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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业

2016-07-20王燕青

南方人物周刊 2016年21期
关键词:韩红老腔编曲

王燕青

编音乐 一定要保持人格分裂

“我们比歌手更了解这首歌怎么样才会被人喜欢,这是我们的职业”

弥散的烟味充斥着整个房间,混合着角落里的咖啡豆香味。

已经连续工作一天一夜的刘洲走出录音室。他看上去比想象中干净:下巴蓄着小胡子,看上去井然有序;齐肩的头发披散着,微卷;一件纯白的汗衫。

刘洲,你火了。我说。

今年北京高考语文大作文题目为二选一,其一为根据材料写作“老腔”何以让人震撼。人们很容易联想到从去年年底开始传唱的两首歌:《给你一点颜色》、《华阴老腔一声喊》。

去年年底,歌手谭维维与华阴老腔传承者合唱歌曲《给你一点颜色》参加一档音乐节目,这种民族性极强的音乐形式通过摇滚的表达被年轻人广泛模仿哼唱。猴年春晚,谭维维又和花阴老腔传承者联手登上了春晚舞台。他们合唱的《华阴老腔一声喊》一时间把难以传承的华阴老腔推成了人们喜闻乐见的流行音乐。这两首歌的幕后制作人是刘洲。刘洲在音乐圈摸爬滚打近20年,担任过羽泉、李宇春、谭维维等一线歌手的专辑制作人,也为韩红、黄绮珊、李健、张玮、韩国歌手Rain等制作过极具个人风格的单曲。

刘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到现在都没有觉得我火。

作为编曲,奠定一首曲子灵魂的人,他确实很难像台前的歌手一样,享受掌声和好评。

在不同的角色间转换

刘洲第一次被大众熟知是在第二届《我是歌手》的舞台上。他是韩红参赛歌曲的制作人。他为韩红改编的几首经典曲目,《天亮了》、《往事随风》、《给所有知道我名字的人》(《我是歌手》第四季三届歌王返场),都奠定了韩红在《我是歌手》舞台上的霸主地位。刘洲的经纪人春雷说,刘洲是个特别明白的人,他知道音乐是要表达个人情怀,“(要在这个基础上)把作品特色及歌手发挥到极致。”每次韩红演唱完,都要把刘洲这样的幕后制作人邀请上台出境。

在此之前,刘洲在圈内已经很有名气,上门找他作曲、编曲的人很多,但他一直没有找到一种更便捷、更有效的途径去推广他在做的事:通过音乐这种共通介质,把中国的传统文化推向全世界。上了《我是歌手》舞台,他发现这种大众化的传播方式很适合推广音乐理念,至少能让更多的人接受,“可能能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此后,刘洲频繁担任《蒙面歌王》等音乐类节目专业制作人。

今年夏天,刘洲又担任了江苏卫视EDM音乐节目《盖世英雄》的执行音乐总监。来自中韩的导师团队带着中韩歌手、音乐团体参赛。这一次他强势地加入了更多个人诉求,“希望把一些东西展现给未来的音乐人,给大众审美提供一些新想法。”作为编曲,他要成为歌手和听众之间的精神桥梁。而在普通听众的概念里,EDM就是“动次动次”的舞曲,被老百姓在每天的广场舞中熟识,“我们只听到了一些很土很土的东西,忽略了很多很好的作品。”刘洲是一个乐观主义者,虽然他一再强调做音乐的人必须要保持人格分裂,但这不容忽视的现状还是困扰了他很多年。

“市场就是这样的。”刘洲把今年上半年所有的邀约都推掉,只专心做《盖世英雄》EDM改编工作,“不要永远听动次动次那种(音乐),没什么内容,没什么内核,大家听完了就是听完了。音乐不是只为广场舞诞生的。”

刘洲是个自嗨的人。他会说着说着就哼起歌来。他改编了很多经典的歌曲,比如《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掀起你的盖头来》。他在里面加入了时尚元素,同时又保持传统。他的目的是要让大龄化的听众接受到新鲜事物,让年轻人感受到传统的精髓。

改编一首经典曲目时,刘洲会加入更多的时代性,“经典的旋律;那个时期所经历的一些事;这首歌的情感。”最重要的是,曲调转承起合间,怎么用现代的方式去嫁接过去的情绪。

哼起改编的《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刘洲就像个老人在天明时等待太阳的初升,给人一种凄静但又极力挣脱的感觉。这是刘洲为改编曲重新注入的精神内核。

动手改编之前,他常常要设想自己的不同角色:楼下的路人、亲密的恋人,柔弱的女人、强壮的男人。他不停地在不同角色间转换,不停地问“他们”: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他要揣摩不同的人唱起这首歌会想起什么。“青春的血液来浇灌”这句歌词始终飘荡在空中,“是青春。”“那我的青春呢?”

