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沧江边的黑陶

杨剑坤

如果你在思茅见到黑陶，请不要把它仅仅看做是一件简单的工艺品，在你眼前的是原始社会慢节奏手工艺的重现。如果你想拿黑陶和其他瓷器做比较，也许是很不科学的。因为黑古陶是原始社会的产物，而这一手工技艺在陶瓷历史上有将近4000年的空白，现今黑古陶制作过程中采用的依然是4000年前的制作技艺。

在河姆渡遗址中出土的陶器也是黑陶，距今约7000年之久，到新石器晚期已经过渡到了龙山文化，龙山黑陶在烧制技术上有了显著进步，它广泛采用了轮制技术，因此，器型浑圆端正，器壁薄而均匀。黑陶中最精制的制品，表面打磨光滑，乌黑发亮，薄如蛋壳，仅1mm，称“蛋壳陶”。黑陶史前文化是陶器历史上的一个里程碑。之后，因为彩陶、釉陶、瓷器的冲击，黑陶渐渐退出了历史。

云南省思茅黑陶的渊源要追朔到云南镇沅县。多年前古老的黑陶技艺一直都在镇沅民间零星留存，直到上个世纪90年代初，这里的黑古陶一度声名远扬，远销港澳台和美国、德国等国家和地区。但因为多方原因，随后黑古陶的发展与宣传又突然沉寂下来。其中一支流传到普洱市思茅区。

在中国陶瓷历史的长河中，黑陶总是慢吞吞地缺席行进的队伍。然而，传承了古老黑陶制作工艺的民间匠人并不感慨它的命途多舛，他们相信，正是这种慢节奏才使得纯正的原始工艺得以留存。2009年黑古陶生产工艺成功晋级普洱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同年又晋级为云南省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2011年即将再次消失的黑陶技术在思茅贵鸿陶艺加工厂重燃烟火。

黑陶艺人们也许不知道，他们所做的是一项填补历史空白的文化事业。黑陶复原，得益于他们的坚持，如果没有陶人们的守望，也许今天的黑陶就可能只剩专业教科书上的寥寥几个字。

没有耐心的人，是做不成黑陶的。思茅黑陶在生产过程中费时费力，都是用纯手工的程序。从选材开始，炼泥、揉泥、醒泥、拉胚、压光、雕刻、抛光、烧制、焖窑、清洗等用的都是人工。慢工出细活，手工摩挲出的的美感是机械化大生产无法替代的。这也正是思茅黑陶的独特之处。

思茅黑陶的生产有着非常独特的技法和要求。在半成品时，产品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干燥，直到达到合适的雕刻湿度。干燥的时间全凭师傅的经验，如果雕刻湿度大，在雕刻完成后产品容易发生开裂变形等情况；如果雕刻湿度小则雕刻出的图案不平整，不光滑。雕刻完成后还需要再次进行压光、抛光处理。烧制过程又有着严格的升温曲线要求，温度的控制关乎产品的硬度、亮度、还有后期碳渗的好坏。

思茅黑陶用的是最原始的“烟熏渗碳”技术。土窑一旦点火，人就不能离开，要随时观测窑内温度变化，直到4天3夜后打开窑门。土窑的温度是最难控制的，现代化的电窑、气窑又无法达到黑陶烧制工艺的要求，因此，他们始终恪守着老办法，因为优美的黑陶作品不允许急于求成。

黑陶是陶艺和绘画最完美的民间结合，黑陶彩绘复杂而富有耐心。首先要在图案上刷一层白色的底色，待底色完全干燥后开始上色。最困难的就是要在一定的区域内做出色彩的过渡，并且不留下笔触。每个区域都至少要彩三层才能出效果。每彩一层都要等上一层完全干燥，有些较难彩的区域甚至要彩六层之多。彩绘时还需要控制颜料的密度，密度高了容易彩得太厚，密度小了又彩不出效果。

在黑陶上做景泰蓝的掐丝工艺更是考验技师的手艺，首先要选取适当长的铜丝，然后把铜丝弯折成雕刻图案的形状备用，之后用专业的粘胶把铜丝固定在图案的边缘。待粘丝胶干燥后就需要把加有调料胶的彩沙填进图案中。彩沙与调料胶的比例影响彩沙在填充后的牢固程度和彩砂的亮度。这些都需要专业技师通过不断试验才能完成。彩沙过渡也是非常难，沙子不比颜料，它没有延展性，在填沙时每次只可以铲小指甲盖大小的沙，在填好沙后还需要把彩沙抹平，沙子填少了图案不饱满，沙子填多了就会溢出。

从泥到黑陶作品，是一个缓慢而具有挑战的过程。现今真正了解黑古陶的人寥寥无几，坚持黑古陶的制作与传承成了一种文化使命落在思茅黑陶艺人的手中。为保护和传承非物质文化遗产，建厂以来艺人们都坚持弘扬民族手工艺、发扬地区传统文化，经过近三年来的摸索与积累，已建成具有专业的炼泥制泥、拉胚塑型、制模倒模、雕刻制作、烧制成形、彩绘上色、产品包装、市场营销的陶制品生产加工流程。并在原有的手工艺基础上不断创新出一批优质精美的黑古陶、彩雕黑陶和特色陶艺工艺品。

黑陶艺人们知道，传承并推广传统文化责任重大，贵鸿陶艺黑陶文化产业基地项目在2013就年开始筹备。今年6月，项目已通过省财政厅公示，市财政也已划拨项目扶持资金，同时他们还申报了云南省推进文化创意和设计服务与相关产业融合发展计划。他们将建设黑陶文化主题展览馆、陶艺体验中心、学生陶艺第二课堂等场馆弘扬古老黑陶文化。

色如墨，声如钟，薄如纸，亮如镜，硬如瓷……在思茅，来自遥远的石器时代的黑陶缓慢穿越时空隧道，仍然保持着朴素、深沉的质感。我们期待人们能坐下来摸一摸厚实的泥土，感受大地的滋润。或拿起刻刀，在泥土上刻下脑海中的最美的图案；我们期待黑陶技艺不会再遭冷漠；期待人们能感受到黑陶中的平静与充实，在这个技术日新月异的年代里，看黑陶器上古老时光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