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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象·审美·修辞
——梭罗《瓦尔登湖》话语分析

2016-07-20董瑞兰高冬丽

关键词:瓦尔登湖审美

董瑞兰,高冬丽

(闽江学院 中文系,福州 350121)



语象·审美·修辞
——梭罗《瓦尔登湖》话语分析

董瑞兰,高冬丽*

(闽江学院 中文系,福州 350121)

摘要:梭罗《瓦尔登湖》的语象系统分为基本语象、变形语象两个方面,对其审美意蕴进行话语分析,将有助于我们对这部作品修辞艺术的把握。

关键词:《瓦尔登湖》;语象;审美;修辞话语

美国作家梭罗(1817-1862)《瓦尔登湖》的研究,较多地呈现如下学术面貌:探求作品中意象的象征意义,或进行中西意象对比,阐释作家的自然观及生态意识。从以下期刊论文的标题即可窥出:翁德修、毕丽君《论<瓦尔登湖>的篇章结构及象征意义》(2004)[1]、陈凯《绿色的视野——谈梭罗的自然观》(2004)[2]、央泉《<边城>与<瓦尔登湖>中的水意象比较研究》(2007)[3]、刘芳芳《 <瓦尔登湖>的生态思想解析》(2015)[4]等。这方面的研究视野开阔,而解读角度则需要进一步更新。

本文引入“语象”概念,分析《瓦尔登湖》的审美系统。使用语象,而不使用意象这个术语,是基于我们对物象、意象、语象的概念区分。谭学纯认为“在话语和文本生成过程中,作为书写对象的客体偏离了纯粹的自然物的属性”,从而经历了三个层面的转换。用图1 表示为:显然,谭学纯将语象归为符号层面。他认为:“语象是意象的符号呈现。”“在语象呈现的物质实现阶段,便是审美体验的符号化。”[5]因此,本文尝试从“符号”“审美”的角度解读《瓦尔登湖》的修辞话语。

图1:物象、意象与语象

一、“鸟”“鱼”“湖”“沙”:基本语象及其审美意蕴

《瓦尔登湖》散文语言清新淡雅,基本语象丰富多彩。尤其是占比较大比例的动物类语象和自然类语象,对原文的修辞建构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

1.“鸟”:自由活泼的生态之美

梭罗采用第一人称“我”叙述视角,生动传神地塑造了生机盎然的语象——鸟,描绘了一幅幅飞鸟与湖光、天地、“我”融为一体的和谐画面,极具生态审美意蕴。如在《我生活的地方;我为何生活篇》中作者这样描写:

我不仅跟那些时常飞到花园和果树园里来的鸟雀弥形亲近,而且跟那些更野性、更逗人惊诧的森林中的鸟雀亲近了起来,它们从来没有,就有也很难得,向村镇上的人民唱出良宵的雅歌的,——它们是画眉,东部鸫鸟,红色的碛鶸,野麻雀,怪鸱和许多别的鸣禽。(61)(1)梭罗先着重介绍“鸟雀”这个语象。从鸟雀的“飞”和“鸣”两方面展现了“更野性、更逗人惊诧的”鸟雀的特性。“飞”,鸟雀飞翔的状态,鸟的飞翔与自由和快乐总是紧密相连。由此,将它们自由活泼的生命力展现出来了。“鸣”,对于它们的歌声,梭罗更是将其称赞为“雅歌”。这“雅歌”是“很难得”的,是如歌唱家般“唱出”的。此外,还有“画眉”“东部鸫鸟”“红色的碛鶸”“野麻雀”“怪鸱”和“许多别的鸣禽”——梭罗向我们介绍了丰富的鸟类。在介绍“它们”的身份时,像是在介绍老朋友一般,话语显得亲切自然。

除了鸟雀之外,梭罗尤其注重对潜水鸟的真情描绘。《禽兽为邻篇》对“潜水鸟”有这样的描述:

