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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其本亦难胜之

2016-06-30徐波

中国图书评论 2016年6期
关键词:儒生韩愈欧阳修

徐波

欧阳修庆历二年(1042)作《本论》三篇,上篇言治国之道,中下篇言辟佛之本。晚年欧阳修编订《居士集》削去上篇,只保留了主旨比较统一的中下两篇。《本论》在否定韩愈《原道》“人其人,火其书,庐其居”[1]排佛主张的基础上立论,提出了“礼义者,胜佛之本”[2]的观点和“修其本以胜之”[3]的排佛策略。宋人陈善评价“此论一出,而《原道》之语几废”。[4]欧阳修的新论也被当今学人认为是对韩愈排佛思想的超越,开启了儒生排佛的新局面,进一步推动了排佛斗争的胜利。欧阳修也因《本论》一文,成为儒佛论争史中的重要人物。在高度评价欧阳修排佛主张和策略进步性的时候,我们不能忽略欧阳修《本论》批判了排佛的儒生“不知本”,也应该进一步看到批判的背后是关于复兴儒学策略的分歧。欧阳修既然否定了韩愈的排佛主张,那么对欧阳修的排佛效果进行一番考察便显得非常必要了。

一、斥辟佛者不知本

欧阳修所主张的排佛方式和韩愈而下的儒生存在分歧,《本论》正是在否定韩愈等儒生排佛主张和功绩的基础上立论。和以往的排佛之文不同,《本论》将不知本的排佛者作为主要的批驳对象。

《本论》没有将攻击佛法之危害作为核心。韩愈在中唐发起了以立道统、排佛老、作古文为核心的复兴儒学运动,此思潮被北宋士人继承。宋初以来,柳开、王禹偁、孙何、穆修、石介、欧阳修等相继发起了新一轮的儒学复兴运动,主张和策略都可以上溯到韩愈。正如钱钟书《谈艺录》曰:“韩昌黎之在北宋,可谓千秋万岁,名不寂寞者矣。欧阳永叔尊之为文宗,石徂徕(笔者按:石徂徕为石介)列之于道统。”[5]北宋兴起了一股“尊韩”的思潮,在景祐、庆历年间,尊韩达到顶峰。韩愈将排佛和复兴儒学统一起来,主张斥异端以明道。其《原道》一文铺陈排比,用了大量的笔墨从政治、经济、伦理等角度挞伐佛老之危害。如黄震曰:“佛法之害政,昌黎之说尽之;功佛法之害人心,晦庵之说尽之。”[6]韩愈而下的儒生排佛基本是针对佛老各种危害展开批判,“诋佛”成为大多数排佛之文的路数。欧阳修少时读“浩然无涯”之韩文而有志于接续韩愈事业。黄震读《本论》后认为:“欧阳公所谓上续昌黎斯文之传者,正以辟佛一事。”[7]但是欧阳修“排佛”却不“诋佛”,林纾曰:“以文字论,《本论》即追踪于《原道》……然不肯道佛老之坏处,但说先王陵夷衰微,故佛得以乘间而入……文且不骂煞佛教……不类昌黎剑拔弩张,斥之禽兽夷狄。”[8]《本论》斥佛法危害的文字简短,只有如下几句:“彼为佛者,弃其父子,绝其夫妇,於人性甚戾,又有蚕食虫蠹之弊。”[9]这和韩愈《原道》《论佛骨表》、石介《怪说》《中国说》、孙复《儒辱》等愤慨激昂地罗列佛老之危害不同,欧阳修只是简略提到。“诋佛”并非《本论》的重点。

和“诋佛”相比,《本论》斥排佛者更为用力。《本论》开篇就交代了自己的写作动机:“佛法为中国患千余岁,世之卓然不惑而有力者,莫不欲去之。已尝去矣,而复大集,攻之暂破而愈坚,扑之未灭而愈炽,遂至于无可奈何。是果不可去邪?盖亦未知其方也。”[10]韩愈在中唐辟佛,但是收效甚微。随着韩愈及其追随者的去世,辟佛运动逐渐沉寂。虽然北宋士子承续韩愈辟佛事业,或著书立说以排之,或奔走呼吁以辟之,但是有宋一代佛教并未衰微。儒生排佛甚至激起了释子主动吸取儒学精髓,援儒以卫宗护教,高僧大德层出不穷。面对如此局面,欧阳修对“世之卓然不惑而有力者”的排佛方法产生了质疑,认为他们没有弄清病因,开错了药方,未能对症下药,所以疗效甚微,甚至全无。欧阳修对历来排佛者的成绩几乎全盘否定。《本论》上篇开始直斥排佛者不知本,然后从历史的角度论证了佛乃乘“王政阙,礼义废”而进入中国,进而提出“修其本以胜之”。《本论》充分体现了欧阳公之文纡余委备,平淡造理的特点。但即便文风再婉转迂回,他对历来排佛儒生的浅陋和徒劳的斥责也依然遮掩不住。如果说韩愈以明佛老之危害唤起世人的警惕,从而达到启蒙意义,那么《本论》则隐约地透露出欧阳修对芸芸众生蒙昧的痛心疾首。欧阳修《本论》的用意并非要唤醒芸芸众生,他所要唤醒的是“世之卓然不惑而有力者”。

