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中国写真画

2016-08-03关善明

收藏界 2016年4期
关键词:佚名画像纸本

关善明

人类描绘人兽形象的历史起源甚早,全世界不约而同的在史前时期山洞绘画之中即可见到。原始人类描绘的猛兽、人物形象都是通过观察自然之后,对物象的忠实描写,这些绘画在原则上已属于“写真画”的范畴。

人物的“真实写照”中国古代称为“写真”,亦即现代语所谓“肖像”。“写真”一词,最晚在六朝(220-589)时期即已出现,南朝梁元帝长子、武列太子萧方等(528549),即以擅长“写真”有名于时,“写真”这个名词至清代末期一直沿用。“写真画”有别于“人物画”,其内容以表现画中人的外貌神态、性格品德、地位权势等等为主,其首要功能则是记录先人仪容,供后人瞻仰。而“人物画”则往往是画家对人物的主观描写,通过画家的幻想虚构、臆测附会以抒发情怀,更往往加上故事情节强化可观性,但对人物容貌的描绘,则并不苛及形似。

由于传世“写真画”不少是祭祀所用的先人遗像,外国人通称之为“祖先肖像”,并误以为大部分“写真画”都是死后所绘,称之为“死后造像”,亦即中国人所谓“揭帛”画像。“揭帛”是揭开死者敛帛而描绘的画像,虽然部分“祖先肖像”可能是“揭帛”而写的,但这并不表示大部分“写真画”都不是“写生”,而是“写死”的!出殡、祭祖展示先人容貌的传统,在中国丧礼之中至今依旧留存,只是所用“写真像”已被摄影照片所代替。如此说来,按外国人的理解,现代中国人的照片,岂不是都变成祭祀用的“祖先像”!

中国古代文献有关人物肖像画的记载甚多,早在《尚书·说命上》之中经已出现,但现存最早的实物,则要晚到战国时期。大部分学者都认为湖南长沙子弹库楚墓出土的一幅帛画《御龙升天》图所描绘的御龙男子,就是墓中主人的真实写照,因此或为我国现存最早的“写真画”实例。稍晚的帛画,也可见于湖南长沙马王堆西汉墓出土的帛画,画中所绘的女子像,相信亦是墓主妻子的写照。这些画像虽然具备肖像功能,但其规格则只是介乎“人物画”与“写真画”之间,画中人只是画家所表达的故事情节之中的一个参与者,而不是画作的唯一主角。

较为规范化和专业化的“写真画”,最早出现于北宋后期的帝王造像之中,现存台北故宫博物院共有宋代皇帝像十八幅,帝后像十一幅,其中有坐像及半身像,这些造像都是帝、后真容的真实描写。其中有《宋太祖点检像》,表现了赵匡胤早岁黄袍加身之前的写照,当是在生时之作,不大可能是死后追写的“揭帛”画,可知王公贵族在生之时,亦有写真的习惯。宋代(960-1279)写真画都作身体微侧,头部只见一耳,大多坐于宝座之上,表情肃穆,神态威严,突显王者之风,这种表现手法成为后世写真画的典范。

元代写真画日渐与人物画分离,成为了专门行业,职业写真画家辈出,最著名的有刘贯道、王绎、陈鉴如、陈芝田等人,王绎更有《写像秘诀》一书留存,为我国最早的写真画理论著作。元代宫廷亦雇用了大批职业画家,创作了不少帝后画像,传世有《元帝半身相册》及《元代后相册》等。半身像是元代流行的一种写真画模式,传世还有王绎《杨竹西小像》,其风格与后期的写真画十分一致。写真画的理念、体例、技法,于元代已基本确立,从人物画另辟蹊径,各有发展。

明代写真画更为专业化,宫廷自设画苑绘制帝王画像,民间画师写真专业更为蓬勃,南北地方风格日渐形成。明代写真画的表现手法源于元代,身体及头部略作微侧,利于表现立体感。到明代中期以后,写真画大多做正面造像,面部正中,目光正中、向前,这个手法的转变,可从《南熏殿明代帝王像》之中见到。其中明太祖、成祖、仁宗及宣宗等帝王像皆做侧身像。自明英宗以后,宪宗、孝宗、武宗、世宗、穆宗、神宗、光宗、熹宗、思宗像,皆作正襟危坐的正面像。宣宗年号宣德,在位于十五世纪前期,自此以后不论帝王或是士庶所用的“正规”写真像,大部都作正面像,成为新的传统。除此之外,人像册页、族谱画像、祖先群像等等型式,相继出现。

