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岁月
2016-08-05雁春秋
雁春秋
媒体人,青年作家
又
到一年毕业季,于我而言,十年过去了,同学中有的已经飞黄腾达,有的依然怀才不遇,有的做了点小生意,有的在农村种地,养了几个孩子,生活艰辛,日子差强人意。然而无论万水千山,无论贫穷富裕,在大家心里,每个人的名字都叫“同学”。
临近毕业,再也没有人谈理想未来,大家已经没有精力去伤别离,忙着找工作,四处奔忙,有时候匆匆见上一面,第一句话就是:签了吗?得到的回答大多是摇头。
散伙饭之后,安排的是去KTV唱通宵。大家一致要求杨老师讲几句话。那晚,他出人意料地讲了许多平日不可能对我们说的话,最后说:“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聚了,你们之中的很多人,或许永远也不会再见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看见他的眼角动了几下。
正如席慕蓉说:太阳落下去,当它重新升起以前,有些人,有些事,就从此和你永别了。
男生们一边喝酒一边合唱了周华健的《朋友》: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朋友不曾孤单过,一声朋友你会懂,还有伤还有痛,还要走还有我……
在即将离开学校去北京的前一天,我最尊敬的一位老师,教写作学的周教授。他是一个可爱的老头儿,拉着我和他合了影。
我想送他点礼物作为纪念,思来想去,最后把自己在大学期间发表的所有作品复印了一份送给他,没想到他高兴得像个小孩一样。还嘱咐我以后在报社印了名片之后一定要寄给他一张。
国庆回湖北去看望他,给我开门的却是他的一个邻居。见我有些诧异,她解释道,周老师生病住院了,他的爱人长期卧病在床,几乎不能起身,所以只能把钥匙交给邻居保管,遇到客人探访就让邻居帮忙开门。
2006年11月,我收到周老师寄来的信。他在信中说:“看到你取得的成绩,我很高兴。我现在在住院,可能暂时要和你失去一段联系。” 10多天后,2006年12月,一位还在学校的师妹告诉我:周老师去世了。但是我当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没想到这次暂时的失去联系后来竟成了诀别。这封写给我的信也成了周老师的绝笔。
那一个冬夜,我仰望着北京的夜空,心里一阵悲凉。我了解周老师,他一生最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后来,师母告诉我,周老师去世前,特意叮嘱除了一些最亲的亲属外,不要通知任何人,尤其是他在外工作的学生,他是担心别人回来看他而耽误自己的工作。听着师母诉说这一切,我竟然没有流泪,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分明感觉到自心里的泪哗啦哗啦地流。没有了这样一个赏识我、关注我、懂我的老师,我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写作的意义——“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这种遗憾是只有失去之后才会深切体会到的。
毕业数月后的某个早晨,我醒来后习惯性地拨了大学宿舍的号码,想骚扰一下兄弟们。可是接电话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我这才意识到兄弟们早已离开了学校,那个宿舍早已经不属于我们。
心里突然被一种可怕的空虚感占据。上网时,想登录学校的论坛,看看兄弟们以前在论坛里的留言和照片。输入学号时,却出现一个对话框:你输入的学号已被注销!
那天我再无心工作,在北京一所大学校园里走啊走,走了好几圈,却再也走不出从前在自己的学校里那种踏实和安静的感觉来。
于是我开始怀念我的大学——准确地说,那已经不是我的大学,在2006年6月20日,一张毕业证书已经结束了我这样称呼他的权利。我现在只能叫它母校——属于我的那个纯真年代,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