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岳飞》同样精彩的背后故事
2016-07-27黄勇
黄勇
一、“古董”问世
2016年6月7日晚,黄安伦的歌剧《岳飞》在经过天津的世界首演后,终于在北京的国家大剧院上演了!此剧是黄安伦1980年代在耶鲁大学完成的研究生毕业作,距今已经三十余年。演出当晚可谓盛况空前,京城歌剧界、古典音乐界人士,音乐学院(包括附中)的师生和校友,以及资深的音乐爱好者都争先一睹这部传说中的民族原创歌剧。有不少人从外地专程赶来观看。
这部歌剧由黄安伦的老搭档徐庆东(已故著名编剧、导演)编剧,陈薪伊导演,郑晓瑛指挥,意大利人阿尔方索·阿玛多担任合唱排练指挥。主创团队的卡司在国内可谓一流。演出现场,观众们大多为黄安伦音乐的恢宏大气、细腻精深所感动;更为他娴熟的驾驭西洋交响乐作曲手法呈现出的浓烈民族音乐元素的技巧所折服。关于演出的剧评,已经有专业的剧评人在多家媒体和网络平台上进行了评述,我就不在这里班门弄斧地作过多赘述。我只想简单地说一下自己的粗浅印象:尽管当晚演出女一号的声音偏弱,但这点遗憾瑕不掩瑜,我仍然认为这部黄安伦“压箱底的货”虽完成于三十余年前,与近年来上演的中国原创歌剧相比,在音乐上不仅没有显露出丝毫的陈旧,反而显得更加新鲜生气。
我真诚地希望这部作品能够顺利地在中国内地的舞台上继续上演,我也相信它会日臻完善。但我也着实担心,在当今这个商业气息浓重、功利追求远远高于艺术追求的现实社会里,像黄安伦这样心无旁骛地潜心音乐者,推出的这种纯粹的只用音乐本身说话的作品,是否能够赢得它应有的艺术地位?是否能够获得今天的年轻观众的认可和尊重?
在我看来,歌剧《岳飞》就像是一件从地下挖出的古董,它毕竟与当今的社会有着三十余年的隔绝。这个珍稀的古董,是否能够进驻到博物馆级的艺术殿堂?它会不会连古玩市场级的安身之处都挤不进去,最后沦落到潘家园的地摊,要靠搏运气才会被人淘出?即使被淘出,又会不会遭到王刚那把装神弄鬼的“护宝锤”砸个粉身碎骨的厄运?
但愿我这么多的担忧是庸人自扰。但歌剧《岳飞》从创作、修改到得以公演,实在是来之不易。简单的一句命运多舛,已经无法表述出它的艰辛,真的不希望它再遭受磨难了!了解黄安伦和这部作品诞生过程的朋友们在庆贺它的公演之余,无不唏嘘。黄安伦的发小、从附中到现在一直亲如兄弟的汤铭先生,谈起这部作品和黄安伦自己经历的坎坷,几乎难以自禁。他告诉了我下面这些鲜为人知的背后故事。
二、我不是中央音乐学院毕业的
某年,耶鲁大学音乐学院的院长应邀到中国,参加中央音乐学院院庆活动。在祝辞时,耶鲁的院长热情洋溢地称赞了中国同行。为了表明两校之间源远流长的友好关系,他说道:“有一对中国父子,先后在耶鲁大学音乐学院学习,并都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他们一个毕业后一直在中央音乐学院任教,另一个毕业于这所学院。他们就是我尊敬的黄飞立教授和他的儿子,伟大的作曲家黄安伦先生。”他精彩的致辞博得了满场掌声。
一般人听到自己的名字被这样提及,通常是会有些沾沾自喜的。但黄安伦听了这段话后,较真儿地进行了更正。他给中央音乐学院校友会写了公开信澄清说,因为文革的爆发,自己在内地的学业被打断。自己实际上是音乐学院附中毕业的,从来没有上过音乐学院。所以,自己不是该院的毕业生。
此信一发,让时任中央音乐学院院长的王次很是尴尬。后来校方经过磋商,回复说,附中的也算是中央音乐学院的。从此,中央音乐学院的校友录里也包括了附中的学生。
在这件事上,黄安伦不是故意与耶鲁和中央音乐学院的院长较劲、给他们难堪。他“不谙人情”的较真儿和一丝不苟的严谨是从小养成的。
他的父亲黄飞立教授在99岁生日前一周,给我讲述了这么一段故事:
