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雄风
2016-07-11刘光煜
刘光煜
1978年以来,考古工作者在河北省平山县三汲村发掘了中山王墓,勘探了中山国都城—灵寿古城,揭开了中山古国之谜。在两座中山王墓及城址内外的战国墓葬中,出土了数以万计的青铜器、金银器、玉石器、漆器等文物,这些文物游牧民族风格明显,又深受中原文化影响,具有极高的历史、艺术和科学价值。
中山国考古王墓、都城、商业区等系列之完整,出土文物之精美,数量之巨大,填补了中山国历史记载的诸多空白,该考古项目无可争议地入选“中国20世纪100项考古大发现”。2016年5月18日,甘肃省博物馆与河北博物院、河北省文物研究所联合主办的“战国雄风—古中山国文物精品展”,在甘肃省博物馆展出。展览精选出248件(组)精美文物,包括青铜器、金银器、玉石器、陶器、骨器等等,展览分三个部分,以宏大的场景、精美的文物和大幅的古代地图与王陵考古发掘图版使得观众们身临其境,进入那个遥远而神秘的中山古王国。
东出太行,肇建中山
鲜虞中山建国后,保留有游牧民族的习俗,同时积极兼容吸纳中原文明,礼乐制度逐步完善,形成了独具特色的中山国文化。中山国效仿华夏诸国完善政权,发展经济,增强武备,在中原列强的夹缝中生存,成为仅次于七个“万乘之国”的“千乘之国”。
展厅中首先夺人眼球的是九件升鼎。升鼎又称正鼎,从大到小排列整齐,用来盛放煮熟的肉食,是古代重要礼器。西周礼制规定天子用九鼎,诸侯用七鼎。宴飨和祭祀时,九鼎中依次盛牛、羊、豕、鱼、腊、肠胃、肤、鲜鱼、鲜腊等肉食。战国时期礼崩乐坏,中山成公和王死后都随葬了九鼎,反映出当时诸侯僭越礼制的局面,也体现了中山国国势的强盛。展品中代表王权的文物还有“中山侯铜钺”,铜钺上刻有铭文两行16字,“天子建邦,中山侯。作兹军钺,以敬(警)氒(厥)众”。意为中山侯受命于周天子,其威严不可侵犯。一起展示的还有铜钺柲之两端的铜帽和铜鐏。
有一件游牧风格明显的“络绳窃曲纹铜壶”,其肩部有左右对称的竖环耳各一个,下腹近底前后正中有一竖环耳。器身上多条凸起的横、直绹索纹相扣,结成环孔,孔内饰雷纹。并将壶身分为18个方格网区,内饰窃曲纹。带有浓厚的北方游牧民族的特点。
展品中有一件重器,为中山三器之一的(zǐ zī)铜圆壶,壶出土时盛满清水。圈足上刻有23字铭文,记壶的重量和制壶匠的名字;腹部刻有182字,是中山国君王为父亲王写的悼词。悼词歌颂了先王的慈爱贤明,赞扬了中山国相邦司马赒率军攻伐燕国所取得的战果,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
在算盘发明之前,中国最重要的计算工具是算筹。中山国遗址出土的算筹有骨、玉两种,算筹的计数法遵循十进位制,以纵横两种排列方式来表示1-9的数目,表示多位数时,个位用纵式,十位用横式,百位用纵式,千位用横式,以此类推,遇零则置空。
六博,又称六储、陆博,为古代棋类游戏,包括棋盘、棋子、箸、骰子。分黑、白两方,每方六子,一枭五散,故称六博,其中以枭为贵。双方先用骰子掷采,依掷采结果行棋,先杀枭者为胜。战国时期的游戏规则已失传。中山国出土的六博棋盘,是目前发现年代最早的石质六博棋盘,系用青石板制成,盘面浮雕出饕餮、虎、蟠虺等纹样组成的图案。图案上下、左右两两对称,繁复而清晰。这两件棋盘将雕塑艺术和实用功能结合得完美无缺,是中山国能工巧匠的艺术杰作。另外,展出了同时出土的水晶棋子,为长方柱体和长方柱盝顶形,质地剔透,内有絮状物。
其他展品包括各种建筑材料,其中有中山国所独有的山峰形瓦钉饰、陶制斗拱等,有青铜饰件,当时中山国及其他国家各种材质之货币。
车辚马啸,逐鹿中原
中山人喜猎、尚武、善战。春秋战国时期,田猎活动既是娱乐,也是军事演练,带有游牧民族特色的中山国尤好田猎。中山国兵强马壮,武器装备精良,自春秋立国,先后与晋及战国时期的魏、齐、燕、赵等大国持续征战,《战国策·齐策》曾记“中山悉起而迎燕赵,南战于长(房)子,败赵氏;北战于中山,克燕军,杀燕将”。中山以千乘之国力而攻万乘之国二,其国力军力之强可见一斑。
此部分展出的文物多与战争和田猎有关,包括兵器、车马器、帐幕部件等等。首先看一件狩猎宴乐图铜盖豆颇具特色,铜豆为覆钵形盖,圆形抓手。直口,口外两圆形环耳,深腹,喇叭形圈足。以铜在抓手、盖面、腹部、圈足上嵌饰出四层图案,计90个人物、63只野兽、26只鸟和6条鱼,纹饰繁密,形象鲜活。盖面上两组狩猎宴乐图:二层楼台上贵族在饮酒,楼下乐伎击磬演奏,楼外有人射雁。大雁或飞翔,或中箭跌落。豆腹部为狩猎图:有人持刀剑刺兽,有人操矛追逐等。画面中,众多的人物、动物动感十足,气氛热烈。
