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家大姐刘滋霞

◎张君广 王明军



邻家大姐刘滋霞

◎张君广 王明军

一

邻家大姐出名了！

她叫刘滋霞，是一名警嫂。她和我同住一个小区，网上和杂志上都登载了她的事迹和照片。

说实话，我没有料想到她会成为一个新闻人物。在我的逻辑思维里，女人出名要么特别漂亮，要么特别有才华，而这两点她都不具备。她的外表很普通，经常戴着一副黑框近视眼镜，言谈举止和蔼可亲，像一个中学老师，但她却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一个平凡的邻家大姐。

《细节决定成败》一书中说：把每一件简单的事做好就是不简单，把每一件平凡的事做好就是不平凡。此话用在刘滋霞的身上恰如其分，她的出名正缘于此。

她的丈夫王建平早前是一名军人，1985年两人结婚后就过起了“牛郎织女”的生活。丈夫在威海部队服役，她在江苏邳州老家务农。让一个女人挑起农家的重担非常不易，上有老下有小，还有繁重的农活。一年半载容易对付，十年辛苦怎堪熬？

1987年12月3日，她生下了儿子，起名王威栋。丈夫在遥远的边疆，只能是写信或打电话问候，伺候哺育孩子的辛苦活儿还得靠自己！“坐月子”本应该是女人的幸福时光，但对她来说是煎熬。妈妈和婆婆年迈多病，她指望不上，里里外外全靠自己。

某天夜晚，孩子发高烧，亲人都不在身边，她顶着凛冽的寒风去找医生。由于天黑，农村街道又没有路灯，她抱着孩子忐忑地往医生家的方向走。在一处结冰的路面，她不小心滑倒了，母爱的本能让她在危急时刻稳稳紧抱儿子，用手臂护着他，让儿子安然无恙。可是当她爬起来继续走时，发觉手指疼痛得厉害，到医生那里一看，竟是指骨骨折。给孩子看完病吃完药后，她才顾及到自己，看着包扎的手和身边熟睡的孩子，她伤心地流泪了！

春天来了，农民要赶农时种地，自己家的地让谁种都不现实！兄弟姐妹都有自己的责任田和一摊子杂事，依靠别人就得耐心地等待，也许会错过农时。刘滋霞心里着急，也不愿求人，于是她就边带孩子边干农活。女人在田地里除除草施施肥还可以胜任，有些重体力活很难干得了。比如，那时化肥很少，农民要积攒农家肥，而所谓的农家肥实际上就是猪羊牛鸡的粪便，搬运时臭气熏天，还费力气。她常常一个人拉着满载农家肥的平板车负重前行，平路还好些，遇到上坡路段就不易了。有一次她逞强，身体努力地快要贴到地面上了，但还是没能爬上坡顶，她气喘吁吁地跌倒了。负重的平板车任性地像滑板车般轨迹奇特地滑向了坡底！车上的农家肥撒得七零八落。她坐在半坡上，看着平板车，欲哭无泪！唉，谁能体会她当时的沮丧啊！

灌溉庄稼等农活常常要在夜间进行，刘滋霞心里害怕，但也必须壮着胆子去干。她踩到过蛇，遇到过黄鼠狼、野兔、田鼠等夜间活动频繁的动物，经常受到惊吓，每次战栗后都会捂着胸口平喘多时，不敢轻易迈步。

家里有男人怎么会遭这些罪呀？她心里也会有一念之间的怨言和牢骚，但丈夫从事的是保家卫国的大事，她懂得“没有国就没有家”的道理。很快，她的牢骚就烟消云散了！

在现实生活里，许许多多的军嫂都是像刘滋霞这样的人。说没有一点儿怨言和牢骚是假的，她们识大体才是真的！她们默默地、坚韧地奉献着，支撑着一个个军营中的英雄与功臣。国家的安定就是这样维持的。我们应该向军嫂这个群体致以崇高的敬意！