1950年代初,中央音乐学院落户天津。为了给学生提供更多的演出实践机会,黄先生联合天津的演出团体组织了多场周末音乐会。这个系列音乐会受到市民的欢迎,参加演出的学生和当地音乐家们也感觉收获颇丰,一些当时声望很高的天津音乐家也放下身段,参加演出。
某次演出结束后,所有演员和指挥谢幕、接受观众的掌声和鲜花。此时还在上幼儿园的黄安伦跟着母亲也上台来向做乐队指挥的父亲道贺。可没想到,他上台后看见当晚演唱的一位著名女歌唱家后,停住了脚步,扬起头,认真地对她说:“×阿姨,您刚才好几个地方都唱错了。”他的话一出,立即让舞台上的人陷入了尴尬。黄飞立赶紧把他拉到身边,想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可黄安伦兀自不停地说着她错在了哪里。
后来,这件事在当时的中央音乐学院和天津音乐界悄悄传播开来,大家一边为这孩子聪慧超人的音乐天赋赞叹,一边为他这种较真儿的性格担忧。事实也证明本性难移,黄安伦这大半生一直没能改变这种“不谙人情,不识时务”的较真儿和一丝不苟的严谨。这种秉性帮助他完成了多部伟大的音乐作品,同时,也注定了他音乐生涯的坎坷曲折。
三、风琴的故事
1966年文革开始,黄安伦和同学们先是“停课闹革命”,后来又被赶出校园下放到塞北部队。
1969年3月17日,由北京电影学院、中央音乐学院及附中、中国戏曲学校以及样板团刷下来的十几个文艺尖子共121人,在张家口65军组建了有正式编制的一个特殊连队——4619部队11连。这里包括了黄安伦在内的一大批优秀的艺术家、教育家、名记者、名编辑和社会活动家。耳熟能详的有钢琴家、黄安伦的同班同学朱晓玫,电视剧编导郭宝昌,编剧、导演徐庆东,电影导演滕文骥,电影编导韦等。当时大家都以为锻炼一年就能回城,谁也没有料到这一去就是4年多。
下放期间的一天,在部队驻地附近的小学校里,突然传出了老式风琴的声音。黄安伦循声跑进去一看,是一架四处撒气漏风的脚踏风琴。这让已经好几年没有摸钢琴的黄安伦喜出望外。他找到小学的杨老师,恳求用这架风琴学习有关音乐理论和技巧。杨老师很为难,但看到黄安伦那渴望的眼神儿,终于动了恻隐之心。他说:“好吧,孩子们每天8点上学,你每天早上5点来学校,我在这儿等你。”黄安伦激动地转身就跑了。他接下来要去攻克更大的难题——因为他现在是在部队,不能擅自行动,必须获得领导的批准。
他找到管他们的二排长。这是个山东汉子,开始看不起这些洋学生。要是放在早先,一定会一口回绝。但黄安伦之前已经和他进行过几轮比试,不仅全部获胜,而且还赢得了他的好感。
第一件事是比水田插秧,农民出身的二排长怎么努力,都超不过黄安伦。原来黄安伦插秧时在心里哼着世界名曲,按着快板的节奏去插。所以他插得快速并有节奏,他在音乐中的自我陶醉,大大减少了劳作的痛苦,并从中获得了乐趣。这个秘笈是二排长怎么也想象不到的。
第二件事是黄安伦爱洗冷水澡,二排长对此很不以为然,他放言说:“有本事你洗到十月一。”张家口的十月早已是穿毛衣的季节,黄安伦照洗不误。二排长又放话了:“好小子,有种,那你洗到冬天!”张家口的冬天零下二三十度,水没流到脚底就已经结冰了。但黄安伦依然坚持着洗冷水澡……
经过两番“较量”,二排长有点儿喜欢上这个有个性的“洋学生”了。
没过多久,全连进行实战射击,二排长心想:“这回你这个近视眼该抓瞎了吧?”可没承想,戴着近视眼镜的黄安伦居然三枪打中27环,拿了个优秀!这回二排长彻底服了,他们也从此成了“哥们儿”。
有了这样的背景,当黄安伦把要去小学校偷学音乐的事告诉二排长时,他不仅一口答应,还告诉他一个小秘密:“营区后墙有道裂缝,你早上可以从那里爬出去,以免每天军营门口不同岗哨的盘问。早上的天天读,就不必参加了。只要八点半出操时你出现就行了。”
这位对音乐一窍不通的二排长,却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给了黄安伦学音乐最宽松的自由。同屋的战友们也都配合着守口如瓶。
