/黄厚石 （南京艺术学院 设计学院）

DOl 编码：10.3969/J.lSSN.1674-4187.2016.03.004

一、数据中的危机

本文首先通过中国知网的科研数据梳理了国内对创业产业园进行研究的发展路径，从中能够发现一些比较有意思的特点。国内对创意产业园的研究在2011年至2015年之间达到高峰，论文数量均在10000篇以上，其中2013年是顶峰，达到11373篇，这个数字虽然可能存在一定的偏差，但是基本符合国内对创意产业园研究的基本发展轨迹，并与南京创意产业园的研究轨迹完全重合；关于南京创意产业园的研究同样在2010年至2015年之间达到高峰，发表论文数量均在1000篇以上，而在2014年（1620）、2013（1951）、2012年（1668）年呈现出明显地以2013年为峰顶的抛物线，从2015年（1226）开始出现下滑的趋势，不同的是对南京创意产业园研究的下滑趋势要比全国范围的下滑更加明显。这种明显的下滑不仅反映出国内研究热度的下降以及学术泡沫的减少，也同时体现出创意产业园在发展中开始集中性地出现了问题。而南京不仅在全国范围内较早的提出发展创意产业园，显然也较早地面临着转型的危机。

国内关于创意产业园的研究与报道最早出现在2004年，主要关注的目标城市以上海、深圳为主，许多研究都受到了国外创意产业园发展的启发与影响。体现出比较强的探索性，比如《上海都市创意产业园呼之欲出》（孙元欣，《上海国资》，2004年7月）、《深圳文化创意产业园启动》（《中国高新技术产业导报》，2004年11 月19日）、《杨浦滨江崛起创意产业园》（谈燕，《解放日报》，2004年10月31日）、《上海创意产业发展报告》（鲁育宗，《上海经济》，2005年6月）、《柏林与上海文化创意产业发展比较》（于雪梅，《上海经济》，2005年12月）等等。

值得注意的是，作为国内二线城市的领头羊，南京在创意产业园的发展方面启动很早，不仅几乎与一线城市同步，而且是最早在政策的制定方面领先全国的。在2005年，当大部分南京人对创意产业园还没有任何概念的时候，就自上而下地出现了《重点打造“金融集聚区+创意产业园”》（杭春燕，新华日报，2005年9月6日）、《中共江苏省委 江苏省人民政府 关于加快发展现代服务业的实施纲要（摘要）》（新华日报，2005年8月9日）等文章，对创意产业园的发展起到了很好地理论与政策支撑作用。上海最早的创意产业园与动画产业的发展关系密切，而南京较早的1865创意产业园（2007年9月19日开始招商）则在一开始就具有艺术产业与商务聚集的综合特质。因此，南京的创意产业园体现出很强的政策导向特点，这种以政策引导为主的发展模式，体现出高起点的后发优势特征，但同时也带来了一些问题，容易导致产业的空心化，给后期的调整发展留出了大量空间。

图1　上海的“田子坊”

图2　上海的“新天地”

二、现实中的问题

本文将以一些典型的案例，讨论分析南京创意产业园转型期所面临的发展问题，并从促进设计艺术与创意行业的发展角度，尝试性地提出一些发展思路。

1、过度商业化

早期南京创意产业园的成功代表是“1912时尚街区”，该项目毗邻南京“总统府”旧址，通过环绕“总统府”的近20栋民国府衙式独立建筑围合而成，整体空间格局成“L”型。该项目拥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既靠近南京最繁华的商业中心新街口与大行宫，也处于最有文化氛围的人文环境之中，周围知名景点除了“总统府”还包括江苏省美术馆、南京图书馆和金陵织造府；因此，该项目的商业发展十分成功，从知名度角度来看，达到了“昔日总统府邸，今朝城市客厅”的效果，并在后期也促进了“1912”作为一个商业品牌的系列发展。