二

1995年，根据政策规定，刘滋霞和9岁的儿子随军到了部队，一家人团圆了。

但习惯了忙碌的刘滋霞闲了一周就坐不住了，她主动向部队提出了工作申请。但由于驻地安置条件有限，她被分配到部队仓库干了一段临时工。但不久部队人员搞精简，她的岗位又被裁撤了。心里不痛快是肯定的，但接下来怎么办才是问题的关键！还等组织安置吗？她选择了不等不靠，开始了自己的打零工生活。电子厂、服装厂、食品厂的活，她都干过，所挣的每一分钱都是血汗钱，数额虽不多，但也可以补贴家用。她也摆过地摊，卖过衣服和其他日常生活用品。挣钱不多，还得时常和工商、税务、城管等部门的工作人员磨牙费嘴。有几次她还遇到了霸蛮的小混混，拿东西不给钱或者少给钱。遇到这种情况，不赔钱就算不错了。送外卖也干过，这个差事需要风雨不误，她骑着车派送时曾摔倒过两次，一次在大雨天，一次在冰冻天，自己受伤了没人管，还得包赔饭店的损失。

2000年9月，她的丈夫从部队转业到了威海市公安局铁路分局，做了一名普通的铁路乘警。也就是在此时，我们成了邻居，我对她家的情况开始熟知。

铁路乘警的工作是在火车上，在家的机会很少。刘滋霞继续承担着家庭的重担。这个时期，她的公公婆婆先后患病。婆婆患的是严重的高血压和糖尿病，需要人照料。她和丈夫闻听了婆婆的紧急病情后，便迅速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赶往江苏邳州老家。他们俩顾不得一路的劳顿，一下车就跑到病床前，端水拿药，喂饭洗衣等。他俩精心照顾了婆婆半个月，女人照顾女人更方便，刘滋霞做得无微不至。据她的丈夫说，一天晚上，她在骑车去医院送饭途中，被一辆摩托车撞倒了，脚踝扭伤，疼痛难忍。但是，她为了让婆婆吃上合口的热饭菜，强忍着疼痛，一瘸一拐地将没被撞洒的饭菜送给婆婆吃了。病房里的病友及家属看了都很感动，对她赞不绝口，说这媳妇是难得一见的好媳妇。婆婆病情好转后，他们又把婆婆接到了威海，伺候调养了很长时间。

2013年暑期，刘滋霞年迈的公公又被确诊为肺癌晚期，经过多次放疗化疗后，公公的身体每况愈下，生活不能自理。按说，应该王建平多多料理，但他作为一个警察，有公务在身，长时间请假不现实，于是刘滋霞又担负起了繁琐的护理工作，喂水喂饭，翻身换衣，清理大小便，预防褥疮……许多不应该儿媳妇干的事，她都干了，而且不厌其烦。婆婆心疼儿媳，非要给儿子王建平打电话，欲催其赶来照料，都被刘滋霞拦住了，她说：“建平是吃国家饭的，还得以国家的事为主，少麻烦他吧，这里有我在就行了。”

伺候老人的同时，她的儿子也进入了学习紧张艰苦的高中阶段。刘滋霞肩上的压力更大了。她天不亮就得起床给儿子做饭，儿子上学后再料理老人，端水熬药，处理家务，买菜购物……忙得焦头烂额。夜里很晚才能上床休息，起早贪黑是常态，她像陀螺一样不停地旋转。

人的身体有它自身的运转规律和极限，一旦打破了这个平衡，身体就会生病。多年的超负荷劳作让刘滋霞患上了风湿病、肩周炎、脊椎病、胸骨后压痛等疾病，她经常会出现头痛、恶心、呕吐，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等症状。2013年春节后，刘滋霞经常出现口腔、鼻腔出血现象，并伴有贫血、发热症状，她偷偷去医院做了个检查，被确诊为脾脏肿大。医生告诉她，引起脾大的常见诱因是肝硬化、肝癌、白血病等，脾大严重的话会导致破裂出血，可能危及生命，建议她立即住院治疗。当时丈夫正在基地参加射击培训，为了不让他担心，刘滋霞没有告诉他。

