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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员“卸权挂印”为哪般

2016-08-09周少来

人民论坛 2016年20期
关键词:升官旋转门官员

周少来

随着中国社会日益多元开放,近年来,官员辞职似乎暂成“风潮”,媒体持续报道,坊间热议不断。有“好问”者,也在穷究辞职者的动机或说法,更有媒体另辟新词,以“新50岁现象”概而括之。一时间,官员辞职引起政学两界的持续关注。

其实,辞职者的说法也许并不重要,因为嘴上说法并不等于心里想法。50岁也并不是原因,只是辞职者的身份指标之一,但极具典型象征性意义,其背后更有复杂的主客观原因。

政治自有其逻辑,辞职者也各有原由。学者自然可以条分缕析其中的个体性原因,但官员辞职背后,蕴含于时代变迁中的制度性原因更值得思考和研究。因为这关乎体制内外“转换流动”的机制机理,甚至关乎未来中国政经改革的趋向。

官员辞职的四个类型:志趣理想型、趋利求富型、升官无望型和压力不适型

很少有辞职官员公开表达辞职原因,大多选择回避或沉默。因此,从个体性原因分析,只是韦伯理想模型意义上的“抽象类别”,是学者逻辑分析中的“单一因素”。当然,可能任何官员辞职都不是“单一原因”造成的,我们的基本分类,只是为深入学理分析提供一个理想模型。

一是志趣理想型。此类辞职官员离开官场,转身名校或科研单位,属于“政学”之间的“旋转门”转换。其辞职原因大多出于自身长期潜存的个人志向或学术理想。他们进入官场后,往往会发现自己的个性、志趣和理想并不适合当官。他们不会溜须拍马讨好领导,说话直率时常得罪同事,“出力不讨好”、“不受人待见”,而“活得压抑、活得很累”,觉得与其这样“累下去”,还不如“一走了之”,去广阔空间实现更适合自己志趣理想的学术研究。此种类型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官员在官场还算顺风顺水,也一直在晋升进步,甚至到了司局级,只是眼看到了50岁左右,再向上“进部(长)”无望,而自己一直心存学术理想,也积累了丰厚的行政经验和人脉资源,可以到名校去开拓自己更大的创造空间。此类在“政学”之间“旋转”的官员,到了学界往往如鱼得水,更能做得风生水起,起到学术理论与行政经验相得益彰,学界自由与政界资源互动互强的“放大效应”,属于“政学双赢”。此类“政学转换”,只要官员离职前“审计合格”和 “程序合法”,也许应得到政府和社会的更多理解和支持。

二是趋利求富型。人本趋利避害,原无可厚非。此类官员鉴于“当官与发财”不可兼得,“捉襟见肘”的工资在财大气粗的老板面前更觉囊中羞涩,眼见快到50岁,前途晋升无望,再混下去也许官财两空,不如华丽转身投入商海,此即“政商旋转门”转换。政府高官与国企高管本是“一家”,相互“交流转换”实属正常,这有其历史和体制的背景和原因。人们热议的往往是政府高官转身私企高管,这又可分为两种情况:一是官员确因待遇问题,转身私企,以求得到更多财富。而官员在位有权时,并没有与所投身的私企有利益输送,属于两厢情愿、干干净净、一拍即合。二是官员在位时,利用手中公权,给予所欲投身前往的私企巨大的好处,如在土地转让、工程招标、优惠政策等方面,暗中输送利益;而一有“风吹草动”,立马转身“下海”到属意的企业,这就有期权交易、投桃报李的嫌疑。此类“政商旋转门”最为人们所诟病,但情况也最为复杂隐秘。

三是升官无望型。此类官员把从政当官作为人生的最大目标,一门心思都围绕着升官。一旦发现自己已徘徊于 50岁边缘,可能一辈子也无法晋升后,就再也没有了在官场混下去的动力和方向了。此时可能决绝地离开官场,转身社会,此类可名为“政社旋转门”转换。此类官员辞职后,可能去企业、可能去高校,也可能自主创业。但辞职的最大原因即是升官无望。但这是最不可能明说的理由,更不可能公开宣扬,这既与传统的“官本位”思想有关,也与现行的官员工资福利制度有关。官大不仅可以光宗耀祖、封妻荫子,也与官员的房子、车子、票子等紧密相关。此类辞职可以在任何年龄段发生,35岁、40岁,但50岁也许是最明显的“终结信号”。年龄不再重要,升官无望的预判才是根本。

四是压力不适型。当官本是“累人活”,官场更是“复杂场”。官场鏖战不仅需要高超的智商,更需要精妙的情商。业务事务累人,人际关系更累人,加班加点时常有,“5+2”、“白加黑”。这时往往有些人挺不住了,失眠、抑郁、烦躁,高血压、高血糖、高血脂接踵而来,腰疼、腿疼、头疼“频频光顾”。很多官员在50岁左右,“体能警报”频频拉响。身体的不适,坚定了他们“决绝离去”的决心。此类官员往往就此转身,此类可名之为“政民旋转门”流动。此种类型的“辞官”,最值得人们同情和理解,这一点从频频发生的几十起官员因抑郁而自杀的案例中可以佐证。“政民转换”后,辞职官员可以回家种地,也可以支边支教、周游世界,干自己想干的任何事情。有道是“无官一身轻”,呼吸自由空气,欣赏天高云淡,未尝不是另一种活法。

