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西藏(外两篇)
2016-08-03周明江
周明江
端午节前女儿打来电话:“周大爷,我想你啦,这个端午节我到拉萨和你一起过,看看你。”这是喜事,不过每逢喜事时我总是显得平静:“我有什么好看的?比春节时更胖更丑更招人嫌弃了,你还是在家陪外婆好吃好喝好好过节吧。”一阵咯咯笑声之后,女儿问:“难道你不想我吗?”
高手过招,比的不是力气大小。小女儿这一招在太极里实在厉害,叫借力打力,有四两拨千斤之神效,我被彻底打翻在地。放下电话赶紧给她订机票。
坐的夜航班,晚上的贡嘎机场,灯光把低矮的建筑和盛夏的小树照的像童话一样,在这样的氛围里等女儿,哪怕航班多延误几个小时,也无所谓了。
一出港口,女儿笑着看我,说:“还可以。”意思是夸我还像数月前那么帅。当然,也不忘拍拍背“勉励”几句:“周大爷,你要少吃肉,多跑步哟。”
端午节那天,女儿到理发店做头发,专门扎了藏式小辫,问我好不好看。我说:“多此一举!”女儿说:“你个老古董!我也是西藏人呀。”
我是一个节俭的人,但女儿来了,得在藏式特色上奢侈一把。在西郊烤了一只绵羊、一口藏猪、邀上几家好友一起过节。拉萨西郊多灌木湿地,空气清新润人,夏天的微风把烤肉的香气刷在每个人的鼻子上,擦都擦不掉,这让孩子们无比兴奋。烤肉端到帐篷里,女儿拿手机拍个不停。我催她:“干正事,干正事,凉了就不是那个味儿了。”女儿说:“不急不急,我得把照片发给小伙伴们。”
想想也是,世界有多大先不忙着知道,但中国有多大让她们提前了解了解也好。
我想,她内地的小伙伴们看了这些照片,口水肯定滴在手机上!
在拉萨呆了三天就得赶回去上学了,三天都没洗澡,我说:“你个脏猴子!”女儿说:“你懂什么,一洗澡我的藏式小辫就乱了,回去让外婆看了再洗!”
在西藏工作20多年了,女儿一共来过拉萨三次,第一次是汶川大地震时,和外婆一老一小在灾区和大家一起挤帐篷吃泡面,实在让我揪心,于是到拉萨“避难”,第二次是进来参加中考。前两次都是被动的,这一次提出来看我,是主动。时间过得真快,女儿大了,知道老爸的份量,这一点让我无比欣慰。
人在西藏,聚少离多,心里好像总有很多话想说。
女儿小的时候我回家,她总是把我当马骑,骑累了就问我,“爸爸你就不能在四川找个工作吗?别人的爸爸都在身边,我也想让你陪着我。”我说,“你爸读书少,学问小,在四川找不到工作的,爸爸没有工作,你和奶奶吃什么?”女儿不明白,但能感觉到我说的是大事,沉思了一下,说:“哦,晓得了!”
我平时对她要求严,偶尔也会让她任性一回。一次,她带了一帮小朋友来提出要去逛超市,我说,“今天你们每个人到超市,只许拿学习用品和零食,不许帮忙,我买单!”走出超市,坐了长长的一排人力三轮,夹带着欢呼声。后来,女儿跟我说,我的小伙伴们都觉得你不错,她们都想叫你“爸爸”。她这带着自豪的小马屁,差点儿把我拍晕,咳了几声假嗽才勉强站稳。
最高兴的事就是相聚,每次听说我要回家,女儿都会无比地兴奋做准备。给外婆“安排工作”:“外婆,把泡菜泡好;外婆,腌肉等我爸回来再煮……”从四岁起,我回家的前一天,她是不会找小朋友玩的,总是把我的床铺的好好的,检查台灯亮不亮……因为我是她《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里的“瞌睡虫”。
