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县牛歌戏的传承及生存状况
2016-06-30陈乐
陈乐
【摘 要】桂东南地区自古以来就是民间戏剧的活跃之地,牛歌戏则是广西民间戏剧的一颗明珠。戏队、戏班、剧团自古以来就是传统戏剧的重要组织形式,而传承人则是继承和发扬传统戏剧的主要载体。牛歌戏也不例外,在藤县民间仍活跃着不少自发组织的牛歌戏班,但其传承和保护现状却日益不容乐观。本文在田野调查的基础上,从牛歌戏传承人和戏班的角度出发介绍了目前牛歌戏的主要传承人、传承谱系和传承方式,并对戏班的组织结构、运营方式和活跃区域进行陈述,希望能为牛歌戏传承和发展的后续研究提供借鉴。 【关键词】藤县牛歌戏;非遗;传承人;戏班中图分类号:J82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6)06-0022-03目前藤县牛歌戏大多是以不到十人组成的戏班活跃于乡间,戏班也是传承和保护牛歌戏的主体。而目前的戏班多是由政府确立的传承人或其他比较有名望的演员、剧作家带头创立,他们掌握了大多数的表演资源,同时对牛歌戏也有更深层次的了解。对传承人的保护和培养,是使牛歌戏焕发生机的重要方式。笔者在田野调查时深入了解了自治区级牛歌戏传承人马伟文所带领的戏班,并采访、询问马伟文本人学习、表演牛歌戏的经历以及他对当下牛歌戏传承状况的看法。一、传承状况牛歌戏作为一种非物质文化遗产,因其“非物质”性决定了只能通过传承人来将它发扬、继承下去。马伟文是藤县牛歌戏传承人的代表,黄世裕是平南牛歌戏传承人的代表,此外在藤县较为出名的还有陈寿坚,三个人分别代表不同的牛歌戏流派。陈寿坚是目前最年长的牛歌戏传承人,代表的是老派;黄世裕根据市场的需求对牛歌戏进行了改造,是新派的代表;马伟文处在两者中间,稳中求进。(一)传承人——马伟文马伟文1968年6月出生于藤县平政村新度组的一个农民家庭,80年代初中毕业后跟村里的牛歌戏班学唱牛歌戏。平政村当时有几个同龄人都会唱戏,但属他悟性最高。后来因为表现突出,马伟文顺利进入了镇上的牛歌戏队。后来藤县文化馆建立县牛歌戏队,马伟文在1984年加入并逐渐成为“台柱”。为了养家糊口,牛歌戏表演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是马伟文的兼职工作。马伟文当过农民、保安、门卫①,白天上班,晚上骑着摩托车赶到各乡镇表演牛歌戏,现在马伟文是平政村村委的一名计生专干,同时也拥有自己的牛歌戏基地,有了更多时间进行牛歌戏表演和培养新人。马伟文在牛歌戏中的角色都是以丑生为主,并担任整部剧的主角,一般情况下整场表演只扮演一个角色,且不演奏乐器。这是因为马伟文在戏中的戏份较重、唱词较多,在舞台表演的时间也比较长,不方便中场更换妆容和服装。马伟文曾经演过的角色有《洛神》中的曹丕、《花王》中的陶花痴、《梦断香销十八年》中的王云生等。(二)传承谱系马伟文目前是牛歌戏的第四代传人,这里的传人不是基于血缘关系的代代相传,而是指藤县文化馆在民间师徒传承的基础上建立牛歌戏队培养出来的第四代表演人才。根据对民间传说的整理,目前普遍认可的牛歌戏谱系有两支,一支是最早从李秀标(出生于1885年,1960年去世,可大概推测出其表演活跃的时间是1920年前后)开始,马伟文属于这一支,其后还有陈娇(1978年生)、霍达林(1982年生)为代表的第五代传人;另一支最早从李凤堂(1892年生,1963年去世)开始,陈寿坚属于这一支的第四代,目前已经到了第六代。李凤堂这一支传承脉络从第二代(陈作才)至第六代(陈德光)的代表人物都是纯平村纯咀组的陈姓继承人,更大程度地呈现出宗法制度下依靠血缘关系代代相传的特点。上述的谱系是新中国成立后县政府对牛歌戏传承状况作出的统计,根据一些史料和民间传说,李秀标和李凤堂只是处于这一脉络的第三代,其实从1875年(光绪元年)开始在藤县就有了大规模、专门化的牛歌戏表演和传承活动。