欧阳修所斥责的“世之卓然不惑而有力者”为谁?后世大多认为欧阳修是批驳韩愈,其实他矛头的现实指向是石介、孙复等人。《本论》明确批驳了韩愈的辟佛主张,曰:“奚必曰‘火其书而‘庐其居哉!”[11]众所周知,此是韩愈《原道》中提出的排佛主张。欧阳修为何在三百年之后如此大张旗鼓地对韩愈展开驳斥呢?此是因为韩愈有着石介、孙复等一帮铁杆粉丝,他的排佛主张在当下极具市场。石介和欧阳修是同年好友,他集结了孙复、士建中、孔道辅等人以复兴儒道、继承韩愈事业为己任。他们继承了韩愈的道统,并将韩愈列入道统。这群儒生以一种蓬勃粗豪的气势,向佛老发起了新一轮猛烈的攻击,在景祐(1034—1038)、庆历(1041—1048)年间影响较大。他们的排佛主张几乎完全照搬韩愈,如石介《怪说》、孙复《儒辱》等文,基本是重复罗列韩愈的观点。叶梦得《避暑路话》认为欧阳修也是在石介的感召之下才开始辟佛,曰:“文忠初未有是意,而守道(笔者按:石介字守道)力论其然,遂相与协力,盖同出韩退之。” [12]石介公然辟佛确实要早于欧阳修,而且二人关于辟佛之方式也有过比较深入的探讨,欧阳修也含蓄地表达了对石介粗暴的辟佛言论的不满。[13]《本论》一文可以看作是欧阳修对石介排佛主张的公开回应。文中已经比较明确说:“幸而有一不惑者,方艴然而怒曰:‘佛何为者,吾将操戈而逐之。又曰‘吾将有说以排之。”[14]“操戈而逐之”“有说以排之”这正是石介、孙复等排斥异端的主张和做法。孙复赠石介诗赞曰:“攘臂欲操刀仗戈,力与熙道(笔者按:士建中字熙道)攻浮伪。”[15]石介也以此自许,和士建中、孙复结成了志同道合的联盟。这里说的“操戈”是个比喻,实指以文为武器,攻击佛老、时文等害道之异端。欧阳修也曾如此评价石介,其《读徂徕集》曰:“尤勇攻佛老,奋笔如挥戈。”[16]石介、孙复等人作为一届儒生,基本是思想大于行动,排佛基本停留在言论的阶段,也就是“以文排佛”。他们继承了韩愈“人其人,火其书,庐其居” 的排佛主张,要从制度上消灭佛教,而这必须获得当权者的认同。从韩愈到石介的诸多排佛儒生,大多官位不显,只能是“不惑者”,根本不能称作“有力者”。欧阳修“世之卓然不惑而有力者”一语多少带有一丝反讽的意思。

欧阳修认为儒生“以文反佛”根本没有效果。《本论》上曰:“夫千岁之患遍于天下,岂一人一日之可为?民之沉酣入于骨髓,非口舌之可胜。”[17]在他看来,民众中毒已深,已非言论所能唤醒,反而这种粗暴的言论可能起到反作用。至韩愈而下排佛者的言论在欧阳修的眼里不过是口舌之争,根本无法达到排佛目标,自然会归于失败。欧阳修不只是否定了韩愈以来的排佛主张,也否定“以文排佛”的方式。

二、分歧背后的分歧

排佛方式的分歧背后是复兴儒学策略的分歧。欧阳修《本论》否定了韩愈开创的排佛方式,其根本原因是欧阳修不认为佛教是造成儒道衰落的根本原因。因此,复兴儒学的首要目标并非排斥异端,而是重新确定礼义在政治、社会各方面的主体地位。在这一点上,欧阳修和韩愈、石介等儒生存在分歧。