中山国贵族出行打仗时,带有可折叠之帐幕与屏风,展览展出了屏风与小帐之构件,有带环铜合页,十字形帐顶铜插管、活动铜接管、带铭文铜橛等等,小帐铜构件由一件帐顶十字形活动插管、4件活动接管和4个铜橛组成。有一件错金银铜犀屏座格外引人注目,为实心铜铸,体量厚重,犀之身躯肥硕,两耳侧立,双眼圆睁,长尾挺直,四肢粗壮,昂首挺立。头顶、额、鼻各有一角。全身用金、银宽双线错出黄白相间的卷云纹,简约而华丽。犀牛背上有銎口,用以插屏扇的木榫。
在本单元有铜当卢、铜卧兽节约、错金银铜衡车义、各式铜环、骨或金衡帽饰、金轭首饰、角饰、铜铎、铜铃等不少车马器组件,其中的龙首形金衡帽金光闪闪、熠熠生辉,其用纯金制成,为王车上的构件。衡帽龙首形,吻部前伸,上唇卷起,口部微启,露出交错的牙齿。鼻上三道褶纹,双睛嵌黑。龙额顶饰叶状凸起,花叶形双耳,两龙角呈“八”字分开,两腮饰卷云纹。形象传神,铸造精良。
展出的兵器有蟠虺纠结纹铜剑、矢箙(盛箭之器)铜配件、箭簇等,其中有一件中山王墓出土的金铜戈,为纯金打造,重达902克。上饰两条龙,用银和蓝玻璃镶嵌龙眼。用白银镶出树枝状龙角、双翼。造型奇巧,工艺精湛。
钟鸣鼎食 生死同欢
随着中山国对中原文明的不断吸收,其在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已与中原地区各国趋于一致,中原王权思想及礼乐制度都深刻影响着中山国贵族的生活方式。其生活之奢靡,所用物品之精美可从大量的随葬品中窥得一二。中山国王也将生前奢华的生活带入地下。中山成公墓及中山王墓共出土万余件文物,其中不仅有墓域规划图《兆域图》,还有大量的实用器及明器,反映出当时“事死如事生”观念的流行。
此单元展出众多重器,如铜簠。簠为长方形,盝顶形盖,盖面四角各立一环钮。盖宽大,扣于器口。器身直壁,下部内折,平底,两端各有一环耳,底之四角各有一曲尺形足,足间有舌状或三角形饰。一足立面刻有“左使車(厙),工蔡”。出土时器内尚存干裂的食物。食物呈深褐色,颗粒较细,似为小米饭。王墓共出土4件铜簠,分别盛放稻米饭和小米饭。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一只铜扁壶和铜方壶中出土时有透明的浅翡翠色和墨绿色液体,经北京市发酵工业研究所化验鉴定为酒,是当时中国考古发掘中第一次发现的实物酒。
另有一件嵌勾连云纹铜方壶,器型周正,胎壁轻薄。盝顶形盖,四坡面各有一云头钮。直口,短颈,溜肩,鼓腹,平底,圈足。肩部两侧各有一兽面衔环。器身遍布勾连云纹图案,并镶嵌红铜、绿松石和蓝漆。壶体多种云纹相互缠绕,云气弥漫,五彩缤纷,雍容华贵,是战国青铜器中集多种装饰工艺于一体的代表作。
中山国墓葬出土的许多器物造型奇异,想象丰富,工艺精巧。如错银铜双翼神兽,为镇器或陈设品。神兽怒目圆睁,张口伸舌,獠牙外露,圆颈挺立,昂首向一侧,仿佛在嘶吼。前胸宽阔低垂,四肢弓曲,利爪怒张,两翼斜直向上,显得十分矫健。神兽的口、眼、耳、鼻、羽毛等处均错银线,周身错银卷云纹千变万化,背部以银错出蜷曲于云中的鸟纹。还有十五连盏铜灯,灯的整体造型仿佛一棵大树,十五条枝头托十五只灯盘,高低有序、错落有致。灯体分八节,每节的榫头形状各异,便于安装。树干上蟠绕三条螭龙,树枝间小鸟引颈鸣叫、群猴嬉戏玩耍。三只独首双身的猛虎托起圆形底座,底座上两男俑正抛食戏猴。这盏灯设计科学,造型别致,人与动物和谐相处,妙趣横生,是不可多得的文物珍品。在灯底座侧面和灯柱上有铭文:“十祀,左使車(厙),啬夫事斁,工弧,冢(重)一石三百五十五刀之冢(重)。右者。”
当然,中山国最具代表性的文物是“山”字形器,在中山国成公墓与墓均有出土,分别高达143厘米与119厘米。此为仪仗礼器。器上部呈“山”字形,下部正中接圆筒状銎可安插木柱,其两侧内折成“回”字纹。銎上端凹口紧卡住“山”字的中锋,銎两侧有方形楔孔,出土时銎内残留朽木。銎的外侧下方刻有文字或符号。“山”字形器插在木柱上竖立排列,气势雄伟,象征中山王的权威,为中山国特有之器,也许其国名也从此器而来。
中山国虽为小诸侯国,但其兼收中原文化与游牧文明之精髓,远交近攻,励精图治,建国立业,叱咤战国,“错处六国之间,纵横捭阖,交相控引,争衡天下”,清代郭嵩焘《鲜虞中山国事表·疆域图说》序言中评其“战国所以盛衰,中山若隐为之枢辖”,可见中山国地位之重要,作用之关键。感谢考古工作者的努力,我们看到了2000前多年前中山国人创造的精美文物和灿烂文化,让我们通过这个展览,去领略和探寻这个业已消失的神秘古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