第一代传承人已经不可考,第二代传承人是“阔老三”(魏焕光),相传阔老三为办戏队把自己家中十几亩田中的一亩卖了,而民间广为流传“传戏至死”的故事说的就是李秀标。(三)传承方式目前牛歌戏主要的传承方式有三种:师徒式、剽学式②、培训式。师徒式,顾名思义就是传统的师傅带徒弟的方式,在藤县文化馆开始接管跟牛歌戏相关的各项事务之前,民间主要依靠师徒式来传承牛歌戏,师徒关系的确立其实就是传承血脉的确立。剽学式是指不拜师、不经过专门的学习训练,只通过看戏或看别人学戏而传习牛歌戏的方式,其主要特点是潜移默化。马伟文一开始只是出于兴趣而观看、模仿牛歌戏的演唱、动作,这就是一种剽学式的传承,后来进入村牛歌戏队专门学习,则转变为拜师学艺式的学习,即师徒式的传承。还有一种传承的方式是培训式,也是目前保护和传承牛歌戏最主要的方式,即相关文化部门聘请老师过来对牛歌戏的演职人员进行表演专业技能的培训,老师的人选不固定、流动性强,培训的时间地点固定、集中且专业性强。文革结束后至80年代县牛歌戏队成立之前,牛歌戏的演唱方法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的混乱,没有一致的标准,具有随意性。组建县队之后,文化馆专门请了演唱粤剧的老师进行辅导,加强了唱腔和动作的规范性。二、戏班的组织结构、运营方式及其活跃区域(一)组织结构目前马伟文带领的牛歌戏班是他自己建立的,并不隶属于藤县文化馆组织和管理的牛歌戏队。马伟文在藤县各乡颇有名气,到处都流传着“看牛戏,找马四”的口号,大家都叫他“马四”,甚至很多人都只知道马四,不知道马伟文是谁。马伟文的牛歌戏班目前共有成员十几人,因为人员流动性大,所以成员的数量并不确定。戏班同成员之间没有书面的协议或劳动合同,马伟文往往是依靠人脉来招揽成员,也依靠个人人格魅力加强戏班的凝聚力。他的戏班中有8人参与演出(5人为男性,3人为女性),他们在表演方面“样样精通”,也就是说他们除了会化妆、演唱,掌握一定的舞台动作技巧,也要会敲击乐器。演员一般都是戏班中的稳定成员,经过一段时间的表演训练且具有一定的表演经验。不仅仅是在马伟文的戏班中,据介绍,现在牛歌戏的表演者文化水平普遍较低,多数是初中学历,少有高中学历,年纪多在40岁以上,职业是在藤县各乡务农,表演牛歌戏只是他们的兼职。在实际表演中,演员的性别与角色的性别往往并不对应,即女演员也会出演男性角色,一个演员往往也会扮演多个角色。同时,演员在幕后候场时,除了更换服装,也会退居舞台一侧,为接下来的表演演奏配乐。马伟文向我们表达了强烈的收徒意愿。在他看来,招收徒弟最起码的条件是要有对牛歌戏的热爱,对牛歌戏表演能一如既往地坚持;另外还需要考查其是否具有表演牛歌戏的天赋,比如说嗓音、外貌条件和记忆力等,也要有一定的文化水平(目前演员以小学、初中文化水平者居多),对人物艺术性的理解要到位。马伟文很希望牛歌戏得到传承,因此利用政府拨发的传承人资金(一年2000元)建立一个牛歌戏基地,免费培训,也尽量让新人登台演出。目前只有10个左右的年轻人对牛歌戏感兴趣,也向马伟文表达了想学习牛歌戏的意愿,但是通过唱戏赚到的钱毕竟还是很少,最后往往都放弃了学习牛歌戏而选择外出打工,所以一直培养不出新人。过去牛歌戏的剧本都是改编自民间故事,具体作者不可考,但现在戏班中一定要有写剧本的人。在马伟文的戏班中,他自己就是剧作家。根据马伟文的描述,牛歌戏的剧本都是用藤县白话写成的,曾经也尝试过对戏剧的语言进行改造,但观众不喜欢,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藤县文化馆前馆长覃洪初老师向我们介绍,现在的牛歌戏剧本的艺术价值普遍不高,很多剧本的情节模式非常固定,基本上替换名字和故事背景就又写成了一部新剧,思想内容也比较老旧,绝大多数都是家庭伦理、历史故事的题材。(二)运营方式截至2015年10月,马伟文估计在2015年共演了100多场戏,可是往年表演的场次最多可以达到200多场。过去马伟文接到的牛歌戏表演多是私人邀请,牛歌戏作为传统戏剧在当地是祭祀或红白喜事的一个重要仪式,每次表演东家都包食宿,以“利士”的形式支付1000—2000元的酬劳。