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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将白云 清风与归
—— 黄梅戏曲作家精耕印象

2016-07-05周春阳

黄梅戏艺术 2016年2期
关键词:石牌唱段作曲

○ 周春阳

精耕与夫人王依红(王少舫先生之女)

黄梅戏,是一个地方的水土、风习、特色、韵味、节奏、情趣、智慧、格调等元素凝结生成的地方戏。

黄梅戏音乐,是黄梅戏色彩与韵律的化合,是听得见感悟得到也能触觉到的风俗画。黄梅戏音乐,像潺潺淙淙的流水,像山野里的清风,像蓝天上的白云,是黄梅戏流动不歇的风景。黄梅戏音乐,是黄梅戏的灵魂。

安庆市怀宁县石牌镇,这是一个早在“四大徽班”晋京之前就已闻名中外的戏剧之乡。“无石不成班”中的“石”就是指这个石牌镇。

精耕作品《家》

精耕作品《啼笑因缘》

石牌镇凡有井水处,都有人吟唱黄梅戏。

精耕出生在石牌镇。当他光着脚立在这方水土之上,黄梅戏婉转悠扬的旋律就引导他蹒跚前行。从他学拉二胡开始迈入黄梅戏音乐园地,黄梅戏音乐事业就成为他始终如一的追求。

精耕赶上了一个最好的时代,又碰到了一个最困难的时期,他读高中时因自然灾害家中无钱粮供给,有人告诉他,可以报考安庆艺术学校,那里有吃有穿。于是他以一曲《良宵》二胡演奏考取了安庆艺术学校音乐科,毕业后留校当了音乐教师。

好的机遇总是特别钟情有准备的人,因为幼学功底拉得一手好二胡,1967年被安徽省黄梅戏剧团选中任主胡演奏员兼作曲,1983年又考取了上海音乐学院民族作曲系进修,1985年完成学业回安徽省黄梅戏剧团任专职作曲及艺术创研室主任直至退休。

如将白云,清风与归。精耕的人生因一个无奈的变线,却如愿以偿地成就了他儿时就耕植于心的音乐梦想。从考入安庆艺术学校音乐科开始,精耕的音乐成长之路几乎是一帆风顺平步青云。他像鸟儿一样在春天的原野自由地飞翔,像鱼儿一样在清澈的河流里快乐地游弋。而无论飞翔还是游弋,他都在成长的路上,白云随之,清风随之。清清爽爽,自然而然。精耕的座右铭是“每一天都从零开始”,每一天都从黄梅戏音乐的旋律中开始。

精耕一路走来,从一个喜欢拉二胡的小孩童成长为一个集黄梅戏音乐之大成的曲作家,六十余年的漫漫音乐之旅,看上去似乎平凡、平坦、平实,走的都是一般人走的成长之路。但对于精耕来说,他的天生秉赋,他的天赐机缘,他的天道勤奋,又的的确确与众不同。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他想得到的机遇,也不是所有得到了机遇的人都能取得成功。精耕成就了他自己的传奇,也成就了黄梅戏音乐的传奇。

出生于戏剧之乡,骨子里有先贤最本真的传承,从小餐风饮露耳濡目染,黄梅戏音乐已沁入心脾;进入安庆艺术学校,开始接近黄梅戏先辈名师;调入安徽省黄梅戏剧团,得遇严凤英、王少舫、张云风、王少梅等黄梅戏宗师,并拜王少舫、时白林为师学习作曲,聆听大师们的教诲,感悟黄梅戏真谛;在上海音乐学院民族作曲系进修时,师从何占豪、连波等大家,眼界大开。在对黄梅戏音乐传统的不断学习的路途上,在东方戏剧和西方歌剧的交融碰撞中,精耕所迈出的每一大步,都有大师为其导航。精耕在大师们的教诲、启迪、引航和助跑中,完成了一个二胡演奏者向黄梅戏曲作家的艺术再造。精耕信心满满地站在黄梅戏曲作家的起跑线上。

精耕作品《风尘女画家》

精耕作品《无事生非》

1984年,由精耕作曲的《风尘女画家》获首届安徽省戏剧节演出一等奖,这是他独立完成大戏作曲的首秀,也是他黄梅戏音乐的成名作与代表作。自始以后,三十年间共完成280余部(集)舞台剧、电影、电视剧作曲。主要舞台剧大戏作品有《风尘女画家》、《无事生非》(获文化部嘉奖、安徽省政府嘉奖、作曲奖)、《遥指杏花村》(获第二届安徽省艺术节作曲奖)、《柯老二入党》(获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未了情》(获文华音乐创作奖)、《祥林嫂》(获中国安庆第二届黄梅戏艺术节优秀演出奖)、《啼笑因缘》(获第五届安徽省艺术节优秀演出奖、作曲奖)、《木瓜上市》(获1999年安徽省五个一工程奖)、《回民湾》(获全国第二届少数民族汇演演出金奖和创作金奖)、《苏东坡》、《活字毕昇》等新作(荣获优秀作曲奖,受到专家和广大观众的一致好评);主要电视音乐剧作品有《峥嵘岁月》、《避剑珠》、《月英姑娘》、《绿水悠悠情悠悠》、《向警予》、《家》、《春》、《秋》等,其中有三部作品获全国五个一工程奖,《春》(合作)荣获中国戏曲音乐“孔三传优秀作曲奖”;部分舞台剧、影视剧作品被制成VCD、CD以及盒式磁带面向全国发行;在各类媒体上经常播放和在社会上广为传唱的经典唱段有“海滩别”、“梦幻”、“离别三十年”、“忙中未问名和姓”、“如何不与我结婚”、“大红伞下”、“花好月圆同结并蒂莲”、“喜结良缘得团圆”、“我想问你一句话”、“生日红烛往哪里插”、“感谢上苍”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琳琅满目,其社会影响和观众的喜爱程度,在黄梅戏音乐界同代人中,鲜有人能出其右。

