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北平大盗“燕子李三”（上）

张田

提起“燕子李三”，相信不少人都听过他的故事。上个世纪80年代，曾播放过一部以他为原型的电视剧《燕子李三传奇》，这部电视剧尽管集数不多，但也风靡了一时，就连当时只有几岁的我也曾看过。故事讲的什么早就忘了，只有一个镜头至今我仍记忆犹新，那就是李三每晚趁着夜色，回到他栖身的前门楼子前的一个画面：只见他双脚用力，身子往上一蹿，“嗨”的一声，便轻飘飘落在城楼上面。这时城楼子屋里的一盏残灯也随风左右摇摆，既恐怖又凄凉。后来只要提到燕子李三，我脑海中就会闪现出这个场景。90年代末，“燕子李三”又一次成为电视剧的主人公，这时我才知道“李三”原来是一位劫富济贫的侠盗，他就像评书里的时迁、杨香武，电影里的罗宾汉，虽然身在绿林，但却是位行侠仗义的好人。

前不久与小伙伴们热聊80年代播放的电视剧时，我恰好提及了《燕子李三传奇》这部电视剧，没想到才说了片名就引起了大家的兴趣，什么侠肝义胆、义薄云天、志勇双全，这些用于形容英雄的词汇，一股脑儿都被他们用在了这位著名的京城大盗身上。不仅如此，他们还对燕子李三的传奇故事如数家珍，燕子李三是否真像传闻中那样英勇，这是小伙伴们最想知道的答案。为了给大家一个满意的回答，我花了数月时间检索北平二三十年代出版的报章及相关文献，最终还原出一个与传闻中不太一样的燕子李三。

燕子李三的真实身份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北平（北京）治安情况并不理想，绑架勒索、杀人放火、走私贩毒、挖坟掘墓几乎天天见报，而偷窃财物的“小绺”（即人们常说的小偷）更是平常，像孔祥洲、段云鹏、燕子李三都是当时有名的大盗，在他们之中尤以燕子李三贼名最大，连津沪一带都知道他的匪号。李三出名的原因并不只是因为他专偷豪门政要，而是他将偷来的钱财全部周济给了穷人。因此在很多版本的故事中，他成了一位有勇有谋侠肝义胆，专与豪强军阀对抗的大英雄、真侠士。尤其是他那一身高来高去、蹿房越脊、来无影去无踪的功夫最令人称道。人们都说他是位身怀绝技的世外高人云云，其实并非完全如此，其中还有他耍弄伎俩、吹嘘包装自己，从而把人们弄得云里雾里，以讹传讹，使他竟神乎其神。那么燕子李三究竟是什么来头儿呢？

要说叫燕子李三的人，很多。最早叫这个名的，是生在前清道光十七年（1837年）的李云龙。河北沧州献县人，说来也巧，他和清初康熙年间的河北巨盗窦二东（即京剧《连环套》中的窦尔墩）是同乡。这个李云龙，也是个巨盗，据说其武功超群，飞檐走壁，如履平地。当然这不乏有夸大其词胡说八咧之成分。另一个燕子李三是天津蓟县人李芬，还有一个山东禹城的燕子李三，叫李圣武。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人，充其量都是屡教不改的惯偷儿。小到殃民，大到祸国，以至于这个“李三”已经成了当时活动在北平、天津、河北、山东地区诸多飞贼的代名词。而“飞贼”们也借此名来抬高自己。众多“燕子李三”之中，说一说本文的这个李三，也即北平巨盗燕子李三。该人本名李景华，原籍河北省涿县人，清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生，死于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1月9日，享年40岁。他的身世至今扑朔迷离，而造成这个谜的正是李三本人，无论是档案上记载还是他对记者的自述，前后总不一致。据1916年李三供述的档案记载：“来京在香饵胡同（北京东四牌楼北，马路东边一条较宽的长胡同），我姑母马姓家浮住。我父已故，原籍现有祖母及胞姐胞弟。”1919年李三又供：“家有母亲、姐姐、兄弟，我有哥哥在外当兵。”1934年北平大报《京报》也对其进行了多次采访，仅在这一年之中他的说法也都各不相同。3月31日的报道中，他自述：“（李景华）弟兄四人，李行三，故众人皆呼其李三。二兄早亡，仅弟一，现在良乡做小本买卖。其父早亡，母亲健在，李父曾充逊清之护院拳师，武艺精通。李三幼时，即从其父习武，故善于窜纵，身捷如燕也。”同年12月26日又载：其自述曰，“余本沧州人，现年40岁。曾祖父讳天培，于清乾隆时，官至广东巡抚。祖父讳远藩，清时官至户部侍郎。父讳桂馨，为武进士出身。我家数世为官，至敝人，因淡于仕途，且鉴于国事日非，人心不古，遂隐于乡间。以余家世而言，财产足敷余一生生活。惟余天性奇特，视金钱如粪土，故乡中每有贫寒者，莫不解囊相助，以致偌大家私，完全送与旁人。迨家世凋落后，流为窃盗，余之天性仍难稍改，每见人有急难事发生，即设法为之救济。余所盗之物，均系出自富有者之家，变价后，即行济贫，固丝毫未入私囊。”这几个自述是真实的吗？据其辩护律师蔡礼回忆：“（李景华）他小的时候跟着叔叔到沧州落了户。在沧州，他给人家放牛，做零活。沧州人练武的多，他在那儿学了点武艺。那时，他就小偷小摸的。后来，他的胆子越来越大，由小偷小摸变成到处偷盗。他自称燕子李三，以标榜自己身轻如燕。”蔡礼律师所说和李三之自述差异很大，那么，哪个可信呢？另外，蔡律师还有个回忆：“李三十八九岁时，跟着沧州一个走江湖的班子到河南洛阳卖艺。这时班子住所里丢了东西，人家怀疑他，就把他赶出去了。他在洛阳人地两生，没有着落，便靠偷盗生活。”此外，又据报载：还是他在洛阳时，一次他见洛阳警备司令白坚武财大气粗非常霸道，便在夜里偷偷摸进白家，将其随身配带的左轮手枪偷走，用武装带把手枪吊在白家后花园树上。还留下一张纸条，上写“李三到此一游”。据说，白坚武怕伤了脸面，没有大动干戈。李三又偷盗了几家豪门，当地治安到处抓捕他，李为了逃避追捕，埋名去了少林寺。

