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历史方位

石 镇 平



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历史方位

石 镇 平

提 要：20世纪的世界社会主义运动，自从苏东剧变以来，已经跌入历史的谷底。20世纪社会主义运动最深刻的经验教训，就是混淆了过渡时期与共产主义第一阶段的界限，提前宣布进入社会主义，造成理论与实践的错位。承认20世纪以来的社会主义国家至今尚未进入马克思的共产主义第一阶段，反对国内外敌对势力的和平演变图谋才有可靠的理论依据。实际上，世界社会主义运动仍然处在十月革命开辟的人类从资本主义向共产主义第一阶段过渡时期的初期。

关键词：过渡时期 共产主义第一阶段 无产阶级国际主义 领导权

作者石镇平，男，苏州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法学博士（苏州 215006）。

一、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现状：谷底中探索前行

1917年11月7日，在列宁为首的布尔什维克党的领导下，俄国爆发了十月社会主义革命，成功地建立了世界上第一个无产阶级政权。之后，共产党领导的无产阶级政权从一国发展到多国，在20世纪先后建立了十几个社会主义国家。20世纪社会主义从理论到实践、从一国到多国的发展，彻底打破了资本主义制度的一统天下。这是20世纪最了不起的成就。因此，把20世纪叫做社会主义世纪是恰如其分的。不仅如此，20世纪首先取得胜利的社会主义国家，在经济建设和社会全面发展方面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就。这也是不容否定的。中国和俄国在经济建设和人民生活改善等方面取得的成就更是不可低估的。社会主义国家建设的速度是任何资本主义国家所不能比的。对于过去的一个世纪，马克思主义者在回顾历史时应该感到自信和骄傲，而决不应该有一丝的自卑和惭愧。

当然，我们也决不应该躺在功劳簿上自我感觉良好，而要正视现实。自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苏联东欧一系列社会主义国家改旗易帜开始，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已经跌入历史的最低谷。马克思主义和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西方资本帝国主义的联合围剿，社会主义国家共产党内的一些不坚定分子开始纷纷动摇、逃跑、变节、出卖革命成果，这种形势是前所未有的。西方资本帝国主义势力及其在社会主义国家培植的代理人大有毕其功于一役、对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和共产党铲草除根之势。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真正的共产党人被严重边缘化，受到极大的排斥和清理。在整个世界范围内，各种反科学、反马克思主义的思潮甚嚣尘上，大有历史就此终结之势。

然而，科学是扑不灭的火焰，马克思主义理论揭示的真理是颠扑不破的。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真正的共产党人既不会为过去取得的成就而得意忘形，更不会为遭受的严重挫折而心灰意冷。“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低潮之后必将是高潮的到来。这是历史发展的辩证法所一再揭示的客观规律。他们必将认真思考、深入总结20世纪社会主义运动的经验教训，为迎接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伟大复兴而不知疲倦、扎扎实实地埋头工作。

二、20世纪世界社会主义运动最深刻的经验教训

20世纪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经验教训很多，既有成功的经验，也有挫折的教训。如果总结经验教训，可以列出几十条甚至更多。在我看来，20世纪世界社会主义运动最深刻的经验教训，就是社会主义国家的共产党在取得政权之后，对所处的发展阶段始终没有能够得出马克思主义的、科学的、清醒的认识，提前宣布进入社会主义，导致理论和实践的错位，甚至是严重的错位，以至于理论和实践严重脱节。这是关系世界社会主义事业兴衰成败的根本问题。

这里仅以苏联和中国为例来说明这个问题。

斯大林是在1936年宣布苏联进入社会主义的，并且说，这就是马克思的共产主义第一阶段。虽然斯大林对当时苏联进入社会主义的说法留有余地，用了“基本上”这个词汇，但是，消灭阶级决不是短时期内就能够解决的问题，而是需要生产力的相当高度的发达水平。

中国是在1956年党的八大宣布进入社会主义的。虽然苏联和中国的社会主义建设取得了辉煌的不可磨灭的历史功绩，但是，总体而言，苏联、中国以及其他社会主义国家的生产力发展水平与马克思所要求的高度发达状态还有相当大的差距；而且，由于首先取得政权的社会主义国家都是经济文化相对比较落后的国家，所以在世界范围内，资强社弱的对比仍然并未改变。