秋天里,潜水鸟像以往一样又来了,在湖里脱毛并且洗澡。我还没起身,森林里已响起了它的狂放的笑声。……它钻出水面又庄严地游走了,胸羽一丝不乱,它是在水底下就用自己的脚蹼抚平了它胸上的羽毛的。每一次,它冒出水面上,头这边那边地旋转,冷静地考察了湖水和大地。(175-176)

“响起”了“狂放的笑声”这种“未见其鸟,先闻其声”的听觉描绘,为“潜水鸟”这个语象,增添了活泼的色彩。这一组连续的动作——“钻出”“庄严地游走”“抚平”“冒出”“旋转”“冷静地考察”给人视觉的享受,将潜水鸟动作灵活、活泼可爱的形象鲜活地展现在我们面前,使我们和梭罗一样不由地对潜水鸟产生出深深的喜爱之情。

然而就是这样充满生命力,极具灵性的生物,还是难以躲过人类贪婪双眼的窥视。《禽兽为邻篇》描写了这样的情景——“一听”到潜水鸟出现了,“全部”猎人“都”出动。“一听”将猎人时刻紧张注视潜水鸟的情景展现出来。“全部”“都”更展现了所有猎人们捕获潜水鸟的野心。所有的猎人中“有的坐马车”“有的步行”,“两两三三”,不论怎样都来了。不仅人来的多,而且有备而来。有的准备了“猎枪和子弹”,有的甚至连“望远镜”都带来了。因此出现了“一只潜水鸟至少有十猎者”这样可笑而充满讽刺意味的修辞话语。

梭罗认为人与自然应该和谐相处,不可为了人类自身的经济利益而伤害自然。这是一种简单、安静、朴素的隐居生活,“比起喧嚣无比的市声,他们情愿以鸟虫为邻,与自然为伍,即使贫穷,也能听见树林里的风声”[6]。这是一种美好的生存方式,对当时飞速进入工业时代的美国社会及其文化价值观产生了重要的影响,也为整个世界带来了一股生态清新之风。

2.“鱼”:深夜垂钓的野性之美

梭罗在《瓦尔登湖》的大部分篇目中都写了许多不同种类的鱼,有——梭鱼、鲈鱼、银鱼、鳘鱼、鳊鱼、鲤鱼、鳗鱼、鲦鱼、鲑鱼、甲鱼、鳕鱼、鱥鱼、狗鱼、黑线鳕、沙丁鱼、胭脂鱼、八目鳗。在《湖篇》《更高的规律篇》《冬天的湖》这些篇目中对“鱼”这个语象进行了详细描述。尤其值得回味的是,在梭罗笔下的“鱼”总是如飞鸟般有双翅膀。《湖篇》这样写到:

划桨到了那些地方,我才惊奇地发现我自己已给成亿万的小鲈鱼围住,都只五英寸长;绿水中有了华丽的铜色,它们在那里嬉戏着,经常地升到水面来,给水面一些小小水涡,有时……鲈鱼的游泳又是多么像在盘旋、飞翔,仿佛它们成了一群飞鸟……它们的鳍,像帆一样,饱满地张挂着。(141-142)

作者采用直接描写和间接描写相结合的艺术手法,从数量、体形、颜色、动作四个方面展现了鲈鱼活泼可爱的特点。“亿万”“一群”“一些”直接描写鲈鱼数量之多。“围住”表达了因为鲈鱼数量多而形成鱼簇拥船只的感觉,间接展现了鲈鱼数量之多。“小”和“五英寸长”直接体现出鲈鱼体形之小。“小小水涡”描写了鲈鱼留下的水涡之小,间接展现了鲈鱼体形之小。“铜色”直接描写了鲈鱼的颜色,“华丽”是对铜色鲈鱼的称赞。梭罗对鲈鱼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嬉戏”“升上来”“围住”等几个直接动作描写,使鲈鱼自由活泼的跳跃之感跃然纸上,表达了梭罗对小鲈鱼鲜活生命力的赞叹之情。

