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对构建美中新型大国关系的心态分析

黄建华 黄舫湲

摘要：中国要引导美国在构建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的态度向积极方面转变，就要坚持拓宽与美国的合作领域，不断增强自己的实力特别是军事实力，密切与世界各国特别是周边国家的外交关系。

关键词：中国；美国；新型大国关系

中图分类号：D50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8-2921（2016）03-0094-04

自中国方面提出构建中美新型大国关系以来，美国方面反应消极。美国对构建新型大国关系的态度究竟如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态度？中国该怎样引导美国在构建美中新型大国关系的态度向积极方面转变？这些问题很有深入探究的必要。

一、 美国对构建美中新型大国关系的态度

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美国对中国经济的崛起、政治影响力的扩大和军事力量的增强感到焦虑和不安。美国政府、精英和社会层面充斥了对中国的普遍不信任。[1]2013年皮尤全球态度调查显示， 66%的美国人认为中国是竞争者，68%的美国人认为中国不能被信任。[1]更有分析家认为“新兴大国的崛起必然会导致与既成大国的冲突”[2]，为此“美国应做好准备” [2]。在这一背景下中国提出构建中美新型大国关系，“就是要在新的时代条件下避免大国政治的悲剧” [2]。

2012 年2 月，时任国家副主席习近平访美期间正式向美方提出构建新型大国关系的倡议。2013 年6 月，习近平主席与奥巴马总统在美国安纳伯格庄园会晤中阐述了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的内涵：一是不冲突，不对抗。客观理性看待彼此战略意图，坚持做伙伴、不做对手。通过对话合作、而非对抗冲突的方式，妥善处理矛盾和分歧。二是相互尊重。尊重各自选择的社会制度和发展道路，尊重彼此核心利益和重大关切，求同存异，包容互鉴，共同进步。三是合作共赢。摒弃零和思维，在追求自身利益时兼顾对方利益，在寻求自身发展时促进共同发展，不断深化利益交融格局。[3]

美国对中方提出的建立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的倡议反应谨慎。2013 年3 月，时任美国国家安全顾问多尼隆（Tom Donilon）首次正式阐述美方对如何构建美中新型大国关系的设想。多尼隆说，美方欢迎一个和平、繁荣的中国崛起，拒绝“大国冲突论”，将继续高度重视美中关系，进一步同中方加强沟通，推进合作，管控分歧，共同致力于“建立新兴大国与现有大国间的新型关系模式”[4]。然而在2013年6月安纳伯格庄园习奥会之后，奥巴马总统对待美中 “新型大国关系”的态度明显开始趋向冷淡，他几乎不在公开场合使用美中 “新型大国关系”的提法。目前美国政府对构建美中新型大国关系的态度是既不公开反对，也不公开赞同。[5]

二、美国为什么对构建美中新型大国关系持消极态度

美国之所以对构建美中新型大国关系的态度消极，是有以下原因促成的。

（一）双方对新型大国关系的内涵理解有分歧

2013 年11 月，时任美国国家安全顾问苏珊·赖斯（Susan Rice）在乔治敦大学讲演中首次使用“新型大国关系”这一概念。但不久美国在这一问题上的立场开始后退。2014年3 月，时任美国国安会负责亚太事务的高级主任麦艾文（Evan Medeiros）说，美中之间不应强调“核心利益”，而应当注重在两国有“共同利益”的问题上进一步加强合作，同时管控好分歧。[5]显然，美方认可新型大国关系中不冲突、不对抗这一内涵，而对相互尊重，合作共赢的内涵持排斥态度。关于这一点，美国民间的声音则说得非常直白。美国学者沈大伟说：“美中两国政府需要适应以竞争为主的关系的‘新常态，努力建立管理和控制竞争的机制，而不是一味地提出一些花里胡哨的无法实现的口号或概念。美中关系30 多年的历史表明，双方认真努力处理好两国关系比正式提出空洞的口号要好得多。” [6]