苏联、中国等一系列国家尽管已经宣称进入了社会主义，但是这些国家一直并未搞清楚，这里“社会主义国家”中的“社会主义”究竟意味着什么。这里的“社会主义”是“社会主义制度”的意思吗？或者说，这里的“社会主义制度”是马克思讲的“共产主义第一阶段”那样的“社会主义”吗？这些国家的人民常常说自己的国家是社会主义国家，但是长期以来大都很少认真思考过这里的“社会主义”的确切含义。

马克思和恩格斯所讲的社会主义，实际上是共产主义的同义语，二者在科学上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在他们看来，社会主义就是共产主义，共产主义就是社会主义。虽然马克思在《哥达纲领批判》中把未来社会划分为共产主义第一阶段和高级阶段，但是，他们并没有把共产主义第一阶段叫做社会主义、把共产主义高级阶段叫做共产主义。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历史上，是列宁开始这么使用的，一直沿用至今。

尽管列宁把共产主义第一阶段叫做社会主义、把共产主义高级阶段叫做共产主义，但是，列宁自始至终并没有改变马克思对共产主义第一阶段（即我们所说的社会主义）的看法。也就是说，在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看来，共产主义第一阶段（列宁说的社会主义），是实行社会所有制、没有商品和货币关系、没有阶级和国家的，而且这里所说的共产主义第一阶段（列宁说的社会主义）是世界性的。列宁虽然提出了一国胜利论，但是不能由此得出结论认为，可以在一个国家范围内建成马克思所说的共产主义第一阶段。

但是，在20世纪的社会主义实践中，社会主义国家大都把本国的社会主义直接看作是马克思的共产主义第一阶段。而这些落后国家的社会主义实际上远远没有达到马克思所说的共产主义第一阶段的基本要求，都是不合格的社会主义。这种不合格的社会主义，按照马克思的理论框架，顶多只是相当于过渡时期。如果根据列宁新经济政策的实践，这种社会主义实际上连马克思所说的直接过渡时期都没有达到，而是仍然处在列宁所说的迂回过渡时期的初期。

在落后国家向社会主义迂回过渡的初期，当然不可能完全消灭多种经济成分和商品货币关系，甚至在一定时期和一定范围内，有必要利用这些资本主义的因素来建设社会主义，新经济政策就是这样。

由于实际上仍然处在过渡时期，特别是仍然处在列宁所说的迂回过渡时期的初期，生产力还不够发达，又由于在一定时期和一定范围内利用资本主义，阶级和阶级斗争的存在必然是不争的事实，资本主义复辟的危险性也将长期存在。加上社会主义国家的共产党在领导建设方面还缺乏经验，容易出现这样那样的失误（而这些失误常常被敌人所利用），再加上世界范围内资本帝国主义势力的存在和颠覆社会主义国家政权的战略始终没有停止过，所以，旧势力的复辟和倒退就必然具有很大的危险性。

这种危险性，马克思在著名的《法兰西内战》中，在总结巴黎公社的经验教训时已经做了很好的论述。列宁在论述过渡时期的阶级斗争时也曾经明确指出：“机会主义恰巧不把承认阶级斗争贯彻到最主要之点，贯彻到从资本主义向共产主义过渡的时期，贯彻到推翻资产阶级并完全消灭资产阶级的时期。实际上，这个时期必然是阶级斗争空前残酷、阶级斗争的形式空前尖锐的时期。”①《列宁全集》（第三十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33页。在列宁看来，过渡时期是阶级斗争最残酷、最尖锐的时期。斯大林和毛泽东都认识到了这些问题，但是，由于条件的限制，最终都没有能够成功地解决这些问题。

列宁说，一个阶级，如果不从政治上正确地看问题，就不能维持它的统治，因而也就不能完成它的生产任务。苏联、东欧等一系列社会主义国家的垮台，从本质上说，实际上是这些国家的共产党人和无产阶级在阶级斗争中吃了败仗。所以，对于夺取政权的无产阶级及其政党来说，在长期和平建设的环境条件下，如何巩固无产阶级专政，如何防止资本主义复辟，是一个尚未得到根本解决的问题。这是20世纪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留给人们的最重大的历史性课题。