特别是梭罗写鲈鱼的游泳有一种飞翔之感时,将小鲈鱼比作是“一群飞鸟”。“盘旋”“飞翔”“张挂”几个动作间接描写了鲈鱼动作的优美、有力和自由。梭罗一方面沉迷于小鱼们带来的单纯快乐,另一方面情感也处于一个不断升华的状态,思想也变得诗意般天马行空。船下的鱼成了一群“飞鸟”,鳍“张挂着”像是一双轻盈的翅膀,载着“飞鸟”来到空中遨游。而梭罗的思想也随着“飞鸟”畅游天际,静静地追忆过去,思想未来。

而且梭罗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垂钓,像是要和黑夜、黑夜湖里的鱼对话一般。“慢慢地拉起钓丝,而一些长角的鳘鱼一边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边扭动着身子,给拉到了空中。”(131)尽管他们之间的互动只是“拉起”“发出咯吱咯吱”“扭动”“拉到”这一些小小的震动,却可以神奇地心领神会,而最终和谐地融为一体。因为梭罗认为黑夜垂钓,可以保持“野性”。梭罗希望借着垂钓来和黑夜、鱼儿对话,追求心灵的宁静。因为“钩子只能钓到黑夜而已”。但是他只是为了生存的需要来钓鱼,不是为了保持“野性”。于是,梭罗感叹道:“世界留给黑夜和我。”(97)

提起这种质朴归真的性情,不得不联系到我国古代老庄的逍遥漫步精神[7]。两者在追求心境旷达、身心自由、驰骋翱翔的过程中,都将这份情绪寄托于水中悠然自得的“鱼”,“鱼”之悠然如人之悠然,这种返归自然、保持心灵宁静、保持“野性”的状态,才是生活的本来面目。

3.“瓦尔登湖”:纯洁美好的理想之美

梭罗在瓦尔登湖畔居住了两年零两个月,也见证了瓦尔登湖四季轮回的变化。“瓦尔登湖”亦是《瓦尔登湖》话语系统中颇具代表性的语象。梭罗赞赏瓦尔登湖的“纯洁”,描绘了一幅幅人与湖、人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的美丽画面。在《湖篇》中作者这样写到:

一个湖是风景中最美、最有表情的姿容。它是大地的眼睛;望着它的人可以测出他自己的天性的深浅。湖所产生的湖边的树木是睫毛一样的镶边,而四周森林蓊郁的群山和山崖是它的浓密突出的眉毛。(139)

梭罗善用拟人、比喻修辞手段,以及“如同农夫播种一样自然的文字”[8],表现了瓦尔登湖的纯洁美好。首先,用“最X”(“最美”“最有表情”)直接抒发了对瓦尔登湖鲜活“姿容”的赞美之情。在梭罗眼里瓦尔登湖并非死去,而是鲜活。其次,巧用比喻——“它是大地的眼睛”,将纯洁美好的瓦尔登湖比作水汪汪的“大地的眼睛”。而“湖所产生的湖边的树木”是它的“睫毛”。“四周森林蓊郁的群山和山崖”是它“浓密突出的眉毛”。最后,“森林蓊郁”“浓密突出”自然的文字贴切地将“群山和山崖”的茂盛与眉毛的“浓密”联系起来。在梭罗看来瓦尔登湖的纯洁美好如同“大地的眼睛”澄清真实。人们望着它,似乎借着它的澄清,“可以测出他自己的天性的深浅”,进一步表现了瓦尔登湖的纯洁美好。

梭罗还注重从湖水透明这一角度,表现瓦尔登湖的纯洁。“这是一个明亮的深绿色的湖”,纯洁得“水是这样的透明”,可以清楚地看到“二十五至三十英尺下面的水底”(133)。游泳者和鱼,以及生活在湖畔的梭罗都像是被瓦尔登湖洗礼、净化了一般。游泳者因为在湖里游泳而成了“大理石一样”的白色(133)。水里的鱼也变得“不愿沾染红尘”了。梭罗更是在此自给自足地生活了整整两年零两个月,却怡然自得。《冬天的湖篇》里梭罗欢快地在结了冰的瓦尔登湖周围散步,精心画了湖的比例样图,测量了湖的宽度、深度,还想象了湖底的情状。