第二天,黄安伦4点多钟爬起来,用围巾口罩把头紧紧裹好,10分钟后爬出后墙,沿着京张公路向西,迎着凛冽的西北风奔走。塞北的寒冬把黄安伦从口罩里呼出的气在脸上蒙了一层冰。寒冷中,他想到学点儿东西竟如此艰辛,不禁悲从心生,流出的眼泪很快在眉毛和眼睛上又结了一层冰碴子。
他忍着严寒,摸黑小跑着奔向小学。刚一进村,就见小学校里闪烁着一盏煤油灯。黄安伦推门进去,只见杨老师正在火炉上热着茶水、烤着窝头等他。见一个满脸冰碴的“冻人”带着一股寒气进来,杨老师吓了一跳,等看清是黄安伦,他马上端来热茶给黄安伦焐手,让他吃口窝头垫垫饥。这时,激动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黄安伦竟然泣不成声……就这样,在艰苦的环境下,在这么多好人的帮助下,黄安伦借这架破旧的风琴自学完了大学作曲系的主要课程,并创作出了许多作品。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黄安伦已经是蜚声海内外的作曲家了,但他对于当年杨老师对自己的恩情仍然难忘!他常说:“没有小学校的杨老师,就没有我的今天。”
四、钢琴的故事
1971年的一天,黄安伦在张家口的一个文化用品商店,看见一架簇新的星海牌钢琴。这可是一架真正的钢琴啊!和漏风的风琴比,这钢琴就是一件宝物。
他当时忘记是在商店,伸手就想弹一曲。可售货员早就盯上他了,他刚伸手就大喝一声:“别动!你要干什么?”
“我想看看……”
“看看?600块呢!”言外之意是“你买得起吗?”
也难怪售货员起疑心,当时黄安伦和全连同学一样都整天在农田干活,又没洗澡,胡子拉碴不说,头戴一顶旧狗皮帽,眼镜是断腿的,镜片还有一道裂痕,旧棉袄因缺少扣子,用麻绳一系,权当腰带,脚上穿的是牧民爱穿的高筒马靴,加上他门牙掉了尚未修补。这模样哪像是会弹钢琴、能买得起钢琴的人呢?
600元在当时的确不是个小数字,是一般工人两年的工资。况且一般人即使有钱,一时半会儿也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大概是命中注定,当黄安伦动了心思,四下借钱想买下这架钢琴时,他身边居然就出现了这笔钱!——当时,一位被错当5.16分子的学姐陈少华补发了工资,她听说了黄安伦的用意,便毫不犹豫地将补发的工资一分未动悉数慷慨地借给了黄安伦(后来,黄安伦的父亲黄飞立教授替他还了这笔钱)。
黄安伦怀揣着这笔巨款,首先找到了李连长,提出了请求。
“什么?要把钢琴运到连里?”连长惊讶的眼睛都瞪圆了,“黄安伦,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知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吗?是让你们和工农兵相结合改造灵魂的。你不好好‘广阔天地炼红心,却要买钢琴,你要干什么?”
黄安伦一个立正,答道:“报告连长,我想要宣传革命样板戏。没有钢琴,党和国家多年对我的培养就全浪费了。咱们有了钢琴,就能给战士们弹《黄河》,就能鼓舞斗志。”
李连长一听,有道理呀,眼神儿也从惊诧变成了神往。在黄安伦和他的同学们一番鼓动后,李连长最后兴奋地一拍桌子说:“好!好!你如果把钢琴弄来,还能为战士们演出,我一定给你找放琴的地方。至于搬运钢琴的事儿,我这就报告上级,你进城先去团部等信儿吧。”
黄安伦和一伙战友立马开拔,直奔张家口。他们一到团部,宣传股长主动迎过来说:“这可是宣传样板戏的大事,团里给你们安排了卡车和五名战士,帮你们把钢琴抬上火车。”
一伙人浩浩荡荡开到了文化用品店,门前的售货员,看到这伙人直奔钢琴而来,着实吓了一跳。只见黄安伦从破棉袄里掏出厚厚的一沓钱,神气地往柜台上一放说:“这钢琴我们要了,快把它打开吧!”