一次,从拉萨出发一直到成都,女儿的电话都响个不停,她问我几点到家,我信口说“下午,下午。”那天雨大,没走成。晚上女儿又来电话,我说:“明天上午”。第二天上午,朋友非留我吃了午饭再走,只好改成下午了。当时,我家住在一所学校里,车子快到时,看见女儿在招手,使劲地喊爸爸。寒风中,冻得她小脸发青,我把她抱上车,没想到,到校门口时她让司机停一下,女儿下车,对着保安突然发了好大的火:“你看!这不是我爸爸吗?给你说我接爸爸你不信,你个‘假老练(四川方言,有自以为是、不懂装懂的意思)!”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正颜厉色地训斥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保安,大家都愣住了,我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回家后才知道,原来学校是不允许小孩单独出门的,女儿为了接我,给保安说了半天,保安才同意她出门,但必须站在视线之内。岳母责备我:“你也是,就爱随口说,她都跑出去等你几次了,回来时保安都问她你接的爸爸在哪儿?好像被人怀疑不诚实。”数次的失望委屈碰到一次的惊喜,当然要爆发了。
这一回,我让小女好好上了一课。从此以后,凡是正事,我都对女儿诚实守信,再也不敢张口就说。
最难过的就是分别。每次休完假回西藏,心里都不是滋味。每次妈妈走的时候,女儿都很难过,一个人关在小屋里,蒙着被子抽泣。那天老婆走时一家人去送,走着走着女儿不见了,回来时我看见她爬在一棵树上看着妈妈远去,用牙咬着小嘴唇。我故意逗她:“你妈回拉萨了你不难受吗?”女儿哇的一声哭了,我伸手抱她下来,她用小手紧紧抓住我的领口:“爸爸你多陪我几天哈。”
在她的眼里,爸爸是强大的,所以,我回西藏她从来不哭。一次我一个人开车回拉萨,早上起来和女儿告别时,发现床是空的。一大早的小家伙上哪儿去了呢?下楼时看到,初春的牛毛小雨里,女儿打了一桶水正在给我擦车,车灯已擦得很亮,挡风玻璃太高,六岁的小女孩是够不到的,搬了一个小凳子爬上去擦……看到我,傻笑:“爸爸,路上雪大你开慢点哈。”
我被眼前的一切定格在小雨里久久不能动弹,这时候不要说出声,就是有一丝风拂过,都能把眼泪的闸门打开。
有时看电视,看到好多先进人物当着大家的面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做“检讨”,我在西藏都是付出,上对不起老母,下对不起小孩,中间对不起老婆……我有同感,但从未那样想过。到西藏是我心甘情愿的选择,既然选择了就要好好干。西藏给了我很多,对此我常心怀感激。当然,有所得必有所失,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我的女儿特别喜欢读我写的文章,尤其是西藏题材的。她也从来没有因为我不会矫情混得不好而感到失望。我的文章里,爱有大小之分,情有真假之别,心有虚实之界,这一点,女儿渐大渐悟。
—人在西藏,是责任,当然要心如高天,不挂一丝云,情如大江,不染一粒尘!
神的领地—献给万里羌塘
一
心里有只风筝,老想找个最开阔的地方放飞。这天底下还有比万里羌塘更合适的地方吗?她足够高,站在唐古拉山浑圆的脊梁上,你一伸手就可以摸到天;她足够远,即便承载再大的梦想,也不会迷失方向。这就是万里羌塘,藏语中的北方高地。我们习惯地将她称之为藏北草原。在地理上,羌塘草原与可可西里、阿里高原融为一体。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作为西藏日报社的一名记者,我在那曲地区驻记者站,一次次我走入羌塘腹地,站在荒原之上,心里有话却口不能言。晴好的天气,突然间下起雨来。人们为何反复无常,答案就在这里,时晴时雨,不以意志为转移。隐隐有雷声,那是神的叹息。不如且当风景,一页页慢慢阅。那闪电,是上帝在你的车窗前划亮的火柴,你在一瞬间看清了自己。其实,你很渺小,如果没有足够强的光亮,与那草丛里的蝼蚁何异?下雪的时候,整个羌塘草原灰蒙蒙的,那雪,又细又急,像南方秋天飞舞的蚊子。这世界,你分不清是美是丑,天地始于混沌,这就是吧!一切了无生机,一切又似乎都在孕育,呼喊一声,你就是出生的婴儿。雪停了,睁开眼睛,那高高的唐古拉,是你站立的父亲。极目向远,湖泊波光粼粼,宛若慈祥的母亲。风追云,露出黄的草白的雪。低低的地平线上,站着牧羊姑娘,长长的头发上扎一根红头绳。你就是等我千年的卓玛吗?如今四目相对,她却不说什么。浅浅的笑容如一抹微风,盈盈的双眸,里面一轮弯月。幸福如天边的朝霞,静静守候,直到太阳升起。这就是万里羌塘,心灵的高地,梦开始的地方。