我们总结20世纪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经验教训，这是继续推进社会主义运动的必然要求。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敢于承认自己的错误，这是革命党有力量的表现。但是，我们和那些以借口总结经验教训为名来贬低斯大林、毛泽东等伟大革命领袖以及否定20世纪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历史的人是根本不同的。我们的目的是要在总结经验教训的基础上复兴社会主义，促使社会主义运动从低潮走向新的高潮。

三、马克思的社会主义理论仍然是科学的

20世纪的社会主义国家，之所以提前宣布进入社会主义，同他们的理论准备不足有关系，同他们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特别是马克思的社会主义理论的不完全正确的理解有直接关系。

马克思说的是实行社会所有制、没有商品货币关系、没有阶级和国家的社会主义，这样的社会主义只有在生产力高度发达的基础上才能实现，只有在全世界的范围内才能实现。然而20世纪的社会主义国家的共产党大都把这样的社会主义的实现看得过分简单和容易。许多国家的共产党在刚刚夺取政权不久就宣布已经进入社会主义，并且说这就是马克思的共产主义第一阶段。实际上，他们都在一定程度上修改了马克思的社会主义理论，或者说降低了马克思的社会主义理论的要求，迫不及待地提前宣布进入了社会主义。他们之所以这样做，都同他们对马克思的社会主义理论的科学性的认识不足有直接关系。尽管在他们自己看来，他们是在原原本本地按照马克思的社会主义理论来做，但是，由于他们是在不具备条件的情况下提前宣布进入社会主义的，所以，实际上，这样做所造成的后果，就是变相地否定了马克思的社会主义理论的科学性。他们中有的甚至打出发展马克思的社会主义理论的旗号，但是这样做就更是进一步否定了马克思的社会主义理论的科学性，尽管他们不一定承认这一点。

马克思的社会主义理论是科学的，是不容否定的。马克思对社会主义基本特征的论述尽管是不全面的、需要发展的，但是，其基本内容是科学的，是毋庸置疑的。不能以发展马克思的社会主义理论为名行否定马克思的社会主义理论之实。马克思关于社会主义的基本特征的论述是科学的，是发展马克思的社会主义理论必须首先要坚持的。关于这个问题，在拙作《为马克思的社会主义观辩护》已经做了充分的论证，由于篇幅所限，在此恕不赘述。①参见石镇平：《为马克思的社会主义观辩护》，《马克思主义研究》，2010年第9期。

四、当代世界社会主义：从资本主义向共产主义第一阶段过渡的初期

在社会主义实践中，我们不反对落后国家的无产阶级率先夺取政权，相反，我们认为这样做是完全符合历史辩证法的。我们也不反对把无产阶级已经夺取政权的国家称作社会主义国家，甚至我们也不反对这些国家提前宣布进入社会主义。不过这样做的同时，一定要说清楚，这还不是马克思的共产主义第一阶段或列宁所说的社会主义。但是，问题在于，这些国家都把这种提前宣布进入的社会主义当作马克思的社会主义。这就误解了马克思主义，误解了马克思的社会主义理论。而实际上，不仅误解了马克思的社会主义理论，而且也缩短了（甚至是抛弃了）马克思和列宁高度重视的过渡时期理论。一些国家的共产党在夺取政权之后不久就宣布进入社会主义，甚至还有一些国家的共产党把夺取政权本身就视为进入社会主义。马克思和列宁的过渡时期理论被严重忽视，而马克思和列宁的有关过渡时期的国家理论更是被严重忽视。20世纪的社会主义国家没有高度重视马克思和列宁的过渡时期理论，没有处理好过渡时期的问题，这是20世纪世界社会主义运动最深刻的经验教训。