清代写真画式样更日渐繁复,变化更多,有较为严肃及公式化的正规像,又有家庭生活的“行乐图”、一家老少的“家喜图”、祖孙像、夫妇像、宗族像等,种种形式的组合,写真册页及半身像在清代却较为少见。清代写真画的地区风格更趋明显,北京、山西、江浙、广东、福建、江西各地,都形成了特殊的地方风格。清代末年,摄影兴起,日常生活照片开始流行,对写真画的风格、技法影响深远,广州、澳门等地区,更受到西洋油画的影响,兴起了油画肖像,但活跃时间则颇为短暂。清代以后,人像摄影终于取代了“写真画”的地位,成为肖像的主流,中国写真画沦为历史陈迹。

佚名 蟒服文官像轴 明代中期 设色纸本纵164厘米横89厘米

画像作一长须老人,穿红底蟒袍,绿缘盘领,绿缘袖,蟒作四爪。老人手持牙笏,头戴“展脚幞头”,腰束金镶玉带。脚穿“赤舄”。老人背后有一仆人,手持扇,头戴“大帽”,穿浅青袍,上绣暗花图案花纹样。老人头部及身体均作为侧,轮廓用线条勾勒,身体站立,背后仆人作侍从状,凡此种种特征,均罕见于明代晚期之作,本幅年代应属明代中期。大红蟒袍为尚方所赐方能使用,显示画申人身份高贵,金镶玉带只有文官一品才能佩戴,画中人应属一品官员或皇宫近臣。明末至清初神仙画像常见类似的构图,本品抑或是一幅天神造像。

佚名 戴周巾男子像明代晚期 设色纸本 纵122厘米 横66厘米

男子身穿玉色暗花云纹、青缘、交领、大袖衣,内穿白色交领内衣,腰间配青缎大带,脚穿云头履,头戴“周巾”,标准明代文士打扮。座椅似为紫檀木交椅。椅帔红底菊花牡丹纹,背景从略。画像面部用线条勾出轮廓,再加淡彩晕染,略显阴阳光暗,属明末的风格。

佚名 戴凤冠命妇像轴 清代早期 设色布本 纵172厘米 横130厘米

画像作于布上,但人物头部则绘于纸上,再剪贴于布面。命妇头戴五凤冠,冠上饰有“奉天诰命重封”字样,五凤各衔挑珠排一串,耳戴金耳环,身穿红色蟒袍,外加清式霞帔,领上有金扣两枚,配珊瑚翡翠朝珠一串,补子不辨。座椅用剔犀黑漆交椅。背景有斑竹方案,案上陈设如意、佛手等吉祥物。

画像对细节描写异常细致,面部表情反为简略,以线条为主,附以简单渲染效果。画像画于布上,装裱形式亦属山西式样。从剔犀家具及背景布局观察,画像属清代早期风格。

佚名 夫妇二人像轴 清代早期设色纸本 纵125厘米 横90厘米

画像中夫妇二人平排而坐,男子穿便服,头戴红纬暖帽,女子穿团花右衽大袖袍,下身穿白色暗花百褶裙,裙褶共二十六褶。背后有水墨山水屏风,身旁有男女仆童二人,男仆执烟嘴,女仆执花束。白色无滚百褶裙流行于晚明,夫妇平排画像及男女仆童站立于后面的布局,部是明末清初的流行式样。

佚名 九品文官像轴 清代中期 设色纸本 纵166厘米横88厘米

文官作明式打扮,身穿真红大袖衣,白中单,绿缘袖,头戴乌纱帽,金镶玉带,坐交椅,虎皮椅帔,补子作双练雀纹,属明代九品文官身份。

真像面部以线条勾勒为主,再加以淡彩渲染,属清代中期北方风格,画面简洁,人物身体微侧,神情肃穆,气定神闲。官员虽然身穿明式公服,但绘画风格已入清代。官员乌纱帽两翼作镂空寿字纹,与明代制度并不符合。乌纱帽两翼加上纹饰,在清代戏服之中常见使用,清代画家对明代服制不甚了解,致有混淆。本品虽为清代画家追写先人之作,但画工、构图均甚出色,亦不失为一佳作。