二
画家敬庭尧,与我是忘年交。敬先生住在北京,却喜欢西藏,在拉萨仙足岛上租了一间房,一画几个月。
有时坐在一起闲聊,先生说,我最好的画,就是画西藏和云南题材的。60多岁的人了,常年行走在高高的西藏,有人不理解。先生说,大城市,喧嚣挡住了视线,很多东西看不清了,只有到西藏拥抱羌塘,心才会飞翔。每次从羌塘回来,先生都要喝些酒,然后邀我们一起唱歌,他一遍一遍地唱着《蜗牛与黄鹂鸟》,笨拙地跳舞,完全进入忘我的境界。有年轻人偷偷地笑。老年人的儿歌,她们听不懂,因为她们不知道万里羌塘。我懂。喝过了酒醒了,先生关起门来,疯了一样地画画。先生有时会带上两个弟子,一起到羌塘写生,其中有一个叫道尔吉的,他的画我尤为喜欢,空灵,像谜一样,你仿佛知道谜底,却又无法说出。一如万里羌塘。云南师范大学的单振光教授,是一个典型的西藏狂。每年只要有空,他都会开车进藏。我和他是在拉萨认识的,只因同乡同缘,我们总有很多话说。单先生说,去过不少地方,但西藏最让人牵挂,每次赴的是心灵的约定。一次次来去,一次次重复着相同的风景。2014年,单先生又和云南大学的几个教授一同到藏。我和他坐在拉萨的一家茶馆里聊天。我说:“先生去过羌塘草原吗?”单教授说:“没有。”“那应该去。”“为什么?”“说不清楚。去过的人也有不同的说法。”“带点什么?”“水、食物、心。”一群人出发了,向未知的万里羌塘。两天后,我接到了单教授的电话。他说,明江,现在我算是更深地知道西藏了,身心蜕皮,轻了。这是一次洗礼,对大自然、对生命充满敬意。”女作家马丽华,我听说她曾经和一群人在万里羌塘,喝些酒,放肆地唱歌,婴儿般地啼哭。之后,每个人除去衣服,像朝圣者一样,晾晒生命,让草原的风,吹去身上曾经沉重的痕迹。我有几年没见到马大姐了,没向她核实是不是真的。但我确信不是假的。因为,马大姐是写羌塘出名的作家,她懂万里羌塘。至今,她的《藏北游历》,我深为喜爱。你我都是平凡的人,卑微地活着,柴米油盐酱醋茶,日子就像理毛线,总没个头绪。叹息着,一天过去了。听到爆竹声,又长了一岁。有时候日子过得悲摧,吃饭都不用烧汤,两滴眼泪掉进去,比汤更有滋味。我们有无尽的要求和无数的失望,短暂的快乐总被长长失落掩埋。其实,心若累了,则人生无风景。我想起了电影《追捕》中的经典对白:“杜丘,你看,多么蓝的天,走过去,你……可以融化在那蓝天里,一直走,不要朝两边看……”走入万里羌塘,重生或者超越,至少能找回最初的纯真。那里的蓝天等着你。“……你,明白吗?”我的杜丘。
有感于读书
有次回乡,去看望邻家的大妈,大妈从小待我不错,小的时候贪玩调皮,常常误了饭点。大人要忙着做农活,叫几声没回应,就不管我了。
母亲为了让我长记性,往往把剩菜剩饭锁在柜子里。回家后倒腾一阵找不到吃的,饿得我眼冒金星,直咽清口水,要不是没力气,真想一把火把老屋点了!
过的最悲摧的时候,就是无奈地走回小屋,还没抛开被子,自己就被自己的怒火烧倒了。饿着肚子也能睡着,这就是少年吧。
邻家大妈家和我家只隔一道墙,墙上挂满了瓜架子,南瓜、丝瓜、佛手瓜……缠在一起长,分不清是你家还是我家。
墙上有一道豁口,听到动静,大妈往往趴在豁口上,我气急败坏的样子,老惹得她哈哈大笑。笑过后,大妈总是说:“过来,过来,我给你做。”
有时我心里太憋屈,赌气不理她,大妈就从豁口处爬出来:“耶,出息啦,脾气大了?”一边说一边牵我的手。
那时候日子苦,大妈总是把最好吃的给我:舀些剩饭,切一截香肠或者剜一坨火腿心子,和着炒好后撒点儿葱花,上面还盖个煎好的荷包蛋呢。长大后才知道,这也算是我吃过的最早的“扬州炒饭”了。
吃饱后嘴皮不能沾油,我用袖子使劲儿擦,这样出门后就不怕碰到母亲了,到了开下顿饭时我嘴皮还是干的,一副“没力气”的样子,不知她老人家心里怎么想?