2015年4月份，刘滋霞骑车送外卖时不慎摔倒，在医院检查时被医生告知脾大已到了极限，如不立即手术，随时会有生命危险。直到接到医生打来的电话，在列车上值乘的王建平才如梦初醒。5月9日上午7时至下午1时许，被紧急转入江苏省中医院的刘滋霞做了长达6个小时的手术。可到了晚上7时许，护士发现她的血压极为异常，而且人处于深度昏迷，病情突然加重恶化。值班医生立即进行了第二次手术。这次手术比第一次手术难度更大，在接近9个小时的手术中，她多次出现紧急和危险情况，直到次日凌晨3时，刘滋霞才被送到重症监护室。在重症监护室，刘滋霞又深度昏迷了2天2夜，后经过医务人员的全力抢救和精心护理，才转危为安。她惊险地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全家人都胆战心惊，不知所措。她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无法想象，没有她这个家会是什么样子！

刘滋霞出院后，丈夫便把她托付给了在邳州老家的姐姐照顾，因为他还得上岗值班。在国家与小家之间，他只能选择国家，多年的军、警生涯让他有了这个觉悟。刘滋霞术后身体虚弱，免疫力差，需要加强营养，调养身体。姐姐很用心，三餐不重样，每天给弟媳吃瘦肉、蛋、鸡、鱼、乳品、大豆制品、含铁食物等，以满足蛋白质的供应和身体的造血需要，防止出现贫血等不良症状。

但伺候三天五日可以，时间长了大姑姐也难免有厌烦情绪。因为姐姐也有一大家子人，她也是家庭主妇，上有80多岁的公婆，下有刚满3岁的外孙，都需要照顾。有时候看到姐姐不经意间给她脸子看，刘滋霞心里感觉像针扎一样，很不是滋味，偷偷地流泪。有一天，刘滋霞说出了憋在心里许久的话：“姐呀，我现在刀口还疼，身体很虚弱，连走路都气喘，等我走路不难了，就去苏州找威栋，威栋现在工作了，也该让他照顾一下妈了。建平是个乘警，岗位一个萝卜一个坑，让他休假来陪我，别人就会更辛苦，再说，建平在队里是个老大哥，让他给领导请假，他怎么也开不了口！姐呀，我知道这阵子欠你的情太多，我和建平如果还不了，那就让威栋去还吧！”刘滋霞的一席话说得姐姐非常自责。姐姐说：“滋霞，真的对不起，都是姐姐不好，让你受委屈了，威栋刚在苏州找到工作，很不容易，他虽然有那份孝心，但他现在没那条件，千万别去给孩子添乱！滋霞，只要你在家不介意，不嫌弃我的情绪，我愿意一直伺候你。”王建平后来听说后，不禁泪如雨下，他觉得自己亏欠妻子和家人的实在是太多太多。

三

孩子是家庭的未来，是家庭幸福的重要依托。刘滋霞在哺育教育儿子的过程中，也倾注了大量的心血。

儿子九岁以前，她和丈夫两地分居，与儿子在农村的家里相依为命。儿子是她一天天养大的，她的言传身教深深地影响着孩子的成长。她给孩子买了许多少儿读物和音像资料，闲暇时她会给孩子讲或者播放名人的成才故事，孩子耳濡目染，渐渐入心。儿子很懂事，六七岁就能帮助妈妈做些事儿了。

1995年她和儿子随军后，儿子也转学到了威海。刘滋霞在打工之余也总会惦记着儿子的学习和生活。儿子的表现一直很好，这让刘滋霞感到很欣慰。2005年12月3日，是儿子18岁的生日。她特意为儿子做了可口的酱牛肉，煮了红皮鸡蛋，买了生日蛋糕，包了荠菜饺子，坐车送给70公里之外的在荣成三中就读的儿子。当日天气阴沉，天气预报说有大雪，儿子很高兴也很感动：“妈妈，你没看天气预报吗？可能要下大雪。你打个电话来我就满意了，何苦跑过来？”刘滋霞半开玩笑地说：“你不是学习累吗，给你好好补补，加加油！”儿子吃得很香，眼睛里滚动着泪花。他知道妈妈还要伺候家里的爷爷奶奶，就催促她赶快回去。她刚要动身返程，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就降临了！不长时间，路上的积雪深度就达到了30多厘米，出行已经不太方便了。儿子劝母亲在荣成住下，等大雪停了再回去，刘滋霞却担心在家的公婆。她毅然向车站走去，可到了车站才知道，由于大雪，荣成市的所有公交和客运班车都停运了。

