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陈力丹

郑也夫

日前一位朋友短信提醒我：7月21日南方周末上陈力丹的文章《评职称的记忆》好像说到你。那段文字如下：“还有一位年轻人Z参评研究员，他的一本普及性质的书在社会上有些名气，但这本书不是系统学术论著，而是一些有思想的小文章的结集，结果没通过。他随之在外边散布评委会如何不公正的言论。第二年评委会讨论过这个事情，不认可他的批评。我当时投的也是反对票。后来他调到人民大学，再后来调到北大。现在他也算是名人了，估计在学术研究越发规范的环境中，他对自己当年那本书的学术分量，会有自知之明。”

文中的Z就是敝人，因为从中国社科院社会学所调到人大再调到北大的，只有我一人。陈文把被嘲讽对象的名字隐掉，同时又以履历精准地锁定他。只能理解为，他希望尽可能多的人猜到这人是谁。陈文涉及我的部分歪曲了事实，容我一一说明。

我参评的那年47岁，且我比陈力丹的年龄还大。他愿说我是“一个年轻人”，我也没办法。

我参评的代表作《代价论》，是理论专著，收入北京三联的哈佛燕京学术丛书第二辑，不是“小文章的结集”。这本书去年重印。如果今年拿它参评正高，我不觉汗颜。

陈文说当时是“等额”投票，不确，社会学所是三选二。（编者注：陈力丹文章中说的是“那时一个‘片的评委22-23人，每年各研究所送来参评正高的约20人，名额是等额，每年都有一二位参评者被否定”）

陈文只说因《代价论》非学术论著而不投我票，只字不提事实上他是在三个人的比较中否定了郑也夫。那二位是李庆善、陈一筠。读者网上查看我们三人1987年以前的作品，当可判断陈力丹作为一个评委的良心与判断力。

当时评选分两轮。所里是第一轮，评出三人，我排序第一。按照所内规则，排序要带到院里。院里是第二轮，从我所的候选人中三选二。我听说院评委会上有过争议，社会学所之外的评委说：我们不懂社会学，社会学所的同志迅速商量再排个序。我有足够理由向院里反映。但我的一贯作风是不靠拢领导。所以我什么也没说，第二年评选时，我不再报名，这在当时社会学所内是前所未有的轰动性事件。不知道陈有多少根据，说我“散布评选不公”。我认为评选结果大家都可以议论，包括被评选人，只是我选择的是沉默和再不参评。我不需要散布对评选的看法，因为三位候选人的学术水准社会学所内人士心知肚明。从陈文内容判断，陈和其他院评委们第二年惊讶我没继续参评，集体讨伐了我用脚做出的抗议。这样的方式为何也要遭到评委大人们的非议？想来之前的评选中丢面子的是你们，不是我。

过后我去了人大，拒绝报名很快开始的职称评定。系主任李强动员未果，私下替我填写了一万字的申请表，我拒不签字，我说：“刚来就挤了别人不合适。”李说：“系领导不能背压制人才的黑锅，我到学校力争多要一个名额。”我说：“要不来我可不参评。”不久，林克雷和我都评上了教授。那年我49岁。

二十年过去了，受辱者还没说什么，当年评委之一的陈力丹先生又旧话重提。敝人只好开口，澄清当年的评选和他今日的不实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