“每一代人理解的青春都不一样。”刘洲发掘了传统曲目中对青春、爱情、亲情这类共性情感的诠释,但他还要用更细腻的调性来调动听众对此的具象感受,“要用这个时代的表达方式”,还要有编曲自己的情感共鸣,“我听到这首歌的时候是难过的。王洛宾的表达,别人认为它是欢乐的,但我认为它是难过的。我们用了所有实践去寻找我们认为的真爱,而我们留下来的永远是一瞬间的绽放,我们用青春去置换了这种悲壮。”再次改编时,刘洲给它定了悲伤的基调,“而且(置身其中的)人是有抽搐的。”

然而,这还只是改编成功的第一步。刘洲的这种情绪表达还要通过歌手传递给大众。他就像在放风筝,风筝飞得越高越收不回来。

不做叶子和花,要做音乐的根

刘洲在业内的名气越来越大后,许多成熟的歌手来找他,直接就问,“我怎么才能像BIGBANG?”“我怎么才能像EXO?”刘洲很无奈,他就要开始给他们讲各种故事,引导他们给自己精准定位,不要盲目地崇拜欧美、韩国的音乐,“韩国人先把韩国的衣服卖到中国,改变一个人的皮;又把韩国的整容传到中国,改变一个人的脸;再把韩国的偶像带到中国,改变一个人的脑。这不就是一个完整的人吗?”刘洲想要抵抗这种文化入侵,用音乐的方式。

“(他们)跟我叫板,我就唱给你听!”刘洲“引导”这些歌手的方式就是征服,“人性就是这样。人一定是以看到的为基准。”如果他们还是坚持自己想要成为BIGBANG、EXO,刘洲只能说,那听你的,后果自负。

15年前,台湾知名音乐制作人找刘洲,要包装他作为偶像歌手出道。刘洲说,不,我不要做音乐的叶子和花,我要做音乐的根。可是当他看到同样是编曲出身的金志文站上《中国好声音》舞台开嗓时,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们终究还是要像叶子和花一样去争奇斗艳。刘洲不愿这样。

他知道,没有歌手会整天拿着话筒去问别人我唱得好不好听,而编曲是要深入到群众中去的,就像泥一样扎根到土地上,“我们比歌手更了解这首歌怎么样才会被人喜欢,这是我们的职业。”

“造抢、造武器。”想要成为一名纯粹的编曲,刘洲想掌握更多的话语权和自主权。他从小跟随父辈学音乐,迈克尔·杰克逊是他的偶像。他发现自己很难跟同龄人沟通产生共鸣,他给自己找精神寄托,于是有了宗教信仰,但又不唯心。

刘洲身上有种置身热闹的孤独感、空灵感,又有一种让人难以置信的跳脱感。他说起发生在21岁的一件事。他走进一个佛堂,里面很大,有一座二十多米高的乌木千手观音,“我也有过好高骛远的时候,那一次进去真的对我震撼很大”。所有人都在里面转圈,刘洲说他踏进门槛的第一步眼泪就掉下来了,“其实千手观音没有法力,只是在用一双手帮助了无数人。我的生命应该去帮助别人。”从那以后,刘洲把很多个体无法决定之事交给了命运。“一首歌和人是一样的道理。这首歌该倒霉,它现在该给谁唱它就只能那样,它能展示出多少就只能展示出多少,但也许未来大家再听这首歌觉得很好,那就重新来。”

传媒大学的在校学生刘美麟参加《盖世英雄》。刘洲为她改编了沙宝亮原唱的《暗香》。改编前,他找刘美麟聊天,想挖掘她内在的情绪价值。聊了4个小时,基本上都是刘洲自己在讲话,一个整天唱歌、吃饭、睡觉的大学生很难跟他产生音乐上的共鸣。刘洲只能一字一句给她讲《暗香》歌词所要表达的那种复杂情绪,以抵消刘美麟自身的单纯性。

演出效果很好,但刘洲更多考虑的是这样一代人他们应该接受什么样的音乐熏陶和音乐土壤。他抵抗资本的入侵,“得区别一下人性和责任感,就是我自己的欲望和责任感。”刘洲的“武器”就是自己做生意积累原始资本。从12岁开始他就在酒吧驻唱,每个月攒下的钱在15岁那年全部用来开了一家四川火锅店。火锅店赢利了他就跟着别人去投资、开公司,“我一共开过7家公司,都能赚钱,就我干音乐这事不赚钱。”不管怎么样,刘洲还在坚持着,并且不断扩充自己的工作室。他想要改编更多的传统经典,老百姓喜闻乐见,也能拿到国际市场上比拼。

他常常听到别人这样向他描述中国的音乐市场,“中国农民太多了,你给他做好音乐,他也听不懂,我们就做些土了吧唧的,迎合他们,赚他们的钱吧!”刘洲看到一个农村小孩,听见迈克尔·杰克逊的音乐会随着节拍舞动,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欢,“我问自己,音乐到底是什么?音乐是感染力,你听不懂,但是你会被感染。”

有些事,刘洲说,现在不会做,将来也不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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