不冲突、不对抗，只是构建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的最低要求。中国希望在不冲突、不对抗的基础上，构建中美相互尊重与合作共赢的高水平的新型大国关系。所谓的相互尊重，就是要尊重各自选择的社会制度和发展道路，尊重彼此核心利益和重大关切， 求同存异， 包容互鉴， 共同进步。2009年7月，时任中国国务委员戴秉国在第一轮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结束后，曾对中国的核心利益做过界定：中国的核心利益第一是维護基本制度和国家安全，其次是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第三是经济社会的持续稳定发展。[7]而美国对新型大国关系概念的疑虑，很大一部分也是来自美国担心中国政府试图通过新型大国关系的概念，要求美国在这些问题上对华让步。[8]美国在相互尊重问题上不愿有所作为，因为美国认为自己的实力比中国强，中国应该单方面尊重美国的全球利益，而美国怎么会为中国的核心利益站台？至于合作共赢，有学者认为那是新型大国关系的最高层次，其主要内容应该是一种主动的、积极的、高水平的议程， 即“一起做某事”的议程。[8]美国认为合作共赢根本不可能实现。美国处理国际事务的最高准则是维护她的世界霸权，中国却想着“推动国家秩序和国家体系朝着公正合理的方向发展”[9]。两国各有自己的盘算，怎能“一起做某事”，并能取得双赢的结果呢？实际上美国经常抱怨中国在国际安全问题上不配合它，总是支持俄罗斯，“合作”都做不到，哪会有“共赢”？

（二）双方对新型大国关系达成的愿景有分歧

中国提出构建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为了避免崛起大国和守成大国之间的“修昔底德陷阱”。中美两个大国冲突起来，没有赢家，谁都不可能全身而退。既然两国不能冲突，那就必须构建新型大国关系，绘制一个两国和平共处的愿景。

为了实现这个愿景，中国多次强调无意挑战美国在世界上的主导地位，中国是现有国际秩序的维护者和完善者。中国国务院副总理汪洋就曾在美国明确表示：“中国既没有想法，也没有能力，挑战美国的领袖地位。” [10]中国外交遵循“大国是关键”的原则，就是希望中美两国能够和平共处。

美国就不同了。一般说来，当守成大国实力下降或相对下降，就会担心世界领导地位的丧失，就会对有实力挑战其权威地位的国家加以防范。美国最担心的是中国崛起。尽管中国保证强盛后绝不称霸，但基于霸权护持和现实主义权力政治逻辑的美国怎么能相信？美国相信的是你有多大能力，你就能享受多大权力，经济利益可以共赢，政治权力不能分享。美国正是感到中国在现行国际体系中日益做大，才一改对中国奉行的接触政策（所谓接触政策，就是让中国融入美国设计的发展轨道，从而更好地规制中国。可是，让美国始料未及的是中国通过融入国际体系，已在美国主导的现行体制中做大），实行一个“旨在平衡中国的崛起而不是继续帮助她增强国力的对华大战略” [11]。这种战略说白了就是要遏制中国的崛起。为达到遏制中国崛起的战略目的，美国搅动东海局势，制造南海危机，推进TPP协定。美国心目中的两国关系愿景，是企图通过围堵中国的战略阻止中国的崛起，至少也要减缓中国崛起的速度，让中国不能威胁她的全球霸主的权力。

（三）双方对新型大国关系达成的路径有分歧

中国认为，要构建中美新型大国关系，除了实现不冲突、不对抗这个最低层次的要求外，还要相互尊重、相互合作、共存共荣。相互尊重、相互合作、共存共荣，不仅是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的愿景，也是实现这个愿景的路径。没有尊重，没有合作，怎么实现新型大国关系的愿景？没有共赢，尊重和合作又怎能持续下去？

美国是世界第一大经济体，有世界最强大的军事力量，有遍布全球的盟友和伙伴网络。尽管中美经济高度融合已经形成彼此依存的关系，但这种依存关系是不对称的依存关系。“而不对称相互依存又使得美国在处理与中国关系的问题上总是并总能谋取优势”[12]；“在中美关系中，美国往往是事端的发起者和制造者，而中国则是被动应对或防守的一方”[12]；“美国总是通过制造中美冲突来获益（如对台军售、在中国周边制造事端等），而中国则无意也不能从中美的冲突中获益”[12]；“美国向中国施压的手段和措施多于中国的反制措施”[12]。因此，在目前美中不对称依存关系的前提下，美国心目中新型大国关系的实现路径是：一方面对中国的发展进行限制，另一方面又通过有效的制度安排和规则规定，持续地从亚洲这个最重要的增长中心汲取力量。所以美国一味打压中国的遏制政策，或一味与中国合作而放弃打压、防范与限制的接触政策，都不符合美国的利益。[13]目前，美国的对华政策就是遏制加接触，既要尽可能地在对华接触中得到实惠，又要极力围堵中国，迫使中国尊重美国的霸主地位，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服务于美国的全球霸权战略，而不能像现在这样，“中国是现有国际秩序的挑战者和破坏者” [14]。[JP]