因为现在人们的传统文化意识逐渐淡薄,也因很多乡镇都相当贫困,私人邀请表演的情况已经很少了,但很多地方村民都非常想看牛歌戏表演,所以只能依靠县政府的“文化下乡”活动经费来支持表演。市场化程度低是藤县牛歌戏的一个重要特点,但平南牛歌戏则情况相反。根据藤县文化馆负责人的介绍,牛歌戏在贵港平南的活跃程度远超在藤县的情况,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牛歌戏在平南已经实现了市场化运营。同样是自治区级牛歌戏传承人的黄世裕,从藤县来到平南,在华艺牛歌戏剧团的基础上成立了华艺演艺经纪公司,制度化管理旗下的演员,聘请职业作家撰写富有时代气息的新剧本,同各类牛歌戏的商业性表演邀约接洽,组织拍摄、发售牛歌戏的影碟等等。黄世裕为牛歌戏传播做出的最大贡献,就是使牛歌戏市场化运作的设想成为了现实。除了市场化运作以外,平南还拥有比藤县更为广泛的观众基础,观众对于牛歌戏的审美情趣也没有发生很大的改变。同时,平南的经济发展状况比藤县好,很多企业落户平南,并愿意赞助当地的牛歌戏剧团或戏班,解决了牛歌戏发展过程中资金来源的问题,因此很多藤县的牛歌戏演员都去了平南。政府部门的支持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平南县政府非常重视当地文化事业的建设,县委曾出面打击盗版牛歌戏光碟的行为。藤县牛歌戏和平南牛歌戏在2008年同时申报自治区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并成功,但经过多年的发展,两者生存状况的对比值得我们深思。目前藤县文化馆非常重视牛歌戏的保护工作,多次组织“文化下乡”活动,并协同县图书馆对牛歌戏的剧本进行普查。2012年开始,县文化馆每年都举办全县的牛歌戏展演,参与表演的牛歌戏队、戏班逐年增加。但在行政力量退出之后,藤县牛歌戏如何依靠自己的力量在市场中求得生存,这仍是一个有待解决的问题。(三)活跃区域以贯穿藤县的西江作为分界,藤县可以被分为藤北和藤南。藤北主要有蒙江、太平、天平、古龙等镇,藤南有塘步、金鸡、象棋、新庆、岭景等镇,藤洲镇作为藤县的中心刚好被西江横穿而过。牛歌戏最早活跃于藤南地区,藤北以前没有举办和观看牛歌戏的传统,但现在藤北的部分乡镇如和平、太平也有了自己的牛歌戏队。在藤南地区,金鸡、岭景、象棋等镇的牛歌戏表演最多,很早就组建起了自己的牛歌戏队。藤北地区七八十年代曾大规模地修过水库,政府从附近乡镇抽调出许多民工长期居住于此,白天做工,晚上有时间则会聚在一起听牛歌戏。在修水库期间,藤北地区有多场牛歌戏表演,出现过短暂的繁荣,从此以后牛歌戏在藤北地区流传开来。藤南与岑溪接壤,与牛歌戏有同源关系的牛娘戏在岑溪也非常活跃,这个区域自古以来就是广西传统戏剧活跃的地方。建国前,影响力较大的牛歌戏队有金鸡镇镇安村的“兆丰年”、陶塘村的“群英社”、龙头村的“新庆社”,岭景镇篁村的“同庆堂”,新庆镇纯平村的“同乐社”,象棋镇河柳村的“群英社”以及三堡镇(时属藤县)老鸦村中外号“牙锄七”的覃国基、覃国荣兄弟挂牌的戏队。1946年,金鸡镇龙头村“新庆社”戏队曾赴桂平市、容县、平南县等地表演三个多月,并在当地开班收徒,传习牛歌戏,首次使牛歌戏在地域上跨出了藤县的范围。1978年秋,象棋镇道家村的“群英乐”戏队先后多次到平南、岑溪、容县等地巡回演出。2003年,藤洲镇纯平村陈寿坚带领本村牛歌戏队去了广东封开、郁南演出。参考文献:[1]李燕霞,马四.牛歌人生[J].广西城镇建设,2013(2).[2]广西壮族自治区文化厅.广西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系列丛书——壮剧[M].北京:北京科学技术出版社,2012.作者介绍:陈 乐(1994-),男,广西北海人,广西大学文学院汉语国际教育专业2013级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