刘滋霞心里正着急，此时，有一个出租车老板正在高价拼客赴威海，刘滋霞上了车。出租车不敢开得太快，在雪地上艰难地爬行。值得庆幸的是，路上有很多抛锚的车辆，但这辆出租车还算争气，仍然在顽强地前进。约3个多小时后，它在即将“钻”入威海市区时，也悲壮地“趴了窝”！

此时是晚上7点。怎么办？继续打车？没有车敢跑了！找丈夫接？他出车了！除了步行，别无他法！她开始了艰难的跋涉。还有约7公里的路程，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风吹着雪花直往脸上打，往脖子里钻，每走几十米她就会气喘吁吁，到后来，每走几步都会大喘。这是她这辈子走过的最艰难的行程！她看过红军长征的影视剧，此时她觉得自己就像是长征队伍里的女战士，是毅力和信念在驱使她前进。

7公里的路程她走了4个多小时！最后，当刘滋霞推开家门看到公婆时，她抱着婆婆痛哭了一场，这里面有太多的辛酸和无奈。生活给了她许多的考验，她真的有点儿累了！

可喜的是儿子非常争气。从2006年到现在，她的儿子接连跨越了本科、硕士，如今在苏州人民医院边工作边攻读博士。学业如此精进，这是很多年轻人望尘莫及的。他圆了他们全家的一个梦。

今年国庆节，她的儿子就要和一个苏州姑娘结婚了，姑娘是教师，全家人都非常满意。

四

作为邻居，她在小区里也享有很好的口碑。

她乐于助人，经常帮助左邻右舍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拿快递吧，她在门岗处拿快递时，如果发现有自己所住单元的邻居的快递，她通常会顺便捎回来送给邻居。买菜购物时也常会帮邻居带回来一些。此类事情虽小，但却反映了她的做人境界，她的心里总想着别人，自己受点儿苦累从不计较。

她不辞辛劳，甘于奉献。威海冬季经常下大雪，她常常早早地下楼，和男人们一起清扫小区道路的积雪。有人劝她说，你别干了，回家歇着吧，但她总是说：“我在农村老家生活时，干的那些活儿比这累多了！这累不着我。”

2014年10月，她在小区里的道路上捡到了一枚金戒指。她毫不迟疑地托人打印了几张“招领启事”，在小区的几个显眼处张贴，当天就有人来认领。刘滋霞虽然日子过得清苦，但她对别人的财物没有丝毫的贪婪之心。

她是一个好人，是一个难得的好警嫂，是我们的好邻居。我欣慰我认识了这么一个好大姐！我衷心地祝福她好人有好报！好人一生平安！

王明军，1990年7月毕业于解放军信阳陆军学院，在山东省军区一直从事部队政治工作，《解放军报》特约记者。2006年10月转业到威海市公安局工作。曾在《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前卫报》《大众日报》《人民公安报》《解放军生活》《解放军文艺》《基层建设》《政工学刊》《政工导刊》《基层政治工作研究》《现代世界警察》等报刊发表新闻稿件和文学作品1500多篇，其中有20篇文稿获奖。

（责任编辑 葛星星）

作者简介：张君广，现系威海市作家协会会员，威海市文登区作家协会会员。山西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做过学校期刊的校对、执行编辑，中英文双语高级讲师，新加坡汉语教师等。曾在东南亚影响最大的华文文学网站“随笔南洋”上发表《和台湾女孩做同事》等五篇诗文。在吉林省文化厅主管的文学杂志《参花》上发表《南洋拾穗四章》《山西足迹》《下南洋》等。另外在威海的地方报刊以及网站上发表文学作品、新闻作品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