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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对陈忠实的影响

2016-07-05赵勇

法人 2016年6期
关键词:小利布鲁姆陈忠实

文 赵勇

路遥对陈忠实的影响

文 赵勇

4月29日,著名作家陈忠实去世。

悼念一位作家的最好方式可能是去读他的书。记得马尔克斯去世的当天,我把《霍乱时期的爱情》带到了出差的路上。听到陈忠实先生辞世的消息,我打开邢小利先生赠送我的《陈忠实传》。这本书我已读过大部分内容,这次读既是补读,也是复习。

书名:《陈忠实传》作者: 邢小利出版社:陕西人民出版社

读完《人生》,“一种瘫软的感觉”

这本书的许多章节我都很感兴趣,比如,作者把赵树理看作陈忠实的“第一个文学引路人”;又比如,作者认真梳理和分析陈忠实的阅读状况,把其藏书悉数罗列,差不多一网打尽;还比如,作者特意写到2001年至2002年,陈忠实回归“原下”,隐居两年。他散文中出现了“腻”和“龌龊”,他欣赏的则是白居易的《城东闲游》:“宠辱忧欢不到情,任他朝市自营营。独寻秋景城东去,白鹿原头信马行。”为什么陈忠实会如此这般呢?作者没有写透——更可能的原因是作者不愿意写透。但即便如此,已足以让读者浮想联翩了。

更让我感兴趣的是路遥对陈忠实的“影响”。当陈忠实得知路遥的《人生》已经发表后,他“当天就到文化馆,拿到馆里订阅的第3期《收获》。然后迫不及待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就读起来,几乎是一口气读完了这部十多万字的中篇小说《人生》。读完之后,陈忠实坐在椅子上,‘是一种瘫软的感觉’,这种‘瘫软的感觉’不是因了《人生》主人公高加林波折起伏的人生命运引起的,而是因了《人生》所创造的‘完美的艺术境界’。”“这是一种艺术的打击。陈忠实很受震撼,他当时创作激情正高涨着,读罢《人生》之后,却是一种几近彻底的摧毁。”

这件事情发生在1982年。那一年路遥33岁,而陈忠实则比他大7岁。眼瞅着自己的同事、同行写出如此惊世之作,陈忠实除了意识到与路遥的创作距离之外,是不是还会生发出某种“影响的焦虑”?

美国的文学理论家布鲁姆曾写过《影响的焦虑》一书,其核心观点是:后来者面对文学先驱的鸿篇巨制,往往会恐慌于自己的迟到。因为所有的文学主题和技巧都被使用殆尽,后来者在莽莽文学丛林中已很难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于是,他们既无法摆脱先驱影响,又无从创新,很难超越,便只能焦虑万分,忧心忡忡。

布鲁姆甚至以弗洛伊德的家庭罗曼史和俄狄浦斯情结作比:面对代表先驱、正典和文学传统的“父亲”,后来者既爱又恨,感情复杂。“父亲”给他提供了营养和庇护,却也同时威胁着他内心反抗的欲望。按照我的理解,布鲁姆谈及“影响的焦虑”时,更注重“父子”关系,那么“兄弟”之间呢?

陈忠实 摄影 木南

我的看法是,这种“影响”和“焦虑”或许要更复杂、更微妙。20世纪80年代中前期,陕西作协的专业作家中,路遥、陈忠实和贾平凹应该已是“三驾马车”,他们都已在文坛崭露头角,都在暗中运气,蓄势待发,以便拿出更好的作品。而当某个作家率先打响,一炮走红时,按常理推断,必然会对另外的作家构成某种“刺激”,让他们感到“焦虑”。这种“影响”往好处说是“比学赶帮超”,往差处讲大概就是“羡慕嫉妒恨”了。

《白鹿原》首版书封

作家共同体的“焦虑”

如同作者在书中所分析,“这种同行关系,借用陈忠实一篇文章的题目来概括,‘互相拥挤,志在天空’,比较恰当”。《互相拥挤,志在天空》是2001年中国作协第二届鲁迅文学奖揭晓时,作为陕西省作协主席的陈忠实为陕西两位作家叶广芩和红柯榜上有名而写的一篇祝贺性的文章。

一年以后,陈忠实在60岁生日之前,在接受《陕西日报》的采访时,谈到了他写此文时的一些内心感受。陈忠实说:“《白鹿原》离不开当时陕西文坛氛围的促进。我后来写过一篇文章叫《互相拥挤,志在天空》说的就是当时的文学氛围。那时候我们那一茬作家,几十个,志趣相投,关系纯洁,互相激励,激发智慧,不甘落后,进行着积极意义上的竞争。可以说每一个人哪怕一步的成功,都离不开互相的激励。”

邢小利据此分析道:这里所说的“志趣相投”恐怕只是就共同爱好文学而言,非指艺术趣味,而“竞争”与“激励”两个词,实为核心概念,也应该看作是陈忠实数十年身处共和国文学团体之内,对同行关系的积极意义上的真切感受。共一个团体,比如在陕西作协,陈忠实和路遥,互相之间的“竞争”与“激励”,与对方的人格与思想有关,更多的是与作品有关。陈忠实阅读同行特别是阅读同代作家的作品,用他的说法,对他的文学观念和文学创作具有某种“摧毁与新生”的作用。

从《陈忠实传》中可以看出,路遥对陈忠实的影响应该是正向影响。邢小利在总结这节内容时特意指出:“陈忠实读了路遥的《人生》,受到沉重的艺术‘打击’,从而促使自己进行艺术上的深刻反省与反思,艺术上从而进入新的境界,更上层楼,这也许就是同行之间‘竞争’与‘激励’的积极结果。”

验之于陈忠实后来的创作,这种分析应该是可信的。因为至1986年,37岁的路遥已完成并出版了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第一部),对陈忠实来说,这或许又是雪上加霜,进一步加大了“刺激”力度。

大概也正是在这样一种“影响”的语境中,44岁的陈忠实才听到了生命的警钟。于是,陈忠实开始行动了。他不断查阅《长安县志》,反复阅读《百年孤独》,充分调动自己已有的乡村生活经验,进而把生活经验提升至生命体验,历时4年之久,最终写出了那部他日思夜想的《白鹿原》。

从此往后,陈忠实就再也没写过长篇小说。也就是说,《白鹿原》是陈忠实第一部也是唯一的一部长篇小说。路遥写出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之后英年早逝,陈忠实写出《白鹿原》之后则主要写起了散文。莫非他是“一本书主义”的信奉者?

而贾平凹则完全可以称得上是高产作家,他甚至一年一部长篇小说,其写作速度之快,令人瞠目。如此写作状态,除了让我们叹服其老当益壮外,不由得也让人产生联想:莫非他也有某种“影响的焦虑”?

(作者系北京师范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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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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