但是，坐拥极佳文化资源的1912 时尚街区，尽管其拥有的资源的级别和质量相当高，完全不差于上海“新天地”，但并没有实现可与上海“新天地”相媲美的目的。南京人提到“1912”更多地会想到那些与酒吧相关的夜店“文化”、门口停满的豪华跑车以及一个接一个的又贵又不好吃的饭店；“1912”与南京人之间的关系渐行渐远，过度的商业化让人对它产生了非正面的联想，这也难怪，每次报纸上提到“1912”，十之八九是一些夜间发生的不良事件；同时，“1912”的民国味被极大地冲淡了，人们甚至会把它与假古董、仿古建筑联系在一起，从而忽视了其本应该具有的文化价值。换句话说，该项目对南京丰富的民国文化资源并没有实现更好地、更进一步的发展。“酒吧一条街”、“南京兰桂坊”的说法虽然证明了其商业价值，但却削弱了其应该承担的社会价值，尤其是在国内创意产业园普遍进行转型与调整的情况下，“1912”街区在某种意义上成为南京创意产业园的代表范例，就是自身由于过于商业化（准确地说，是一种庸俗的商业化），而导致的社会价值、文化价值不足，以及与本地市民的关系不足等多种问题；从设计的角度来说，这些综合问题中还包括了其民国建筑集群特色的弱化。

在创意产业园中，特色餐饮是一个重要的经营项目，这与中国人的生活习惯及消费习惯息息相关。但是有别于shopping mall的纵向发展模式，创意产业园从空间角度来看是横向发展的，不仅在空间效率方面存在差距，在停车服务方面也存在着先天不足。更何况，不是每一个创意产业园都拥有“1912”街区的先天条件，大多数创意产业园的区位都或多或少地远离市中心，每一个园区都在消费群体和消费能力上存在着一定的差异。因此，过度商业化的背后并不是排斥商业化，而是商业模式也存在着转型需求，传统的粗放式餐厅日益不能满足差异化要求，而在这个转型的过程中，设计行业将起到更加重要的作用。

图3　北京的798园区

图4　北京的798园区

2、缺少差异化

与国内许多一线、二线城市相似，南京许多创意产业园都利用了老厂房进行改造，建造了商业、娱乐与办公相结合的空间。例如以原南京电影机械厂为基础发展起来的江苏产业文化园（紫金山动漫1号）；利用原南京无线电厂、南京汽车仪表厂和南京电子陶瓷总厂3个厂区闲置的厂房改建而成的“世界之窗”创意产业园（创意东8区）等。老厂房拥有一些特殊空间的建筑、建国初期甚至更久远的文化氛围、覆盖率较高的绿化与特殊的景观环境，因此通过有创意地改造能够迅速地使得原本闲置的工业用地变成新的经济增长空间，并经过景观的塑造、空间环境的改善创造出新的文化内涵。其中最成功地例子就是北京的798园区（图3、图4），在商业与艺术方面都获得了成功。

南京最有名、最成功的老厂房改造是1865产业园，它于 2007年9月正式开园，由晨光集团和南京市秦淮区政府共同打造，双方按65%和35%的出资比例共同组建了园区的运营主体南京晨光一八六五置业管理有限公司。园区占地面积21万平方米，总建筑面积约10 万平方米，其厂房原为李鸿章1865年兴建的金陵制造局，因此拥有很多保存完好、特色突出的老建筑，其中包括9栋清朝建筑、19栋民国建筑，后期又新建了一些仿民国建筑。该项目经过长期运营，已经从早期鲜为人知的状态逐渐变为南京的一个知名景点，因此也成为南京老厂房改造模仿的一个“模板”。与此时间相仿建造起来的大量创意产业园都希望通过引进艺术家工作室、艺术画廊和动画公司等企业来创造有艺术氛围的商业生态，最终让餐饮、办公等业态受惠。

然而，随着艺术市场的饱和以及这种类型创意产业园的同质化发展，尤其是在南京艺术市场特点的限制下，这类创意产业园的发展空间有限。例如用老厂房改造的幕府智慧产业园，园区依托原长安汽车制造厂7万平米的工业厂房，2007年11月试开园，吸引了一些美术馆和大量画家入驻，完全走的是798的模式。但是，幕府智慧产业园所在地理位置较偏远，周围环境即没有艺术类高校的拉动（就像中央美院对于798一样），也没有足够的人群和人气，在南京市民中很难产生影响力；而在南京艺术学院周围的“水木情怀”街区却无法运用其周围的资源，始终找不到自己的定位，逐渐沦落为一个假冒伪劣的古董集散地；远在浦口区的佛手湖现代建筑群却因好高骛远的乌托邦情怀，最终走向商业地产的开发（图5、图6）……许多拥有自身区位特殊性的创意产业园并没有找到符合自身实际的定位，而过分追求艺术气息与品位，从而在不接地气的开发与策划中逐渐变得泯然众人。因此，引入更加差异化的品牌策略，对于创意产业园的转型来说，可谓势在必行。