欧阳修对于异端害道有着独特的理解。佛被视为害道的异端,这个观点在韩愈之后很长时间占据着主流地位。韩愈则认为异端思想直接危害乃至摧毁了儒道,其《原道》曰:“周道衰,孔子没,火于秦,黄老于汉,佛于晋、魏、梁、隋之间,其言仁义道德者,不入于杨,则入于墨;不入于老,则入于佛。”[18]韩愈也承认儒道自身在衰落,但是孔子之后,儒道衰落是由于杨朱、墨家、佛老的扰乱,从一定程度上说是道坏于异端。孙复、石介等人完全继承了韩愈的观点,而且表述更为明确,石介《去二画本记》曰:“有老子生焉,然后仁义废而礼乐坏;有佛氏出焉,然后三纲弃而五常乱。呜呼!老与佛,贼圣人之道者也,悖中国之治者也。”[19]孔道辅《五贤堂记》曰:“我圣人大道为异端破之,不容于世也。”[20]石介等人在自己的著述中多次表达这种论断,这也是他们大张旗鼓挞伐佛教的根本原因。欧阳修也认为佛老是有危害的,对儒家仁义道德具有破坏性,但是不认为可以摧毁儒学之王政礼义。儒道丧失主导地位的根本原因是自身衰落,作为夷狄的佛教不过是乘虚而入,加速了儒道衰败。佛教逐渐取代儒教在政治、社会生活中的主体地位,加快了儒学价值体系的坍塌。《本论》中篇曰:“夫医者之于疾也,必推其病之所自来,而治其受病之处。病之中人,乘乎气虚而入焉。则善医者不攻其疾,而务养其气,气实则病去,此自然之效也。”[21]以疾病为喻,认为我华夏“气虚”体弱,才感染佛这个外来的疾病。《本论》从正反两个方面论证了观点:当王政明而礼义充时,任何邪僻异端皆不能入;而当王政阙而礼义废之时,邪僻异端则乘机而入,危害我华夏正统思想。在欧阳修看来,作为异端的佛教并非道衰的根本原因,只是一味加速剂。

这种分歧,决定了采用不同的复兴儒学策略。韩愈将儒学衰落的原因一方面归结为各种异端的侵害,另一方面是“孔子传之孟轲,轲之死,不得其传焉”。[22]在儒学式微之际,韩愈则主张:“抵排异端,攘斥佛老。补苴罅漏,张皇幽眇;寻坠绪之茫茫,独旁搜而远绍。障百川而东之,回狂澜于既倒。”[23]也就是排斥异端和宗经明道并举。排斥异端可以视为破,宗经明道可以视为立。但是韩愈本人在立的方面走得并不深远,儒学理论被后世视为“粗浅”,他“以道自任,因孟子拒杨、墨,故终身亦辟佛老”[24],在破异端方面则更为自觉和用力。石介、孙复等人更是将复兴儒学几乎等同于破异端。石介《救说》曰:“道大坏,由一人存之;天下国家大乱,由一人扶之。周室衰,诸侯畔,道大坏也,孔子存之。孔子殁,杨、墨作,道大坏也,孟子存之。战国盛,仪、秦起,道大坏也,荀况存之。汉祚微,王莽篡,道大坏也,扬雄存之。七国弊,王纲圮,道大坏也,文中子存之。齐、梁来,佛、老炽,道大坏也,吏部存之。”[25]在这里石介继承并且延续了韩愈的道统谱系,他所列入道统的圣贤在他看来都是通过排斥异端以存道。孟子、荀子、扬雄、王通、韩愈被石介、孙复、孔道辅尊为“五贤”,孔道辅曰:“五贤立言排邪说,翊大道,非诸子能跂及。”[26]也是赞扬排异端以辅翼儒道之功。孙复更是呼吁:“儒者不以仁义礼乐为心则已,若以为心,则得不鸣鼓而攻之乎?”[27]虽然石介、孙复等也在主张宗经明道,且在经学义理方面也有较多创获,但是他们明显更加倾向破异端以存道。他们接受并发展韩愈立道统以排异端的复兴儒学方式。

欧阳修则完全否定了通过排异端的方式复兴儒学,而是主张以立其本为主。北宋排佛儒生一定程度上都继承了韩愈立道统以排异端的学说,但是欧阳修似乎对韩愈的道统并不感兴趣,他的思想体系中并没有明确的“道统”,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排斥道统。其明道二年(1033)《与张秀才棐第二书》曰:“然而述三皇太古之道,舍近取远,务高言而鲜事实,此少过也。” [28]石介、孙复等发展韩愈道统,把源头追述到三皇五帝之时,如石介《去二画本记》就说:“自伏羲至于神农,神农至于黄帝,黄帝至于尧、舜,尧、舜至于禹、汤,禹汤至于文、武,文、武至于周公,周公至于孔子。”[29]这个道统在欧阳修看来无疑是混蒙虚无的。欧阳修更是在信中指出,孔子则只言祖述尧舜,而今人反要传尧舜之前三皇五帝之道,实则是“务高言而鲜事实”。那么在欧阳修看来,韩愈及其后辈所言的道统是极其虚无的,只是不切实际的空论而已。自然,他也会怀疑立道统以排异端的合理性和有效性。欧阳修在《本论》中直言要清除佛教的危害,不在破,而在立。曰:“昔战国之时,杨、墨交乱,孟子患之而专言仁义,故仁义之说胜,则杨、墨之学废。汉之时,百家并兴,董生患之,而退修孔氏,故孔氏之道明而百家息。此所谓修其本以胜之之效也。”[30]孟子和扬雄能够在各种异端蜂起的时代确立儒家学说的独尊地位,不是通过各种方式对异端进行攻击,而是采取言仁义、修孔氏的“修其本”的方式。此皆为立,而非破。欧阳修的修其本则是恢复“蒐狩、婚姻、丧祭、乡射之礼”,由此而达到王政明、礼义充。“蒐狩、婚姻、丧祭、乡射之礼”皆为五经所载三代之制度,此也可以视作宗经明道并通经致用。