佚名 妇人坐像 二十世纪初 碳粉水墨纸本 纵89.5厘米 横66.7厘米

妇人穿圆领正襟团花纹褂,下裳褶裙,裙门绣牡丹凤纹,坐椅为木雕椅,地上有地毡。妇人头戴乌儿,服饰属辛亥革命之后的流行式样,与清代服饰颇有不同,年代约1912至1913年间。画像用碳粉晕染,再加淡墨线条,效果与黑白照片相似,是民国初年的特殊艺术技巧。

佚名 晚凉婴戏图轴 清代晚期 设色纸本 纵126厘米 横67厘米

行乐图正中有一妇人,身穿深蓝色绣金团花长袍,下裳多重滚边褶裙,头戴勒字,发中插有金饰。妇人身旁有女仆一人,手端茶盘,盘上有二杯。妇人身边共有男孩五人,各自嬉戏。远景山水楼阁,具江南风貌,应为南方画师所作。

佚名 庭园课子图轴 清代晚期 设色纸本 纵126厘米 横67厘米

行乐图共有七人,父亲坐于屋前庭院,身旁有男孩五人,仆童一人,动态各异。男子穿便服,黑靴,佩玉环。儿童各执书本,作读书状。星前有燕子一双,远景山水烟云,皆作江南景象。此幅应为南方画师之作,清代末年南方民间园林、家居陈设等等情况,可见一斑。

中国写真画虽然历史长久,但是一直未受到重视。古往今来写真画的艺术理念一直与中国美术思想完全一致,以追求“气韵生动”及“以形写神”为最高目标,这个概念,与西方肖像画的理念不谋而合。

从文献记述观察,中国古代写真画师的工作,都是以写生为主,正如丁皋在《传真心领》中所说:“皋以从来无谱”,可知中国写真画家并不是依照图谱,或是凭空想象替人创作先祖,而是真真实实的写生造像。成功的写真画在于“写神”的表达,画家必须通过慎密的观察,了解人物的言行动态,才能把人物的性格特质和心理状态描绘出来。死后补写的情况固然有之,明代章回小说《金瓶梅》、《醒世姻缘传》等亦屡有描述,但这并不意味着大部分的“写真画”都是通过这个途径描绘出来的。

现存的写真画,以家族群像居多,这些群像大多是祠堂祭祀所用之物,存于祠堂之中得以保存。这一类写真画所包含的祖先,可达七八代之多,跨度有超过百年的情况,其中或有是后人请画师虚构绘成的,但亦有是后人收集历代先人的容像,交由画师誊写拼合而成的。《传真心领》亦有特别的章节谈论这种誊写画像的处理方法。画像一经重绘,原稿的神韵自难保存,加上传世众多画作,水平参差在所难免,况且粗劣作品必占多数,不少传世画像确是目无表情、千篇一律,但是这一类纯商业性作品,并不足以代表中国写真画的成就,我们不应被它误导。

“写真画”的其中一个用途,就是作为供奉之用的“偶像”,其功能与仙佛造像完全一致,两者之间的关系密切,明清两代写真像与神像的绘画风格亦颇为相似,并相互影响,形成了一种共通的民间风格。早期写真画的基本布局、人物动态、面部刻划等手法,大都可以从神像画之中找到近似的实例。明清仙佛造像的形态,颇为“世俗化”,仙佛造型大都以凡人形象作为蓝本,这也可能是受到写真画的影响。

传世写真画除了宫中旧藏之外,大部分为民间物品,这些作品都是当时社会面貌、风俗习惯、服饰打扮等等情况的真实写照,是与老百姓息息相关和结合生活的艺术作品,较之某些文人雅士无病呻吟、风花雪月、自鸣清高的所谓“纯艺术”更具意义和生命力。“写真画”作为中国艺术的一个构成部分和画种,是不容置疑的。

(转载)(责编:辛友)

猜你喜欢

佚名画像纸本
威猛的画像
韩景燕作品集
王少桓
“00后”画像
画像
兰华生作品
过年啦
邯郸学步
铮铮铁骨(纸本水墨)
十二月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