梭罗赞美瓦尔登湖是“勇者的作品”,甚至是“神的一滴”。瓦尔登湖已不只是日夜陪伴梭罗的那一汪湖水,或者是美丽的自然风景,或者是避世的温暖去处。这里的瓦尔登湖已经成了一个代名词,象征一切完美、真实、澄净的事物。

梭罗在赞美瓦尔登湖的纯洁美好与伟大的同时,也常常对那些不懂欣赏自然之美而汲汲于私利的粗野山民进行了讽刺。《湖篇》里,他这样写到:

很可能是一个悭吝的人,他更爱一块大洋或一只光亮的角子的反光,从中他可以看到自己那无耻的厚脸;连野鸭飞来,他也认为它们是擅入者;他习惯于残忍贪婪地攫取东西,手指已经像弯曲的鹰爪……他甚至为了湖底的污泥可以卖钱,宁愿淘干湖水。湖水又不能替他转动磨子,他不觉得欣赏风景是一种权利。(146)

梭罗连续用了“悭吝”“无耻”“残忍贪婪”三个含有浓厚贬义色彩的语词形容这些唯利是图的粗野山民,对其的鄙夷态度跃然纸上。另外,又运用了夸张修辞,描写了他们“无耻的厚脸”“弯曲的鹰爪”的手指,讽刺了他们为了追求金钱,“连野鸭飞来”都认为是“擅入者”,甚至“不觉得欣赏风景是一种权利”,为了可以卖钱“宁愿淘干湖水”的可笑心态。

梭罗对瓦尔登湖“纯洁”“真实”“美好”诗情画意的赞美和对人类尤其是汲汲于利益的粗野山民的讽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们可以从中解读到这样的道理:人类不仅仅需要对物质上的享乐进行不懈的追求,更重要的是要对自身精神的提升有执着而永恒的追求。瓦尔登湖代表了自然之美、梭罗追求美好生活的信心,还象征了一个超验主义者心底美好而纯洁的理想世界。

4.“泥沙”:息息相通的平等之美

在梭罗眼里,大自然的一切事物都富有生命力、充满灵性,与人类息息相通,并且对人类施以慷慨的提供。在《寂寞篇》里,梭罗这样写到:

他们永远提供这么多的康健,这么多的欢乐!对我们人类这样地同情,如果有人为了正当的原因悲痛,那大自然也会受到感动,太阳暗淡了,风像活人一样悲叹,云端里落下泪雨,树木到仲夏脱下叶子,披上丧服。难道我不该与土地息息相通吗?我自己不也是一部分绿叶与青菜的泥土吗?(102)

大自然是纯洁而慷慨的,它们“纯洁和恩惠”,为人类提供着不仅仅有“康健”还有“欢乐”。它与人类的关系亲近而神秘。大自然可以灵性般地感受到人类的悲喜,“太阳”会“暗淡”,“风”会“悲叹”,“云”会“落下泪雨”,甚至“树木”会“披上丧服”。人类也早已融入大自然,成为大自然的一部分。梭罗认为自己也与“土地”“息息相通”了,成了一部分“泥土”。

《春天篇》里甚至对泥沙的粗细、颜色、流动的规律进行了一番细致的描述(226)。梭罗尤其喜悦观察泥沙的形态,似乎从中他可以感受到自己与“泥沙”、人类与大自然亲近而神秘的关系。接着他仔细地将解冻细沙的形状与叶子、动物的心肺、地球的内脏紧密的关系进行了阐述:

我觉得我仿佛和这地球的内脏更加接近起来,因为流沙呈叶形状,像动物的心肺一样。在这沙地上,你看到会叶子的形状。难怪大地表现在外面的形式是叶形了,因为在它内部,它也在这个意念之下劳动着。(226)