精耕在他的作品中集天下黄梅戏音乐之大成,根据剧中角色的需要和演员嗓音、音高的不同条件,量体裁衣,科学地运用作曲技巧编写唱腔,塑造音乐形象,写出了许多优秀的唱段,为众多剧目谱写了不同行当的大段咏叹调。这些唱段、咏叹调不仅成功地将剧目推向最高领奖台,也曾被安徽艺术学校、安徽黄梅戏学校、湖北省戏曲学校选作教材。

精耕还用黄梅戏音乐素材为许多非黄梅戏的戏曲影视作品编曲、配乐、写主题歌、独唱以及重唱等音乐作品;为省内一些部队文工团创作了多部在全军获奖的黄梅戏歌舞作品;为社会大众写了大量的黄梅歌;为兄弟省、市、县的黄梅戏剧团写了二十多台黄梅戏上演节目,为黄梅戏的继承、传播与发展竭尽全力奔走呼号。

精耕作品《柯老二入党》

精耕作品《春》

作为黄梅戏音乐之集大成者,精耕在收集继承的基础上,对黄梅戏声腔的板式进行了富有成效的创新:慢板在节奏上进一步拓宽,句幅加大加长,创作了许多脍炙人口的拖腔、甩腔(在男女平词、彩腔、八板中均有),例如“忽听琵琶”、“风沙呼啸”、“一弯新月”、“奉上这碗酒”、“一杯下喉头发晕”等;中快板式运用二六板(二行节奏)——特别是在男腔上有新的发展,有些唱腔不在“板”上起唱,而在“眼”上起唱。上世纪五十年代,王文治先生在《天仙配·劝董郎》中首创这一新腔,精耕将其发扬光大,写下了不少女腔,更为重要的是写出了大量男腔,使这一新腔男女并驾交相辉映;还有把传统的四分之一节奏、男女八板进一步加大句幅、发展成一套带有本剧种特色的流水板式,例如《未了情·答应我》、《风尘女画家·让我走》、《墙头马上·悔当初》等等,这些创新,使黄梅戏声腔的板式得到了丰富与强化,使黄梅戏在表现人物情感起伏变化时有了更大的回旋空间。

作为演奏员出身的曲作家,精耕尤其注重观众的听觉享受。在编配乐队时,对乐队的编制进行了试验性的调整与创新。例如根据黄梅戏的曲调结构和内在节奏在配器中用多种形制(如交响乐队、民乐加电声、民乐加木管等不同配制)写出适合本剧种的音乐伴奏,力求达到主件突出、层次分明、水乳交融的音乐效果。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他把黄梅戏伴奏中曾试用过的“反高”(一种小高胡)正式地列入乐队编制,使其有机地融入进黄梅戏的伴奏体系,丰富了黄梅戏音乐伴奏的表现力。他还与制琴专家共同研究,对黄梅戏主件乐器——黄梅戏主胡进行多次改良,改良后的主胡,音质音色更加完善,能更好地表现黄梅戏剧种的风格特色。

如将白云,清风与归,精耕的黄梅戏音乐之路如云随风,而他创作的黄梅戏音乐作品所呈现的风格更是与白云为伍和清风相随,不经意间,人们一次次地随着他的音乐回到了黄梅戏的故乡——精耕的老家石牌镇,那些风格化了的唱腔,那些风俗化了的旋律,那些风景化了的画面,总是以鲜明的色彩和扣人心弦的韵律,让人想起石牌镇的从前:从前的村庄,从前的河流,从前的青石板路,从前的雨巷;从前的石牌镇和石牌镇周边的田野,田野里生长的庄稼,和庄稼地里生活过劳作过的父老乡亲,总是伴随着精耕的黄梅戏音乐从石牌镇天空的白云里飘来,又从石牌镇原野的清风中飘远。一个地方、一个时代、一代人或几代人的共同记忆,都在精耕的黄梅戏音乐中渐行渐远又由远而近,人们会在精耕创造的音乐氛围里,无限留恋地怀念那些美丽的、温暖的、伤感的往昔,那是些像梦一样朦胧又像梦一样亲切的美好岁月。那些美好时光虽然已经一去不回,但人们确确实实会在精耕的黄梅戏音乐里发现它并未走远,相信会有那么一天,日子会回到从前。

