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讨好的美

毫不费劲的美看上去舒适，没有挣扎。即使一脸淡薄样儿，没关系，也许别人欣赏的就是这种淡薄样儿了。不迎合，不从众，不大牌。

有一位友人，很喜欢看国际电影节的明星着装，评价很中肯。她说到，有一位长得非常中国古典味的女演员，本来东方美就是她的特色，如果往古典简约上着装，会得体得多，可是她偏偏迎合那种国际潮流，深V，大牌，性感晚装，配一张古典东方脸东方身材，显得不伦不类，很挣扎，太想一鸣惊人，反而南辕北辙，令人可惜。清纯的着装她穿上会毫不费劲，好看从容得多。人，一从容，就有空间，就好看。这是简单的道理啊。

人，要守住是一件多难的事啊。这是个容易让人眼花缭乱的世界，信息太多，榜样太多，参照物太多，一不小心就觉得所有的人都比你好，所有的事都有标准，大牌，名品，珠宝，缺一不可，可是你独独忘了自己的气质和长处，适合什么。

注意到了科波拉，是因为几位对时尚比较敏感的友人轮流提及。曾看过她导演的一部影片，音乐、画面难得的好。看过她几幅照片，不苟言笑，穿衣非常简约，通常就是白T黑裤，淡淡的眼神，长得也并不惊艳，可就是让人难忘。男式衬衣在她身上一穿，仙气十足，冷艳妩媚，仿佛她穿什么都可以引导潮流，不迎合，不陈规，不艳俗，她活成了标准，被别人评说连黑眼圈、小细纹都是那么有特点。人到中年，还有一种少女的清纯，实在难得。

听人提起过这么一个小片断。英国人有强烈的品牌意识，这个品牌意识跟大多数人不同。很多人的大牌只有一个标准，就是国际公认。而他们的大牌是自己适合的。比如BURBERRY风衣，在他们的概念里就是为成功人士准备的，若是他们觉得自己不属于那个阶层，或是身上偏书卷气，那么，他们绝不会越位选BURBERRY，只会选择属于自己的独立设计师品牌，那是他们的个人大牌，与其他人无关。低调贵气适合自己才是他们的标准。

不迎合，有多难啊。人要有底气，也是多难啊。在这个看似丰富的世界里，我们如此贫乏地接受了“丰富”，活成了别人的标准。

我曾听有人提起一位女人，“她的衣服都很贵”，可是，贵的衣服在她身上没有任何个人特点。说实话，真不好看。别人提起她，只是说一句，她的衣服都很贵。

有一天，看到一位中年女人，穿着黑色半高领针织长裙，很合身，衣服两侧双开叉，及脚踝，款式简洁古雅，配上草编小帽，非常简约好看。后来，碰巧有机会说话，她告诉我，这条裙是某品牌的去年款。我知道这个品牌价位非常亲民。她的气质最好地诠释了衣物，毫不费劲的，没有多余的美，在人群中很快脱颖而出。

还有一件好玩的事。有一次，我早上出门时丝袜不小心勾破了，上班又不方便出门买，只好脱下丝袜，光脚穿鞋。那天下午我碰巧要去见一位朋友。我穿的是一件旧式蓝色丝质长裙，开小叉及小腿，光脚穿平跟暗蓝色软底鞋。那天，起了点小风，裙衫吹起，衣服很适合这种天气，没穿袜子倒是另有一种味道。朋友后来开玩笑说：“你穿衣服是讲飘的，我走在后面看得自惭形秽。”当然，友人言过其实了。我说这件衣服是找裁缝做的，自己想的样子，很简洁，好穿，面料舒适，旧旧的丝蓝，洗旧后更好看。我穿这类衣物会毫不费劲，像自己，夏天，两三件这类差不多款型就好，简洁好穿。如果，这时让我穿一身香奈尔套装，我肯定是左右不是，浑身挣扎，一板一眼，那不是我的范儿。穿衣，自如适宜最好。陈丹青谈过时尚的问题，我觉得很对：现在的时尚，没讲究，不懂讲究。在国外，多的是四十岁五十岁后依然楚楚动人的女性。不是我们长得不如人，东方人好看，没问题，但是教养失去了，阶层失去了，家族失去了……的确，每个阶层有每个阶层的气质和打扮，各有各的好看，各有各的楚楚动人，可是，当价值标准混乱或者说统一以后，大家往一个目标上使劲打扮、穿衣选择，气质不符，底气不足，于是就有挣扎，就会费劲，当然不好看。

胡兰成谈起乡下的女人，脸色红扑扑，浆洗完衣物，捣好饭菜，就换件布裙，坐在门口聊天，喝一盅茶，剥个豆，没有穷酸相，没有非分之想，都好看。因为在天地间，有适宜，有敬畏，有尊卑，也受得起卑微。顺应天命，恰到好处。

使自己更鲜活、更简素，活得像自己，总是没错的。

（摘自“子沫新浪博客” 图/李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