养只鸡还贴把米哪,更何况养个儿子。
这么一想,好像天下的道理都让我一个人占尽了,心里充满莫名地快乐。大人们表达歉意的方式就是给我夹菜,想笑却不敢笑出来,能把人肚子憋疼。至今我的胃口都很好,可能就是那时没笑出来,把肠子憋粗了。
大妈的大女儿小怜和我同岁,母亲说,你小的时候,农忙时你大妈回家喂奶,连你一起喂呢。可能是吃了不少奶的缘故,在我的心里,邻家大妈像母亲一样亲。尤其是受委屈的时候,我都想搬过去跟大妈一起过。
这一天还没进门,就听到大妈正教训逃学的孙子:“你小子不要逃学了,喏,你要学隔壁的周叔叔,他就是因为从小爱读书,现在给国家当记者呢……”听得我脸红耳热,我都成了大妈用来举例的榜样了。这门是进,还是改个时间再来,让我纠结了老半天。
仔细想想,大妈骂的也对。像我这种劣根性很重的人,就是应该读书认字,用知识好好改造自己。
今天想来,要是我当年不读书,在村里有可能是个游手好闲的废物。有“智者”甚至描绘了我不读书的未来:年龄大了直接当选钻石王老五,肩上站只“鹩哥”,吹着口哨,走过有待嫁闺女家的门口,有人赶紧关门上栓……
我呢,心里苦,就会像有的人一样天天喝酒。村里产的玉米,说不准大部份都让我烤酒了,一年下来,农民少喂几头肥猪呢。
——这恐怕是到目前为止我为本村做的唯一贡献吧。
同时,这也算是读书的好处。
到了学龄,我真的上学读书了。大妈为了鼓励我,常常对我说:“你要好好读,将来当个干部,我把小怜许给你做媳妇。”读好书能当干部又能娶小怜做媳妇,我当时不懂,但相信大妈说的一定是好事。
也许是受了鼓舞,我从小学到中学,成绩一直很好。后来,我成了一家省报的记者。
在二十年前的农村,知识改变命运是真理。
我成了干部,小怜却没成为我媳妇。不是大妈食言,在农村,你当了干部不主动下聘礼,口头约定就自动解除。这样也好,要是小怜姐姐真成了媳妇,今后听姐的还是听我的,可能要一辈子才能搞清楚。
小怜姐姐书读的没我多,可能没想到这一层,她刚结婚的前两年我回乡,见了我还脸红呢,躲着走。
她这么一搞,吓得我直到姐生了孩子才敢谈恋爱,还生怕老婆说我是“二婚”。爽了约,当然得用青春做代价。小怜姐姐嫁人了,个中的酸甜苦辣,我也只好换个人体验了。
在城里工作,我才发现,城里人是多么重视读书。为了让孩子读好书,城市每天都上演着神话,学区房疯狂地涨价,有的“名师”补课费动辄一节课七、八百元,为了让孩子们提高成绩,不惜花光积蓄。甚至于有的父母,因为对孩子教育观念上有差别,含泪离婚……
城里没地,不读书能做什么呢?而读好书,多数人能当干部,不管孩子们认不认同,反正父母们是这么想的。“工厂”一词在他们的心里是有阴影的。再说,工厂里的管理人员、技术人员都读过不少书。读书少的,只能做普通技工,下了班身上还有产品的味道,他们会说,这孩子命苦呀。
于是孩子们认真的读书,苦练“除味功”。她们好像特别忙,忙得都没有吃过邻家大妈的“扬州炒饭”。那是这个年龄应该有的童趣,而对于城里的孩子来说,反倒成了奢侈品。
书读多了学问就大吗?也许不是,我到过很多家庭,却从未吃过孩子们做的食物,哪怕是一碗面。也许是学问大了身子轻,走路时脚不沾地。不少的孩子上了名牌大学,有了好工作。可这时父母才发现,自己老了,不中用了,身份也降了,成了“保姆”,或者说好听一点“生活老师”,从头一点一滴,给孩子们补生活课。
“你要争气,将来到国外上大学,到国外生活……”
这是这些年我在城里听得最多的教育孩子的话,令我又震惊又费解。
我没有去过国外,一是钱太少,怕丢人;二是文化不高,怕迷路;三是没名气,无人请。但我从不反对孩子们到国外读书。我的国家,有好多人到国外受了很好的教育,回来后做成了前人做不成的事。或者,在国外取得重大突破,推动人类社会进步。享受着他们的成果,没什么不好。我也不反对孩子们到国外生活,地球本是一个村,在开放的时代,哪儿适合哪儿过。
其实,好多父母和我一样,都没有去过国外。隔着雾霾也能看清外国的月亮?我想,倒是这些父母们该重新好好读读书了。
本是公平的选择,让孩子们自己做主即可。面包也好,饺子也罢,都是食物。面包里有黄油,饺子里还有肉馅呢。没吃过黄油,却到处说黄油有“药用功能”,有点荒唐。从这个角度说,治理心里的雾霾,可能比治理大气的雾霾花更长的时间。
刚好,大妈在院里教训小孙子,凑热闹的孩童越来越多。我也说两句:你们要好好读书,爱动脑子的,书读得越多越好,读到国外回来最好。爱动手的,不用读那么多书,不会什么读什么。见了书就头疼的,像“牛三斤”,那就到学校多认字,将来收快递,上面写着“吕桂花”,你大声说,那是我媳妇……总之,你们要快乐读书,长大后,读书快乐!
此处有掌声
大妈没多少文化,她也叫好。我是一个读书人,把书读到了一个农民都叫好的程度,我特别高兴。
读书,其实是一件多简单的事。
责任编辑:次仁罗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