梭罗观察泥沙的形状,发现它“呈叶形状”,是如此接近“地球的内脏”“动物的心肺”(227)。这样“润湿的,厚厚的叶”像是肝、肺和脂肪叶。连大自然里“鸟雀的羽毛”“冰”都是叶形的,甚至整棵树“也不过是一张叶子”,“河流是更大的叶子”,就这样在每个支流里融进了整个的人类世界(227)。

甚至梭罗说:“人是什么,还不是一团溶解的泥土?”(228)伸开手掌、摸摸耳朵、触碰鼻子、下巴或是面颊,都可以感受到人类与“叶形状泥沙”的共通之处。梭罗从叶形状泥沙中“图解了大自然的一切活动的原则”,启示人类重新思考自己与大自然的关系:人与自然息息相通、地位平等,人们应该重视自然,尊重自然,这才是正确的自然观。

二、“猫”“地球”“爬虫”:变形语象及其审美意蕴

《瓦尔登湖》变形语象是寻常事物的异变,富有别样的诗意修辞。这也正是梭罗“无意识深处变形心像的外现”,“变形是纯精神性的”,因此“它必然竭力寻求一种特定精神性生存状态”[9]。这些变形语象,暗含了梭罗自身的“变形”,展现了梭罗更为成熟的人格。

1.长翅膀的猫:可爱别致的脱俗之美

“猫”是行动敏捷、善跳跃、爱吃鱼、毛绒绒,这样的一个动物的形象。然而作者通过诗意的想象给这样一个语象加上了一对“翅膀”,使其异变成了“长翅膀飞翔的猫”。《禽兽为邻篇》中梭罗就描写了这样一只特别的“猫”:

在我迁入森林之前不多几年,在林肯那儿离湖最近的吉利安·倍克田庄内,有一只所谓‘有翅膀的猫’......到了冬天,她的毛越长越密,向两旁披挂,形成了两条十至十二英寸长,两英寸半阔的带子......如果我要养猫的话,这倒正好是我愿意养的猫,因为一个诗人的马既然能插翅飞跑,他的猫为什么不能飞呢?(174)

一方面,这个形象与人们原本潜意识里寻常“猫”的形象是冲突的,它是有“翅膀”的。它的翅膀是两条带子,“两条十至十二英寸长,两英寸半阔”,如同蝙蝠的翅膀,展开手臂而“向两旁披挂”开去。就是因为这样的“翅膀”,猫同飞禽类般可以自由飞翔。虽然我们明白这是作者对猫的“变形”,现实中不可能存在。但如同诗人笔下“插翅飞跑的马”,“长翅膀飞翔的猫”洋溢的是诗人自由、洒脱的情怀。而且比起“插翅飞跑的马”,“长翅膀飞翔的猫”更显得可爱而别致。

另一方面,“长翅膀飞翔的猫”与平常的猫不同,因此它是超世俗的。然而,就是因为它是超世俗的,才是梭罗“要养的猫”,表现出梭罗内心的反世俗。

梭罗内心的反世俗具体表现为行为上的特立独行。他远离人类社会独自一人来到瓦尔登湖一住就是两年零两个月。他想要养一只“长翅膀飞翔的猫”,流露出的是梭罗远离现实社会,希望揭下现代人虚伪面具的反世俗观念。梭罗倡导在远离世俗的前提下,迎合自己内心的需求,面对真实的自我从而实现个体的生命价值。可爱而别致的“长翅膀飞翔的猫”,体现的就是梭罗挣脱虚假的现实社会,勇于面对真实自我的超凡脱俗之美。

同时,“长翅膀飞翔的猫”也是梭罗崇尚的回归自然与反抗物欲生活的精神能指符号。它超越了日常生活中的物象,而成为人与自然关系的修辞符号。这种原生态的生活方式,洋溢着理想主义的色彩[10]。然而,对自然的敬畏,并不是宣传迷信与愚昧,抹杀人的主观能动性,而是适度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找回丢掉的道德伦理。“世界的复魅”[11],不是把世界重新神秘化,而是要求打破人与自然的不可逾越的界限,它告诉人们:两者是和谐统一的,都是通过时间之箭构筑起来的单一宇宙的一部分。

