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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凉辞

2016-07-05蝈蝈

海燕 2016年4期
关键词:凉州落花骨头

蝈蝈

春雨空蒙

从兰州下来的沙尘已经像乌鸦一样越过八盘山我的窗子镶上一块东风打磨的玻璃阳光隐遁,春雨就下来了。它和沙尘同时在空气里游荡拉着架子车的人驻足观望,看它们阴沉着脸拉开打架的阵势我忽然想起我就是多年前这个拉着生活奔走的人。那时候时光缓慢,一整天只做一件事,拾柴磨面,归家吃饭一河道春水洗净村落。那时候,只是此刻玻璃映照的迷梦你我听不到春水淙淙,寒鸦嘶鸣看不到春雨空蒙,三两村妇荷锄而归。这是时间催生的错觉,我丢弃了“有过一个下午和村落”的安逸却在宿命的乡愁里抖去雨水我就是自己的叛徒。

清风调

来吧,小镇静寂,黄犬虚张声势一条条石板小径编织时序轮回的花园怀揣一些不着边际的诗句,与清风之小调回乡的人脸上写着去年的欢娱。谁走到半路想起满月如斗,村庄像塞满粮食一样塞满了子孙灶台如镜,柴火低语,炊烟经久不散一世为人就是各种各样的风转了几次身。来吧,让这些老老少少都敞开门户清风流淌,晓月穿胸,一个醉汉找到家门此种情景多年不遇,竟如花香缭绕一个少女在水面上放走踟蹰。

谁走到尽头却看不见丰盈巫师扔下法器远走他乡,技艺行将就木村落消瘦,空下的蜂房引不来花香一世为人就是各种各样的草换了几次牙。来吧,在回不去的路上发会儿呆一片落叶曾经打翻过几辈人月下筒着手,与白霜一起走进乌鸦的宫殿它在木板上记述了所有失踪的乐谱。

凉州曲

去凉州,为一个姑娘。凉,是风在吹州,是风歇了口气。一路向西,风迎面挥着刷子天空湛蓝像是随时要扔一块冰下来我带着一口袋汉字,随口说出的句子没法表达马牙参差,它不言语。它捧出白雪,两个路人互相看了一眼风似乎就停顿了片刻借此间隙,

我记下了武胜驿,乌鞘岭一一汉人,羌人,匈奴人,一把胡子全然不见向西的路上苍鹰盘桓。凉州,凉州,我抵达你,在你的身体上留下地老天荒一路风景都是铺垫,满心欢喜交给西凉:天梯静寂,时间端庄。

入川记

假装做一次逍遥游,从泊雪幽居的梦境里出走沿着从未见识过的蜀道像父辈一样,下四川。据说家族的根扎在那里据说,身体里的盐可以通过入川的奔波换回来。我身上找不到羌人的标记但我幻想自己的某根骨头是一支羌笛沿着水草疯长的河流,吹奏一曲清凉。和越过秦岭向南疾飞的雁有何区别呢?零落的羽毛也是乐符,流落异乡如咒语。飘零的,只是幻影我带着满身俗气,仍然奔波在路上我带着一柄羞涩的长剑,仍然没能在蜀道上寻见诗仙。石谷风笛般呜咽,只言片语的汉字记述过往。如今剑门优雅,蜀道敞亮,就算是一只越冬的雁,也能嗅到诗简发出的呼唤。

元夜小调

竹子说,昨夜大雪削尖我的叶子而我依然对春风懵懂不知。今日天下大白但很短暂,金乌拎走水罐一切雪花全都离开山岭野地大街小巷像人一样,改变存在的形状,气息,与贪恋像人一样隐没在香烛背后,青烟缭绕。竹子说,我把骨头交给灯笼,被夜游者悬挂于檐下,被念想炙烤一把骨头要在祭典之后变成微弱的火焰昨夜大雪削尖了我的骨头,我就是一曲尖锐而谦卑的元夜小调跟随离去的雪原在空气中游荡。斜阳眼看就要装进麻袋,今晚某些清澈的事物即将制造一场明亮的暴动

一个酒鬼

像他一样,我也是个酒鬼忧愁来临时会斟满酒杯对着黑夜发呆那时候星光会变得夺目,掉进杯子像是一汪泪液。路人的喧闹会放大数倍,我把昨天发酵的情绪一饮而尽世界就和暗夜一样寂寥。像他一样,我拥有昨天和今天一般轮船载着我驶向晨雾,我和另一个嗜酒者开启了对酌的旅途他分明就是赌徒、杀手、情人以及时间酿造者一一从土地里生长,被收进酒缸,与自己的履历打架,抑或握手言和。他坐在这里,拆出他身体里和我一样基因的骨头,很直很硬“这是粮食的泪水浸泡过的,现在我要把它交还给五谷,像风中落花。”像他一样,我把自己交给恋人在朗月之下成为一杯发光的清泉。

祁连山下

某年月日,我跟随伙伴跳入河水一一祁连山上下来的雪水瞬间吞没了我没有幻象与绝望,它如此清凉用柔软的手臂托起我,让我看上去像是天空中游泳的鱼。在那瞬间,我看到一辆火车穿过戈壁迷人的线条在大地上画出一条拉链那时候我还不能描述什么是流逝,黑河水不是黑色的,但它和火车一样会在视野里流逝,带走一些人一些看不见的事物,比如白雪和它的形状以及风中嘶鸣的大雁投下的影子。祁连山下,风磨着刀子一群骆驼跟随它没入胡杨林我摩挲双手用风洗了把脸,跟随那群骆驼,步入怀旧的中年。

落花辞

春天还在缱绻,一万朵花还在枝头浅唱。步行者,或已在沉思中听见花语在日渐迷蒙的同谷县万物生长就像天真的孩子齐声诵读其中之一缄默不语。他读到了落花若干年前,在埋葬故去的祖母时风带走落花像带走灵魂像极了那些纸花在火焰中灰飞烟灭。更久远的古代,某人路过此地牛羊安静,日光散漫懒惰的农夫口衔春雨洗净的羊胡草在时间的纸页上写下诗句,今朝梨花雪,掩却少年愁,看花的人都倏忽不见看花的人,做了花肥。

山魈

曾借夜幕,在自己的史册上落下注脚破旧的衣衫掩饰了心底的荒凉,一把铁锄顺着月光指定的空地挖掘我要挖出藏于故乡的山魈与其在山风腾出的空地上对酌。初视之,恍若黑暗之觉是月色下无法说清的一片阴影它有自己的言语,如同昨日我在归途中听见的鸟鸣,啾啾嘤咛它饮下清酒则化作微风,从乡村的身体里隐逸溪涧淙淙,我没有恐惧。随后它告诉我,那些不知所终的人从未进入他的肚腹所有的传言都比地震惨烈。而我也从未把它挖出来,村落如今只是月亮下的空地我心生幻觉,只是想让它留住那些古迹那些人,以及关于它的传说以及我和它有过的一个夜晚和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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