图5　四方当代美术馆

许多创意产业园的策划都会在前期对园区进行SWOT分析，即指分析园区的优势（Strength）、劣势（Weakness）、机会（Opportunity）、和威胁（Threat），其中前两者为园区的内部因素，后两者为园区面临的外部因素。这种分析实际上是对园区内外部条件的各方面内容进行综合和概括，从而分析园区的优势和劣势、面临的机会和威胁，进而针对不同的情况采取不同措施的一种方法。然而，园区所面临的环境远比数据更复杂，尤其是那些会在事物变化时发生迁移的数据。南京第一批创意产业园创办时，南京人的娱乐消费还没有进入shopping mall时代。2008年，南京水游城开始营业，这种集餐饮、服饰、电影、游行表演于一身的购物模式迅速发展起来，类似项目中也包含设计精品店甚至艺术品商店，就像“快时尚”体现出的“快”特征，shopping mall更符合现代生活的节奏，一些shopping mall甚至开始具有明显的创意园区特征。在shopping mall的挤压下，不仅传统的商贸如南京山西路都受到了冲击，而且创意产业园的生存空间也受到了极大的挤压，如果再不进行转型，其单纯用于办公的出路将显得日益狭窄且缺乏效率。

图6　南京佛手湖现代建筑群

3、类型模糊化

这种差异性的缺乏，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创意产业园越来越shopping mall化，在失去了自己的优势后，却又被shopping mall带着跑，最终产生了一批不伦不类的餐饮基地，在高端餐饮逐渐失势后，愈加面临着发展的困境。尤其是一些在历史资源方面本来就有所匮乏的园区，仅仅依靠一些自然风景和少数老旧建筑，就显得更加没有竞争力了。因此，创意产业园与shopping mall的差别越来越小，而围绕景观资源和创新资源发展的创意产业园也变得更加面目不清。

创意产业园常常被分为三种：“改造产业类历史空间发展模式”、“沿景观资源发展模式”和“依托创新源发展模式”，后两种类型的园区对于策划的要求更高，需要更强的资源激活能力。在商业模式更新的冲击下，这三种类型之间的区别也变得越来越模糊化。尤其是“依托创新发展模式”，对于南京来说这既是一种优势，又为发展提出了更高地要求。南京的文化资源和创意人才资源十分丰厚，这包括：38所高校（不含部队院校），近50万在校学生；58所科研机构，30万左右的专业技术人员，因此有一部分创意产业园是围绕高校的资源建立的。但是这种资源尚未得到合理的运用与开发，而导致在很多方面，这种类型的创意产业园与前两者也基本相似。

图7　西班牙毕尔巴鄂的古根汉姆博物馆

图8　Azkuna Zentroa创意中心

三、靠创意拯救创意产业园

创意产业园的所有问题，最终还是出在创意上。经济环境、文化环境固然有影响，但是好的创意将能够将经济效益与社会效益结合起来，最终推动整体环境的良性发展。本文试从几个方面谈谈自己的看法，为创意产业园的转型提供一些思路。

1、政府的创意力量。

寄希望于政府增加投入，实在是经济方面的陈词滥调，但实际上有效地政府规划本身也可能是一种宏观的创意布局、创意思路。以前政府对于创意产业园的投入主要体现在土地与税收等政策方面，但任何创意城市的发展首先离不开政府的长远规划。如果不是毕尔巴鄂市政府的坚持与长远眼光，这个西班牙衰落的老牌工业城市不可能改变自己日益没落的命运。它们通过古根海姆博物馆（图7、图8）以及其他的现代建筑项目，像被注入身体的兴奋剂一样，让这个巨人又重新站了起来，焕发出澎湃的生命力。试想想南京佛手湖那深山老林里的大师建筑，如果都被放在主城区将是一种什么样的效应？也许主城区寸土寸金，并没有空间来建造这些建筑艺术作品，但是创意产业园里有空间啊！老厂房与现代建筑的结合，本身就是一次良好地资源整合。这些建筑用来做什么？最好是用作博物馆！最近两年南京大兴土木建造了几座博物馆，比如“六朝博物馆”、“科举博物馆”等等。这些博物馆选址完全可以考虑一些创意产业园，它们可以立即提升园区的知名度和文化厚度，并成为园区发展的强力引擎。而且作为国内最有文化积淀的城市之一，南京的优秀博物馆还是太少，那些能让儿童娱乐和学习的博物馆更少。无论是学习自然知识、历史知识还是为一些著名艺术家建立的美术馆，都能很好地将社会效应与经济效应在创意产业园中结合起来。现阶段，中国慈善行业与私人博物馆尚处于“朦胧”阶段，政府显然是最有力的艺术、创意资源的整合者；如果能良好地组织这些资源，甚至可以实现政府、创意产业园、博物馆、观众的共赢。