忽逢幽人,如见道心。精耕的黄梅戏音乐常常将人们带入亦真亦幻的梦境之中,一些人们所向往所景仰所追求的东西会在梦境中出现。沉浸于精耕创造的黄梅戏音乐境界里,人们会想到那些以徽州山水为范式的水墨风景画,会想起十九世纪法国杰出风景画家的名作《孟特芳丹的回忆》,印象派画家莫奈的《日出/印象》,印象派音乐家德彪西的标题音乐《月光》、《透过树间的钟声》、《在黄昏时的空气中飘来的声音和香味》,它们都是以模糊的轮廓、朦胧的意象、鲜明的颜色、独有的风味表现微妙、难以捉摸、梦幻迷离、转瞬即逝和回味无穷的东西,让人们调动自己的听觉、视觉、触觉去感悟、想象、涂抹、填充,还原成自己记忆中最美的生活图景。

精耕以画家、音乐家的敏感,追逐空蒙流动的大气,捕捉转瞬即逝的光影,在意念与梦幻中陶醉往昔,堪称黄梅戏音乐的抒情诗人和风俗画家。他塑造的黄梅戏音乐形象,许多都洋溢着诗意的浪漫情怀,呈现出写意风俗画的温馨色彩。如《风尘女画家》中的“海滩别”:“可知道那海水因何红似胭脂酒?那是你点点血泪和着海水日夜流。可知道那海涛因何似泣如诉?那是你轻轻呼唤伴着海风声悠悠。” “忽听琵琶”:“忽听琵琶诉幽怨,声声凄凉似当年。你应是功成名就愁眉展,怎会再弹断肠弦?”。“海滩别”用[彩腔]、[彩腔对板]、[平词对板]为基调,表现剧中人惆怅无奈、依依惜别的情感。句幅根据唱词所表现的人物情绪张弛有致,旋律线条起伏得当,曲调委婉清新、优美圆润、一波三折。“忽听琵琶”用大段的慢板[男平词]类似京剧的[反二黄]呈现,整个唱段以A、B、C三段体加尾声合唱连缀而成,通过王少舫先生的创造性演绎,成为黄梅戏男腔中最具典范意义的唱段。“山花红似火,江水碧如蓝。异国纵然好,怎不忆江南?”这两个唱段之所以能继《天仙配》、《女驸马》的经典唱段之后,成为新时期广为传唱的新经典,是因为精耕在音乐中融入了黄梅戏最原始的诗意与浪漫,描绘了人性中最柔软最温暖的风俗画面。人们在他的音乐形象里,能够听到海水拍打海岸的浪涛声,能够看到流过石牌镇的江水碧绿如蓝的画面,能够闻到黄梅戏故乡春回大地时芳草和泥土的香味。诸如此类的音乐形象,在精耕的每一部大戏里都有呈现,他总是循环往复地重现石牌镇的生活韵律与节奏,一首首古老的谣曲,一支支鲜活的民歌,一帧帧书印俱全的风俗画,都嵌在他的黄梅戏音乐旋律之中。

精耕还有一些作品,可以说是匠心独运,也可以说是天马行空,他的音乐天赋与诗人情怀让他永不停歇地向黄梅戏音乐大师靠近。如在《无事生非》中,精耕将瑶族音乐揉和进黄梅戏音乐,不仅为故事的发生地(唐代边关)找到了合情合理的戏剧音乐情境,为剧中人物增添了节奏欢快的喜感,为全剧的音乐驱动增加了活力,也为黄梅戏音乐与其他民间音乐的融合互进开辟了新的途径;在《未了情》中,不仅以传统唱腔、现代技法创作出主要唱段,还借鉴京剧花脸行当的润腔技法,创作出黄梅戏净行的声腔,让人耳目一新;在《墙头马上》里,以“徵调式”(即大调)“5”为中心的女平词作主线,根据主人公情感发展,写出极具内涵的中段、大段以及核心唱段,并以此作骨架,用黄梅戏的花腔小调写出一些逗趣、诙谐、轻松的唱段,穿插于主腔之间,为全剧频添生色;在《长恨歌》里,人物众多,性格各异,曲作家根据不同角色安排不同的曲式予以表现,有些唱段发展成多重唱,其声部的叠置与模仿式交叉进入的形式,使许多唱段极富韵味。《长恨歌》在旋律写作、曲式结构、调式、调性的运用、主打唱段的写作、音乐氛围的创造等方面都显示出精耕黄梅戏音乐创作的得心应手俯拾即是。

采采流水,蓬蓬远春。“御风蓬叶,泛彼无垠。倒酒即尽,杖藜行歌。如将白云,清风与归。来往千载,是之谓乎?”再录司空图《二十四诗品》金句给本文作结语:精耕黄梅戏音乐是之谓乎?请读者诸君评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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