2.展翅飞翔的地球:沉实厚重的深思之美

“地球”这个语象,我们并不陌生,它是我们生活的家园。抬头看看天空,出去呼吸新鲜空气,低头看看土地,地球就呈现在我们面前,它是没有“翅膀”的。但梭罗给它以生命,给它一双“扑动的翅膀”。

《春天篇》里作者这样写道:“我们这个地球变幻不已,不断超越自己,它也在它的轨道上扑动翅膀。”(227)于是,地球就异变成了可以“展翅飞翔的地球”。显然,这个语象因为寄托着作者的情绪情感,而拥有了“翅膀”,修辞化地存在着。

梭罗拟人化地给地球加上一对翅膀,赋予它生命,显得生动活泼,一提到它“变幻不已”、在“轨道上扑动翅膀”。而我们知道地球若是偏离了它运行的轨道,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它为什么会脱离轨道?它是有象征意味的。因为它在“超越自己”,因为人类索取太多,超过了它原本的负荷量。

“展翅飞翔的地球”活泼而有趣,洋溢的是梭罗对地球母亲的怜爱之情。因为喜爱,也就更加担心它的处境。最后生出了在人类伤害下“展翅飞翔的地球”这样的形象,实则启示人类应善待地球。一味的索求与征服的自然观,对于当时的工业发展固然是有利的。但是如果目光短浅,只顾眼前利益,不顾长远利益,是否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而得不偿失呢?梭罗的担心不是没有理由的,他的长远眼光,为人类社会的可持续发展,产生了极其重要的借鉴意义。“展翅飞翔的地球”活泼有趣却沉实厚重,发人深思。

3.强壮而美丽的爬虫:洒脱不朽的坚毅之美

爬虫,属于四足总纲的羊膜动物。蛇、龟、蜥蜴等都属于爬行动物。梭罗笔下的爬虫是“强壮而美丽的”。在《结束语篇》里梭罗描绘了这样一只爬虫:

有一只强壮而美丽的爬虫,它从一只古老的苹果木桌子的干燥的活动桌板中爬了出来……那卵还比六十年前更早几年,当苹果树还活着的时候就下在里面了,因为这是可以根据它外面的年轮判断的;好几个星期来,已经听到它在里面咬着了,它大约是受到一只钵头的热气才孵化的……谁知道何等美丽的,有翅膀的生命突然从社会中最不值钱的、人家送的家具中,一下子跳了出来,终于享受了它完美的生命的夏天!(247)

梭罗对其是有着一份喜爱和敬佩之情的。一方面,它的卵根据苹果树外面年轮判断,“比六十年前更早几年”。可见,其耐心等待的长久。就是这样一只爬虫,在“古老的苹果木桌子的活动桌板中”,一直咬啊咬,也不知道咬了多少年,充满着勇气和力量。最后,好像是突然之间“受到一只钵头的热气”孵化了。似乎只是一瞬间,它却等待了许久,“使那坐在这欢宴的餐桌前的一家子听到声音惊慌失措”。如同是瓦砾里长出来的种子,靠着一种生的毅力“跳了出来”。显然,它是强壮有力的,才可能凭它小小的身躯咬开坚厚的苹果木桌。“强壮有力的”不一定是它的生理力气,却是它的精神力量。

另一方面,它跳了出来,只为“享受它的完美的生命的夏天”。尽管自己只是一只虫子,而且还是一只处于困境之中的虫子,却始终坚持对生命绽放的追求,显然它是“美丽的”。于是,相比之下“人家送的”、无生命的“家具”变得多么“不值钱”。最后,这只“强壮而美丽的爬虫”是有象征意味的。梭罗用它来象征“复活的信心与不朽的信心”,鼓励人们勇敢面对生活。同时鼓励梭罗勇于“直面惨淡的人生”。即使陷入困境,处于低潮,也要时刻保持信心。“强壮而美丽的爬虫”是洒脱自由而坚毅勇敢的,给人一种复活的精神力量与满满的自信心。