究竟是不是去了少林寺，也是仅据报载。又说其从少林寺出来后，李到平津作案。作案后，留下记号。学小说《三侠五义》大盗花蝴蝶、白菊花的做法，把一只用白纸叠成的燕子插在作案的地方，或留下写有“燕子李三”的纸条，以表示武林中一人做事一人当的磊落行为。“燕子李三”的绰号便由此而来，而匪名从此更名声大震！

在这么多的资料中，不过总是出身为偷为盗。只是其自述出身官宦人家可有根据？为此笔者对其出身世家进行了核对，在翻阅了大量文献后，终于在《清高宗纯皇帝实录》中发现了一位名为李天培的大员。这位李天培初任广州知府后补任湖北按察使，在乾隆五十四年（1789年）时，因用湖广粮船为朝中权贵乾隆宠臣福康安私运木材之事，被和之弟和琳参奏，案发后乾隆下旨将李天培革职发往伊犁，而燕子李三所述的祖父李远藩及父李桂馨史料中均未记载。无论李景华祖上是否身为高官，但在其出生时家道早已中落。因此我认为蔡礼律师所载的更贴近李三的真实情况，这也解释了后来他为什么能将部分偷窃钱财周济给穷人的行为。燕子李三如此频繁地更换出身，无非是想给 “侠盗”的宣传再增添几分传奇色彩，以求得众人的同情。

燕子李三的功夫

提起燕子李三，大家都会觉得他是一个身材高大魁梧之人，但根据资料上的描述：“其乃一瘦小枯干之人。背驼面黄微麻，且谈吐颇雅，文质彬彬。”就是这样一位毫不起眼的人，却被坊间传为自幼随异人练就了绝世武功，身轻如燕，飞檐走壁，大小报刊也以此为噱头大肆宣传，他到底是否真有绝世武功呢？笔者下面就来告诉大家。

首先要说李景华肯定是会一些功夫的，但绝非传闻中说的那样神奇。从他的档案及供述中来看，他多次承认过其自幼习武，但究竟是跟随其父亲练就的，还是他流落沧州时习得的就不得而知了。1929年6月李三曾越狱逃走，《益世报》和《京报》都详细报道了其脱逃及捕获的过程。《京报》载“越狱当晚（1929年6月29日晚9时），狱吏查监问李三：‘还不熄灯睡觉哩？李三道：‘我正打算跑哩。那狱吏以为是开玩笑，并没有介意，依然到邻号查监。李三却不慌不忙，脱去镣铐，趁着灭灯的当儿，将窗上铁棍折断由窗洞钻出，纵身一跃，已到了房上。连接蹿过几重院落，等到被狱中发觉鸣枪追逐之际，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了”。二日后（7月1日）燕子李三行至东四牌楼时被侦缉第三小队侦探李文奎看到，他马上通报了侦缉二分队，二分队队长张瑞森带了20余名侦探追捕李三，李三发现有人跟踪后，他身子往起一蹿便来到马路边上大东园澡堂的房上，侦探们见此情景马上又通知了内一区的警察们，仗着人多势众，最终将李三围捕拿获。虽然成功捉拿了李三，但警方还是费了一番周折。据档案记载：首先发现李三的李文奎在扭打中，被其咬伤手腕，幸亏陆续赶来的30多名探员，才将赤手空拳的李三捉住，如果没有以一敌十的真本领，李三早就被侦缉队拿获了。但因为李三越狱成功，大家都谣传他会缩骨奇功，《益世报》为此也采访过他，他说：“在监狱门用卸锁法将镯镣卸下，由凉棚拆下杉槁一根，爬杉槁越过墙三段房两处，不足三分钟即已逃出。”蔡礼律师也曾在他的《我所了解的李三》一文中写道：“他能头朝下，身子像壁虎一样紧贴墙壁往上爬，他曾在白塔寺高高的大殿墙壁上爬过，这一招儿叫‘蝎子爬。”由此可见李三虽然不会缩骨奇功，但是他在蹿纵术及气功上确实有一些绝活。

（编辑·韩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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