如果真的已经进入马克思所说的共产主义第一阶段或列宁所说的社会主义，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谁战胜谁的问题已经彻底解决了，还会发生资本主义复辟这样的事情吗？反过来说，社会主义运动的曲折，不正进一步说明了20世纪的社会主义国家并未进入马克思的共产主义第一阶段吗？正因为仍然处在过渡时期，所以才会出现资本主义复辟的可能性和危险性。因此，实际上，20世纪的苏联和中国等社会主义国家，仍然处在落后国家向共产主义第一阶段迂回过渡的初期。

列宁指出，剥削者的反抗在他们被推翻之前就已开始，而由于他们被推翻则更加激烈起来。②《列宁全集》（第三十七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433页。正是在资产阶级被推翻以后，阶级斗争才具有最尖锐的形式。资本主义并不会马上死亡，而且它愈是接近死亡，就愈是疯狂地进行反抗。无产阶级对资产阶级的镇压愈厉害，资产阶级的反抗就愈疯狂。无产阶级“专政的前提和含意就是被抑制着的战争状态，就是对无产阶级政权的敌人采取军事斗争措施的状态”③《列宁全集》（第三十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197页。。可以想象，世界范围内的社会主义势力和资本主义势力不经过多次反复的较量，社会主义要最终取代资本主义是不可能的。但是，真理掌握在无产阶级手里，掌握在马克思主义者手里，而不掌握在资产阶级的手里。无论变幻多少种新鲜花样，谬误终究是不会变成真理的，资产阶级骗人的本性是总有一天要被全世界的人民所识破和戳穿的。社会主义最终取代资本主义是不可避免的，尽管这个过程是复杂的、曲折的和长期的。

五、世界社会主义运动未来发展需要注意的几个重要问题

第一，高度重视国内外敌对势力的和平演变攻势。苏联和其他一些社会主义国家的垮台，实际上就是国内外敌对势力，里应外合，共同策划和导演的“颜色革命”得手的结果。20世纪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实践表明：资本主义势力是决不会甘心自动退出历史舞台的，他们必然要联合起来，对社会主义势力进行最疯狂的围剿。无视这种现象是非常幼稚的，也是非常可笑的；对这个问题重视不够，或者不能够采取有效措施，将使整个社会主义运动功亏一篑。国内外敌对势力会采取欺骗的手段，以所谓“民主”、“自由”“平等”、“全人类的共同利益”等等为名，宣扬普世价值，首先搞乱社会主义国家人民的思想，接下来采取经济的、政治的、文化的、军事的等等各种手段来遏制和围剿社会主义势力，目的是要在全世界彻底消灭社会主义力量，实现资本主义的一统天下。社会主义国家的共产党对此决不能掉以轻心、丧失警惕。

第二，加强世界范围内社会主义力量的国际大联合。恩格斯有一句名言，分散的力量，只能导致共同的失败。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一个重要的经验教训，就是什么时候，这个联合搞得好，社会主义运动就蓬勃发展；什么时候，这个联合破裂，社会主义运动就会遭受挫折，进入低潮。社会主义本来就是世界性的事业。单独一个国家可以首先夺取政权，首先走上向社会主义过渡的道路；但是，单独一个国家，是根本不可能建成马克思所说的社会主义制度的。没有全世界范围内的社会主义力量的国际联合，社会主义是不可能实现的。

第三，确保党和国家的领导权牢牢掌握在忠诚于马克思主义的人手中。20世纪社会主义国家的垮台，从一定意义上说，是共产党的自身建设出现了严重问题。共产党是无产阶级社会主义运动的司令部，未有革命党出了问题而革命不失败的。20世纪走上复辟道路的社会主义国家的共产党，都混进了大批投机主义分子，他们在和平年代入党，都是带有各种私人功利目的的。他们根本就不相信马克思主义，根本就不相信科学社会主义。共产党的自身建设要坚持“宁肯少些，但要好些”的原则，不能只追求党员的数量而不重视党员的质量。要把党的思想理论建设放在党的建设的首位。要把是否相信马克思主义、是否愿意为共产主义事业而献身作为是否符合共产党员标准的门槛，严格入党标准。坚决反对把党票当人情送人的做法。坚决杜绝戈尔巴乔夫式的人物混进共产党的内部，一定要把党和国家的领导权牢牢掌握在忠诚于马克思主义的人手中。

责任编辑：吕小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