以上四类,只是为了深入辨析而人为抽离的单一原因,或许可以概括辞职官员的基本大类,其实,可能还有“逃避反腐型”“规避问责型”“归隐山林型”等。我们不再细分下去,还因为现实生活中,人的心理动机最复杂,会出现各种各样动机的重叠和组合。例如,有人辞职可能是因为“压力大、挣钱少、身体又不好,升官又无望,何尝不追求一下自己的理想”,等等。

此轮暂趋“成潮”的辞职风波,反映了深刻的官员心理取向和制度机制问题

人生几何,何不换个活法?官员辞职实属正常,“能上能下、能进能出”方才合理。官员也是人,也吃五谷杂粮,也有七情六欲。时代的脉搏和发展的潮流,不可能不对官员的个人选择施加影响。

此轮官员辞职,是否形成风潮尚未可知,人们热议和关心的更多是当前的政经形势。从大的方面来说,党的十八大以来的高压反腐、深化改革、严明法治、强化市场,都构成了此轮官员辞职的时代背景,但从具体的制度性机制来说,能够对当前官员辞职构成心理影响的制度性原因,或许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来理解。

一是持续的高压反腐,遏制着“权力寻租”的空间。高压反腐、反腐败永远在路上,是新一届政府的鲜明旗帜,而且从目前的态势来看,高压反腐之压力只会越来越大,压力传导只会直抵基层。在此背景下,关住权力的制度笼子只会越扎越紧,权力寻租的空间只会越来越小,这可能使少数腐败分子的幻想破灭。已经“腐败过”的官员可能想“溜之大吉”,从而逃脱惩罚;心存幻想“还想腐败”的分子,可能看到权力寻租的机会全无,还不如一走了之,另谋高就,这可能是有腐败嫌疑的少数官员“卸权挂印”的制度性原因之一。

二是不断完善的制度建设,消除着“灰色收入”的暗道。从中央制定“八项规定”以来,持续深入的反“四风”活动,加上不断完善的“三项纪律”教育,使各个党政机构、事业单位的财经纪律和报销制度越来越严。此外,干部财产收入申报制度的抽查震慑,各种对权力监督的制度机制愈加严密,使以往附着在各种官位上的“灰色收入”极大缩减;公车私用、公款旅游、公款“福利”、兼职收入等各种“隐形”、“灰色”收入的难以再现,也使一些官员切切实实地看到了当官并没有以往的很多“油水”;加之政府官员与企业高管的巨大工资差距,这也促使一些官员转身而去。

三是日益严明的问责机制,加重着官员的“压力不适”反应。随着“四个全面”战略的实施,法治政府建设的快速推进,党政部门及司法机构的制度机制改革日益深化,“谁主管、谁负责”的问责机制日益加强,这本是亟需的制度建设,对于根治长期难除的庸政、懒政十分必要。但对于一些本已习惯了松散的官员,身体的“不适应感 ”会愈加明显,这也是不少官员以各种身体问题为由辞职的原因之一。

四是趋向公正的官员晋升制度,改变着官员的“仕途预判”。官员选拔任用制度的不断健全完善,更加公正、公开、民主选拔程序的推进,也在改变着一些官员对自我仕途的晋升预判。他们不可能再凭借“跟对什么人”、“疏通什么关系”来实现升官目的,仕途遇到了“天花板”,这也促使一些官员另辟蹊径来“转换”人生价值。

五是愈发强大的媒体监督,影响着官员的行为选择。强大的公共舆论,是现代社会无处不在的监督力量,急剧变迁、多元多样的社会,亟需更为密切的舆论监督。日益普及的互联网和手机网络,构建了“天罗地网式”的自媒体监督大军。手机拍照和微信发送的高效及时,甚至使官员的“八小时内外”的一举一动都能得到监督,这也使官员时刻处于汪洋大海般的注视包围之中,这种当官不易的“被注视感”也在影响着官员的仕途选择。

总之,在法治化的现代社会,官员辞职只要符合法律和制度,本是正常的社会流动。政学之间、政商之间、政社之间顺畅的转换交流,更是社会活力与自由秩序的体现。但此轮暂趋“成潮”的辞职风波,反映了深刻的官员心理取向和制度机制问题,值得政学两界深思研究,也值得通过进一步深化改革,在不断推进的法治中国进程中加以解决。

【参考文献】

①《怎么看待官员辞职背后“新50现象”》,《新京报》,2015年9月11日。

②《官员辞职为何都是下海当高管?》,新华网,2015年7月9日。

责编/刘瑞一 美编/于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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