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南海文献漂流记

张月

早在1950年，时任菲律宾总统季里诺曾公开对多国记者说，“南沙群岛虽影响菲律宾的安全，但主权属于中国，菲律宾不便采取行动。”

“本人对西、南沙两群岛最近之情势颇为关切，该两群岛实无甚重要，倘竟因此引起中国与友邦交恶，实不相宜。”

1956年，美国第七舰队的雷德福上将来到台湾，与时任台湾地区副领导人陈诚进行了一次密谈。

陈诚称：“该两岛主权向属于我国，只要有关各国承认我主权，其他问题可以商办。”

雷德福解释道：“目前菲律宾有些人对南沙有些要求，越南则对西沙有要求，中国事实上无法将该岛全部占领，在经济上亦无占领之价值，故对此事，必须与菲越两国有一解决办法，倘能分占若干岛，再以各占之岛分别监视其余之岛，即可使全部岛屿无虞。”

“主权问题如先能被承认，至于如何分别防守之方法等问题，均不难解决。”陈成强调。

双方谈不拢，不欢而散。

这段对话发生前，菲律宾在南沙声称发现了50多个“无主”的岛、礁、沙洲，将其命名为“卡拉延群岛”，并宣布为菲律宾所有。而在西沙，南越西贡政权则侵占了中国的珊瑚岛等岛屿。此时的雷德福便是来到台湾为这两国做说客的“中间人”。

雷德福和陈诚的这段谈话纪要载于台湾“外交部”一份被列为“极机密”的文档里。6月30日，在中国史学会举行的南海问题研究最新成果报告会上，75岁的台湾政治大学教授唐屹将包括此文档在内的53册南海文献资料带到北京，他通过多年来搜集整理的大量档案文献，论证了近代以来中国政府管理、管辖南海诸岛的史实。

这批在内战时被国民政府带到台湾、首次在大陆发表的文献，为中国证明南海主权的归属提供了新的证据。

官方文书具有更大说服力

自上世纪末期，唐屹就致力于整理中华民国的界图和界约整理。“把这些档案数据编辑成册，一方面为历史留下真实记录，一方面也为中华民族的祖孙们留下将来的生存空间。”可迁台的大批档案和文书要么束之高阁，要么尘封密卷，很多文献都未被重视。

“像一些地图、界图需要很专业的人来维护，结果放在塑料信封套里。”唐屹说，“很多文档要么被虫蛀了，被水淹渍了，甚至于被卖掉了，都没有得到妥善的保存。”

而在2012年，马英九上台后，遭逢南海问题集中爆发期。唐屹写信给马英九，“我说界务有的做了没有出版，有的还没有做，南海的要赶紧做。马英九就说赶紧做。”

得到马英九许可后，唐屹开始申请调阅台湾地区防务部门和对外事务部门的南海档案，“我还找了‘档案局，还有国外大学的档案，把架子搭起来了。”

“在国际法上，官方文书具有更大的说服力。”社科院边疆所教授李国强说，恰好，唐屹的53册文献大部分都是官方文书和政府档案，体现了官方管辖行为，这在国际法上是很有力的证据。

他说，“中国在南海的管辖行为可以归纳为官方命名、航路开辟、渔业活动、海师巡视等诸多方面，这些管辖行为显示出中国历代政府对南海诸岛的控制、利用以及对南海资源开发和管理持续的维护和重视。”

南海太平岛

例如，文献资料显示，1907年和1909年，广东水师提督李准两次巡视西沙诸岛，探明岛屿数十座，逐一命名，鸣炮升旗，勒石为碑，书“广东水师提督李准巡阅至此”，宣告西沙群岛为中国领土。而这符合国际法上对于无主土地、无主岛屿的先占原则。

而上世纪30年代，当时的国民政府公布的《中国南海各岛屿图》中，把南海水域用一个水滴的实线圈了起来，“当时画线的时候世界各国都没有表示异议。”唐屹说。

“这些史料完完整整地保留了历史原貌，涵盖了近代至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时间跨度，而且涉及这个时间中有关南海方方面面的事项，堪称近代以来有关南海事务最为周详的文献集。”李国强认为这是我国有关南海主权的排他性历史证据，足以说明历史发展中，只有中国在南海行使了完整的主权职能。

他说，不否认周边国家的先民或许在南海上有过海上活动，但与中国相比，周边国家不具备开拓、开发、经营、治理南海的完整历史进程，因而也不具备构成南海主权的基本要件。

菲总统曾称南海属于中国

除了官方公布的主权声明以外，唐屹在搜集材料过程中还发现了很多“花边”材料，佐证南海岛屿的归属权。

1950年春，海南岛刚解放时，菲律宾有舆论主张趁火打劫，要菲律宾政府出兵占领南海上的几个岛。当年5月17日，时任菲律宾总统季里诺公开对多国记者说，“南沙群岛虽影响菲律宾的安全，但主权属于中国，菲律宾不便采取行动。”菲律宾的媒体和国际通讯社对此事都进行了报导，而台湾驻菲律宾的代表机构，发给台湾外事主管部门的电告留存至今。

除了菲律宾，当时的国际社会对于南海诸岛的归属权也是心知肚明。

1960年底，美国海军顾问艾文士少校向台湾海军总部申请次年1月初前往南海的北子礁、景宏岛以及南威岛等许多岛屿，测量经纬度、地质、水文等资料，并要在每一个岛屿停留十五天。而除了申请台湾海军总部同意之外，他还希望海军总部通知南沙太平岛上的守军知道。

之后，美国在这几个岛屿进行测量工程，期间发生飞机事故处理搜查等，亦有向台湾方面申请及台湾方面核准的公文。这些公文往来都在台湾对外事务部门存盘。

不仅美国和菲律宾，联合国下属的国际民用航空组织、气象组织等，在1971年中华人民共和国重返联合国之前，都向台湾方面提出申请，要求提供南海诸岛的气象数据，为经过该领域的国际民航飞机服务。

据此，唐屹分析，当时“他们都明白，这些岛屿属于中国”。

1946年就有淡水和动物被发现

而关于太平岛“岛礁之争”，在唐屹整理的档案里也有证据：1946年，中国政府在收复西沙、南沙时，在一些岛上发现了淡水，日本留下的军犬、牛、猪等动物也可以不靠外界补给而生存下来。“这就是岛屿，不是礁。”唐屹说。

这被多次强调的岛礁区别，正是近年来中国和相关国家交锋的热点。在国际法意义上，一块露出海面的陆地，被定义为“岛屿”还是“岩礁”，其法律地位是完全不同的。如果是岛屿，则可延伸出200海里的海洋管辖权。如果是岩礁，则只拥有12海里的领海权。

而在7月12日，海牙常设仲裁法庭将台湾管辖的南沙最大岛屿太平岛“降岛为礁”。

可按照《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界定岛屿有三个具体的标准：一是岛屿或岩礁有否淡水供应，二是有没有生长食物的可能，三是附近有没有建造房子的材料。而唐屹提供的档案再次证明了这是个“淡水充裕、农产丰富、生活机能完整的岛屿”的事实。

已经75岁的唐屹在报告会上站着做完了报告。他称以后还会去“总统府”、“外交部”挖材料，还有地方政府的档案。他誓言捍卫老祖宗留下的南海主权，“这些材料懂的人会觉得是无价之宝，不懂的人包油条都嫌脏。”

然而，他也提到，是在身体和环境许可的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