2、产业园的创意力量

创意产业园是一个长期发展的“有机”项目，由于它本身就是被策划出来的，它必然会“定期”过时，因而没有“一劳永逸”的创意产业园。创意产业园的策划者必然要跟上时代发展，推陈出新，发挥自身的优势、回避劣势，找到自己与众不同的定位。

比如停车位缺乏、空间效率低下可能是劣势，但是与之相应显然就是绿色空间与慢生活的优势。在shopping mall中娱乐活动的人就好像是笼中的豚鼠，只能按部就班地去底楼停车、二楼买衣服，去顶楼看电影时在自动扶梯上瞄到一家灯光明亮、晃眼的苹果专卖店；或将孩子放在“奇乐儿”里挖决明子，而自己则不停地在一旁焦虑地刷着手机微信。Shopping mall里的生活是标准化的，是相互复制的；这样的对手其实不难对付，但是一个故步自封的创意产业园会让自己越来越缺乏活力，从而拱手让出市场。

创意产业园如果仅仅是一个办公基地的话，最终会变成一个“廉价”的办公机器，从而最终在丧失效率的前提下，失去整个存在的意义，那就是“毫无创意”；“创意”的存在并不是因为在这个廉价的办公机器中上班的企业是一家所谓的“创意企业”，比如一家动画加工企业，而是要依靠整个园区的活力而体现。比如，能不能干脆在园区中取消汽车通行，建设成可以跑步、运动的立体健身公园，在这里，人们不再是那些在健身房玻璃窗里跑步的豚鼠，而是与自然最为亲近的“原始人”；或者，将艺术学生的课堂直接放在露天的产业园中，所有人都可以参与——总之，用各种不断变动地思路让创意产业园“动”起来，充满生气，而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工厂或工作室。

四、小结：

一位消费者在shopping mall面前尽管有可能觉得自己成为豚鼠（其实大多数情况下是意识不到的），但是他至少不觉得虚伪；但是如果他站在一个涂脂抹粉的老建筑或是大兴土木建造的仿古建筑的面前，当他意识到这一切装腔作势只是为了从口袋中掏钱时，他已经失去了与空间的粘性了。因此，“生气”是创意产业园的必需品，没有生气的创意产业园都是一样的、相似的；但是相反，有生气的空间就像有生气的人一样，绝不相似。种种形式的商业活动、节庆仪式甚至创意产业园自己的节日活动都是这种“生气”的一个部分，它们最终将成为创意产业园的性格组成。此时，创意产业园作为一个整体的空间是活跃的，作为一种叙事的记忆是牢固的，作为一种商业的面目是友善的！

（责任编辑：姥海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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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2013年以来，全国范围内对创意产业园的研究热度都处于普遍降温的过程之中，这和创意产业园在发展中陷入困境是分不开的。过度商业化、缺少差异化、类型模糊化等问题困扰着看似光鲜的创意产业园。如何在Shopping Mall等商业综合体到处开花的情况下，顺利地实现创意产业园的转型，发挥创意产业园自身的优势，促进与推动南京创意产业园进行自我更新，这是本文试图探索的一个核心问题。

Since 2013， the research heat on creative industry park throughout China has been in the process of being cooled down， which has much to do with the difficulties in the development of creative industry park. The seemingly glamorous creative industry park is troubled by problems like excessive commercialization， lack of differentiation， fuzzification of type and so on. Under current situation of the flourishment of commercial complex like shopping mall， how can we successfully realize the transformation of creative industry park， make use of the advantages of it and promote the self-renewal of Nanjing Creative Industry Park？ This paper tries to explore this core question.

南京； 创意产业园； 转型

Nanjing； creative industry park； transformation

黄厚石，南京艺术学院设计学院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设计批评与设计思想史。

1本文系2012年江苏省教育厅基金项目《南京创意产业园转型研究》（项目编号：2012SJB760030）、江苏省青蓝工程项目资助的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