三、中国如何引导美国在构建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的态度向积极方面转变

尽管美国对构建美中新型大国关系的态度冷淡，但只要我们有所作为，是能够引导美国在构建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的态度向积极方面转变的。

（一）中美相互合作的原则

目前，中美之间的合作关系非常紧密。美国是中国的第二大贸易伙伴、第一大出口市场和第五大进口来源地，中国是美国的第二大贸易伙伴、第三大出口市场和第一大进口来源地。经济合作已成为中美关系的压舱石。“双方利益的融合超过了很多人的想象，双边关系发展至今，双方都无法承担非合作与对抗的关系。”[14]尽管中美之间存在着社会制度、意识形态、价值观念、现实利益等方面的矛盾，但中美之间的共同利益并没有因此减少而是在不断扩大，两国必须携起手来共同应对气候变化、国际犯罪、恐怖主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等问题。希拉里曾说过，中国和美国联手不可能解决世界上所有问题，但没有中国和美国的参与，她怀疑任何全球性问题都不可能得到解决。合作对双方来说是必要的，也是必须的。双方应该在比较有共识的方面加强合作，通过合作积累更多的共识，而共识的扩大为将来进一步合作打下坚实的基础。

事实上，随着中美关系的发展，两国之间需要解决的问题越来越多，两国需要合作的领域也越来越广，這就需要两国之间开展越来越频繁的互动，并将这种互动机制化。[15]合作才能扩大共识缩小分歧，合作才能增大共同利益以避免对抗。即使美国不愿意全盘接受中国提出的新型大国关系的内涵，美国著名战略家基辛格提出的“共同进化”基础上的“功能性伙伴”理论[17]（所谓功能性伙伴理论，即在分享国际权力的同时分担国际责任，以应对各类全球性挑战，从而对两国和世界做出更大的贡献），也会得到越来越多美国人的认同。[JP]

（二）坚持积极的周边外交原则

周边国家与中国地理上相近，是中国战略发展和崛起不可或缺的借助力量，也是中国的战略转圜空间所在。近年来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崛起，周边国家受到溢出效应的影响，经济上得到好处，同时中国的快速发展也让部分国家感到恐慌，担心中国的强大会危及他们的安全。美国重返亚太围堵中国的战略，正是利用周边国家对中国崛起的担心和恐惧，借助盟国以及其他与中国有领土或利益纠葛的国家充当马前卒，这就是美国人所说的“巧实力”。其实周边国家非常清楚，中美之间的矛盾说到底是新兴大国与守成大国之间的矛盾，是结构性的政治博弈。但一些周边国家之所以在围堵中国的战略中随美国人起舞，根子就在于中国周边国家普遍存在对华不信任感，倾向于借助美国的力量来牵制中国。[5]

面对新的周边环境和国际挑战， 中共中央对周边外交政策进行了适时调整。十多年来，中国先是将“周边是首要”确定为中国周边外交的指导政策，随后又提出“与邻为善、以邻为伴”的方针和“睦邻、富邻、安邻”的政策，积极深化与周边国家的合作。中国要不断提升与周边国家合作的水准，搭建更多的合作平台，充分释放和平、合作的诚意。即使对目前与中国有领土争端和利益纠葛的国家，也要用合乎国际通用规范的方式来处理和解决分歧和争端，并有效进行危机管控避免矛盾升级。中国要分化瓦解美国围堵中国的势力，就要付出成长为强国过程中必须付出的代价。一旦越来越多的周边国家认识到充当美国的马前卒并不能获取自己的战略私利，而美国也根本实现不了遏制中国崛起的战略意图，那美国围堵中国的阵营就会不攻自破。当美国感到围堵中国已到了孤掌难鸣的时候，她的实用主义特性使其不得不在构建美中新型大国关系的态度上发生积极的转变。[JP]

（三） 中国增强实力的原则

中国近现代史的惨痛经历告诉我们：落后只能挨打。中国今天的情形虽和过去不能同日而语，但这个结论并没有改变，也不可能改变。冷战期间，美国几乎未在任何局部战争中取得过胜利，原因就是有其他大国直接或间接参与。[18]冷战结束后，美国发动了几场战争，但都是对手极其弱小的战争。美国在碰到大国挑战她的战略利益时候，美国表现得往往比较克制。原因就是核大国之间，两败俱伤成为国家关系破裂的最后制约因素。[19]美国认同美中新型大国关系中不冲突、不对抗这一内涵，是与中国具有核反击能力的军事大国地位密不可分的。