售货员随即打开了锁。黄安伦迫不及待地一屁股坐在琴凳上,心中狂呼:“久违了,宝贝!”顿时,贝多芬的《热情奏鸣曲》响彻了整个商店,吸引了街道上的行人。此时的黄安伦早已激动得热泪盈眶……
战士们和老百姓听着这曲儿根本不像样板戏的音乐,都投来了异样的眼光。黄安伦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立马边弹边高声说道:“这是伟大导师列宁最喜欢的革命歌曲。”旁边的同学偷偷地笑着,一扯黄安伦的袖子说:“快走吧,还要赶火车呢!”大伙和战士们将钢琴抬上军用卡车,直奔张家口火车站。
卡车还未停稳,一个同学早已纵身一跃而下,冲进了站长室。开始站长对黄安伦他们提出的要求表示爱莫能助:“免费给你们运钢琴?铁路是国家财产,哪能随便私用!再说了,就算我准了你们,车厢也放不下这么大个家伙呀!什么?还要延长在沙岭子的停车时间?你们想破坏国家的铁路运输吗?”
见状,黄安伦的同学姜大鹏捣动起他那如簧之舌做起了工作:“站长,您听,车站里现在正广播的是钢琴伴唱《红灯记》!可咱张家口还从来没有演出过这些样板戏呢,是不是?部队下这么大力气帮我们把钢琴都运到您跟前儿了,还不是为了让大伙儿早日听上钢琴?您只要帮上一手,不瞒您说,咱们张家口样板戏的大高潮就能从您这儿掀起来啦!”
站长听后,居然被打动了,他一拍大腿说:“中!”当即抓起电话,调整了沿线各站的时间表,把在沙岭子站的停车时间由原来的1分钟延长到5分钟。随后,一声令下,火车头拖来一节空的货车厢。站长说:“搬吧,别误了时间!”
卡车上的战士们一阵欢呼,齐心协力将钢琴搬上了火车。
列车刚到沙岭子,就听到下面欢呼四起,好像过节一样。车上人探头一看,好家伙,全连百十号人早早就把这小小的山村火车站挤满了。
许斐尼驾着炊事班的驴车停在最前面。人群中有后来的著名导演郑洞天、滕文骥、徐庆东等人。车刚停稳,成百条手臂就像树林一样伸了过去,还没来得及反应,钢琴已经像水面上的火柴盒一样漂了出去,稳稳地放在驴车上。许斐尼一鞭子抽在驴屁股上说:“这小坏蛋,差点儿误了我们的大事……路上碰到一匹母马,它说什么也不走了,鞭子抽也不走,只是在那儿叫唤,直到那马车过去……”大家听了哄然大笑。
有了连长的支持和黄安伦的榜样,后来江安西、邹琮、林蔚昭、王蔼媚4名女生共筹了280元,又从北京买了架二手英国琴,也在营房落户。自从有了钢琴,她们4人是人歇琴不歇,24小时不停地弹。再后来,朱晓玫也把家里娇贵的钢琴同样用驴车从火车站接到了土炕边儿。这样,加上以前李小平早已带到营房的手风琴,张力科的大提琴,黄小韶、殷立地、郭真的小提琴……这个1971年坐落在张家口的军营,俨然成了一个音乐沙龙。一批优秀的音乐家和音乐作品,从这里孕育了出来。
手风琴进军营了,小提琴也拉响了,大提琴也开练了,再加上乐器之王的钢琴,似乎要成立一个乐队了。但是最最重要的乐谱却没有!五线谱的乐谱当年都在“破四旧”的火堆中烧毁了。一天,有人偷偷从家里带来了幸存的乐谱。但当年没有复印机,于是有人用蜡板刻印,有人用复写纸抄录。
电影学院的战友们此时大显神通了——他们到各处购买胶卷和放大纸,在宣化寄卖店里甚至看到了一卷儿包了又包,上书“进口胶卷,三个15块”的神秘高价胶卷,也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然后,他们在自制的暗房里,一首首用相纸翻拍。于是,成盒的世界经典乐谱出现了。为什么是成盒呢?相纸很厚,而且只能单面使用,无法装订,一首曲子摞在一起只能装在盒里。当时每盒乐谱的造价相当于一个月的工资!
尽管耗资、耗时、耗精力,但电影学院的战友们为事业出手支持,与学音乐的战友们结下了深厚的情谊,这也为他们之间日后的合作铺下了伏笔。其中,黄安伦与徐庆东的长期合作成为最被人们传颂的佳话。
五、入学耶鲁的神答辩
1980年,已经回到北京工作的黄安伦,决定赴国外深造。他先后在加拿大的多伦多大学、美国的匹兹堡大学就读。然后,他又去报考了耶鲁大学。
面试时,耶鲁大学的考官问道:“你已有不少成功作品了,为什么还要来这里学习?”