《瓦尔登湖》丰富多彩的语象为我们展现了一个自然的舒适的审美世界:鸟的真情、鱼的浪漫、瓦尔登湖的纯洁、泥沙的包容等丰富多彩的基本语象饱含着梭罗对大自然的真情;诗意的变形语象“长翅膀的猫”“展翅飞翔的地球”“强壮而美丽的爬虫”,都从自身的生物形体中蜕变为动态的艺术符号。这个语象系统,充满了美的质素,蕴涵着梭罗构建人类与自然和谐关系的美好愿望。

《瓦尔登湖》,与其说它是一部文学作品,不如说它是一连串符号链接的生态愿景,更可以说它是话语筑起的、极具审美意蕴的修辞世界,折射出超越时空的现实意义。对我们当代人来说,这又是一个充满幻象、令人遐想的理想家园。“正是这一切使得瓦尔登湖成为文学和生态学发展史上的一座里程碑,而梭罗在那里的短暂停留也成为一个现代神话。”[12]从他的文本系统当中,我们读到了美,找回了健康,享受着自然的馈赠,收获着心灵的慰藉。

注释:

(1)本文所引用梭罗《瓦尔登湖》原著语句均来自徐迟译本《瓦尔登湖》(上海译文出版社,1993年),具体选文均用“(页码)”标注在句尾,特此注明。

参考文献:

[1]翁德修,毕丽君.论《瓦尔登湖》的篇章结构及象征意义[J].辽宁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4(1):105-107.

[2]陈凯.绿色的视野——谈梭罗的自然观[J].外国文学研究,2004(4):129-134.

[3]央泉.《边城》与《瓦尔登湖》中的水意象比较研究[J].江西社会科学,2007(8):100-103.

[4]刘芳芳.《瓦尔登湖》的生态思想解析[J].芒种,2015 (1):88-89.

[5]谭学纯,朱玲.修辞研究:走出技巧论[M].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2004∶219-221.

[6]徐鲁.恬静的作家,恬静的散文[N].文学报,2008-07-17.

[7]徐明.《瓦尔登湖》中“鱼”的道家意蕴[J].江苏教育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5):71-75.

[8]卢凌.崇尚自然:梭罗《瓦尔登湖》的审美价值[J].安徽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2):90.

[9]韩德星.瓦尔登湖与梭罗的个体化“变形”——重读《瓦尔登湖》[J].名作欣赏,2009(9):77-79.

[10]赵树勤,龙其林.《瓦尔登湖》与韩少功生态散文[J].理论学刊,2010(5):123-126.

[11]华勒斯坦.开放社会科学:重建社会科学报告书[M].刘锋,译.北京:三联书店,1997:5-6.

[12]程爱民.论瓦尔登湖的生态学意义——纪念《瓦尔登湖》发表152周年[J].外语研究,2007(4):101-104.

A Discourse Analysis of Thoreau’s Walden: Linguistic, Aesthetic and Rhetoric Perspectives

DONG Rui-lan1,GAO Dong-li2
(1.2. Department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Minjiang University, Fuzhou 350121, Fujian)

Abstract:Thoreau Walden's language system is divided into basic language form, and deformation. A discourse analysis of its aesthetic significance will help us to grasp the rhetoric art of the work.

Key words:Walden; language like; aesthetic; rhetorical discourse

中图分类号:H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4-4310(2016)02-0037-06

DOI:10.14096/j.cnki.cn34-1044/c.2016.02.09

*收稿日期:2015-12-25

基金项目:2015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15CZW045)。

作者简介:董瑞兰(1981- ),女,河南邓州人,闽江学院中文系讲师、文学博士;高冬丽(1992- ),女,福建平潭人,闽江学院中文系2012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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