中美之间大规模的军事冲突也许可以避免，但中美之间“竞争性的合作”或“合作性的竞争”将会一直持续下去的。尽管世界之大足以容纳下中美两国和其他各国，但既然是竞争最终毕竟会有输赢。能够阻止美国输掉“良性”竞争后不至滑向“恶性”竞争，还是中国的软硬实力。中美力量对比的变化，“意味着美国单方面改变中美关系的能力下降，而中国主动塑造两国关系的能力则相应上升” [20]。因为，中国没有实力作为后盾，美国不大可能将中国视作平等对话与合作的伙伴。“随着中国综合国力的不断增强，中美之间力量的差距逐步缩小，以致于形成持平态势乃至反超，美国就不得不更加认真考虑构建新型大国关系的必要性和急迫性。”[5]

参考文献：

[1]〔美〕沈大伟狄飞，译 中国的世界梦：新型大国关系以及美中关系的未来[J]当代中国史研究，2014（04）

[2]吴心伯构建中美新型大国关系：评估与建议[J]复旦学报，2014（04）

[3]温宪，陈一鸣跨越太平洋的合作——国务委员杨洁篪谈习近平主席与奥巴马总统安纳伯格庄园会晤成果[N]人民日报，2013-06-10

[4]Tom DonilonNational Security Advisor to the President，“The United States and the Asia -Pacific in 2013”[EB/OL]The Asia Society，New York，March 11，2013

[5]袁征中美新型大国关系构建：理想与现实[J]和平与发展，2015（02）

[6][美]沈大伟中美应建立竞争式共存关系[EB/OL]新华网，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13-03/11/ c_124440223htm。

[7][JP3]李静，吴庆才首轮中美经济对话： 除上月球外主要问题均已谈及[EB/OL]中国新闻网，http：//wwwchinanewscom/gn/news/2009/07/29/1794984shtml[JP]

[8]达巍构建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的路径选择[J]世界经济与政治，2013（07）

[9]中国共产党历次全国代表大会数据库[EB/OL]中国共产党新闻网，http：//cpcpeoplecomcn/GB/64162/64168/indexhtml[ZK）]

[10][JP3]汪洋中美经济伙伴之路越走越宽广（2014 年12 月17 日在芝加哥出席中美商业关系论坛上的讲演）[EB/OL]http：/ /newsifengcom/a /20141218 /42748503_ 0shtml？ _ share = sina&[JP]

[11]Robert DBlackwill and Ashley JTellisRivising USGrand Strategy Toward China[EB/OL]http：/ /wwwcfrorg /china /revising-us-grand-strategy-toward-china /p36371

[12]王帆不对称相互依存与合作型施压——美国对华战略的策略调整[J]世界经济与政治，2010（12）

[13]周方银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的路径、动力与前景[J]当代亚太，2013（02）

[14]Michael D. SwaineAmericas Challenge，Engaging a Rising China in the Twenty-First Century[EB/OL]Washington D.C.：Carnegie Endowment for International Peace，2011，p.346.

[15]汪洋中美对话为什么重要[EB/OL]http：/ /wwwfmprcgovcn /mfa_ chn /zyxw_ 602251 /t1275021shtml

[16]吴心伯世事如棋局局新：纪念中美建交30 周年[J]国际问题研究，2009 （01）

[17]Henry KissingerOn China[M]New York：Penguin Press，2011，pp527-530

[18]Jeffrey ABaderChanging China Policy：Are We in Search of EnemiesBookings China Strategy Paper[EB/OL]No1，June 22，2015，http：/ /wwwbrookingsedu /blogs /up-front /posts /2015 /06 /22-changing-chinapolicy-bader

[19]王帆中美在东亚地区的战略分歧与化解[J]外交评论，2015（05）

[20]金灿荣，刘世强奥巴马执政以来的中美关系[J]美国研究，2009（04）

Abstract：

If China expects to guide America to change its attitudes to the construction of new type of relations between China and the United States positively，it is necessary for China to adhere to broaden the areas of cooperation with the United States，and constantly enhance their own strength，especially the military strength，build intimate relationship with the countries of the world especially diplomatic relations with neighboring countries

Key words：

China；the United States；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new pow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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