黄安伦随口应道:“吃狗肉,长人肉;捡烟头,抽烟头。”
这个回答,让考官们全蒙了。
黄安伦不紧不慢地解释说:“我来美国学西洋作曲技术,学写歌剧、交响乐。这对于我来说,就相当于是我来吃狗肉,进行大补。但吃狗肉不应长狗肉,而是要长人肉。我是要把西方的技巧用于中国的音乐创作中。”
考官又问:“西方作曲技术,你3年的硕士课程能学完吗?这不是浪费了你宝贵的创作时间了吗?”
黄安伦说“这就是我说的捡烟头,抽烟头。学海无边,中国人说活到老,学到老。就像一个穷学生太想抽烟,手头没钱,只好在公共汽车站去捡烟屁抽。我去捡烟屁抽,绝不会是捡满一口袋后,再拿回家去慢慢享用。我是捡到一个马上就抽了,这就是学以致用。我来贵校学习,学到一点儿马上就用在我的创作上,我学到的东西,不就马上成了我自己的东西了吗?这怎么会浪费我的时间呢?”
耶鲁大学的考官被黄安伦的回答彻底征服了。黄安伦最终被耶鲁大学录取,在那里完成了《岳飞》的最后创作,演出片段作为自己的毕业作品并大获成功。
六、凤凰涅
曾经有好几个人为黄安伦算过命,说他活不过35~37岁。虽然是调侃,但说的人多了,无形中也成了黄安伦的催命符——要抓紧创作,要与命运赛跑……短短的十几年,他完成了《战龙口》《矿工的女儿》《护花神》等6部歌剧的创作和编配;他还创作了舞剧《卖火柴的小女孩》《敦煌梦》。即使他考入了耶鲁大学,仍为《岳飞》的创作作最后的冲刺。他要冲破宿命的紧箍咒。
1986年《岳飞》终于夺取了耶鲁大学音乐学院200年以来唯一获得的“最佳硕士毕业生”奖。郑小瑛老师兴奋地打来越洋电话:“黄安伦,你已经冲破了36岁,你死不了了,可以把《岳飞》搬上舞台了!”
郑小瑛老师对《岳飞》的钟爱与支持也同样经受着宿命的考验。
当黄安伦的好友、同是11连的汤铭把《岳飞》转交给郑老师的第二天清晨5点多,中央歌剧院宿舍的楼道里公用电话铃声骤响,而且非常执着地响着。汤铭无奈,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抓起楼道电话,边埋怨边说:“找谁呀?这么早。”
“麻烦您找一下汤铭。”
“哟,郑老师,我就是,您什么事儿?”
“哎呀,早上起来弹了《岳飞》的咏叹调,实在是太棒了太感人了!我忍不住,又没地方说,只好打电话给你。”
汤铭说:“郑大妈,嗨,现在几点,您知道吗?”电话那边那叫一个激动。
这位最热心支持《岳飞》的郑老师,1998年突然查出患有癌症。手术前几天,她急急忙忙让汤铭请来《岳飞》的编剧徐庆东,郑重其事地说:“我这次手术可能出不来了,《岳飞》你们一定要帮助黄安伦弄出来。”郑老师这是临危托孤啊!大洋彼岸黄安伦听说了这事后,把在医院托孤的照片放在钢琴前,为《岳飞》激励着,为郑老师祈祷着。
命运又一次为《岳飞》带来了希望,郑老师不但战胜了疾病,而且还于2015年在天津亲自指挥了《岳飞》的首演。但不幸的是,2014年9月就在《岳飞》获得国家艺术基金资助的前3天,《岳飞》编剧徐庆东驾鹤西去了。
徐庆东,一位多才多产的编导,他编剧谢晋导演的《啊,摇篮》,他编导的《重案六组》都获得了观众的认可与好评。自幼患有哮喘的他,一直带病创作,眼见《岳飞》要搬上舞台了,要真正立起来了,也许是心情一下放松了,也许对几十年的病魔有些麻痹了,苍天看他实在太辛苦,太疲劳了,特意送他先走一步,让我们的东东不再为疾病和无穷的创作冲动所困扰。但东东岂会休息?你听那《岳飞》的主题歌,不正是他在云际出征。
一部歌剧《岳飞》,大气磅礴,荡气回肠,而它背后的故事更是跌宕曲折、令人扼腕。我衷心祝愿歌剧《岳飞》在中国的歌剧舞台上继续闪耀,也祝愿黄安伦和他的11连的战友们,创造出更大的辉煌。
(资料、照片提供:汤铭)
(编辑·宋国强)
feimi2002@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