在复兴儒学的策略上,欧阳修主张以立为主,而韩愈与石介、孙复等人则主张以破为主。《本论》主张“修其本以胜之”,正是欧阳修以立为主复兴儒学策略的具体体现。

三、《本论》的影响

欧阳修提出了新的排佛主张,看似更加理性,也更加切实可行,但是实际的效果如何呢?《本论》为排佛提供了一种理论构想,但是这种理论是否获得认可呢?他是否结束了儒释之间的口舌之争呢?这些答案都是否定的。

欧阳修在韩愈之后提出了一种新排佛策略,被视为儒生排佛的一种进步,但是排佛的功效并不明显。在探讨唐宋儒生辟佛之时,一般都认为经过韩愈到宋代理学家的不断深入终于取得了胜利。欧阳修在这个过程中起到了关键性的突破作用。前引陈善“此论一出,而《原道》之语几废”一语对欧阳修排佛功绩的评价很具有代表性,后世持此观点者多祖述陈善此语。但宋代的佛教并没有因此而出现衰落之势,纵观元明清,佛教似乎都没有呈现颓败之势。欧阳修的排佛主张也未被后世认可。朱熹认为《本论》是一篇好文章,说的巧妙,但并不晓义理,曰:“欧阳公,初间作《本论》,其说已自大段拙了,然犹是一片好文章,有头尾。”[31]在朱熹看来,“蒐狩、婚姻、丧祭、乡射之礼”在理论上可以对抗佛教心性之学,但是根本不具有实践意义,《本论》只不过是一篇平易造理之文而已。明茅坤评价《本论》曰:“欧阳公于佛氏之旨犹多模糊,而所谓‘修其本以胜之,恐非区区礼文之习而行之之所能胜也。”[32]直言欧阳修所主张的恢复礼义,根本无法战胜佛教。欧阳修之后的儒生根本没有认可和接受欧阳修的排佛主张。欧阳修否定了前人的排佛主张,他的主张也被后人否定了。

欧阳修也没有达到自己的预设目标。《本论》倡导结束口舌之争的排佛方式,转化为具体的实践。此是《本论》写作的潜在目标,或许也正是欧阳修的真正意图。《本论》下曰:“其所以胜之之道,非有甚高难行之说也,患在忽而不为尔。”[33]他认为要想战胜佛,不在说,而在为。但是宋代的排佛者并没有在实践上取得突破,基本还是停留在口舌之争。两宋的儒佛论辩可谓激烈,一直没有消停。两宋儒生的排佛,基本可以称为“诋佛”,即站在捍卫儒学正统的立场上批判佛教。只是随着理学的产生发展,批判不再停留在华夷、伦理、社会经济等表层,开始转向对佛教所擅长的心性论、本体论展开攻击,试图通过精致细微的思辨摧毁佛教的理论根基。此时的理学大师们基本都深研佛经,精通佛教义理,开始吸收佛教之精华为我所用。而韩愈、欧阳修对佛理不精,也成为他们批判的对象,认为“韩文公、欧阳公皆不曾深看佛书,故但能攻其皮毛”[34],没有做到“入其室,操其戈”的胜利。纵观两宋,排佛之儒生与护教之释子之间一直呶呶不休。儒生一直试图通过自己的学说战胜佛教,这在欧阳修看来恐怕是徒劳的“口舌之争”,非胜佛之道。《本论》并没有结束儒生“诋佛”的排佛方式。

《本论》对排佛是具有自信的,坚信只要采取正确的策略就可以战胜佛教,取得排佛的胜利。但是欧阳修并非总是这样自信,他后来又在《韩文公别传后序》中说:“浮屠之说流于今而愈盛者,岂其道诚不可改而天卒相之耶?吾所不能测也。”[35]是否能战胜佛教,他也是有疑惑的。但是在后世的儒学最终战胜佛教的大叙事背景下,欧阳修《本论》被推崇为胜利中的关键一环。显然,这个结论是经不住细致推敲的。

欧阳修一生中多次论及排佛,但是除了系统的《本论》之外,其余大多为随机、零散的。晚年将《本论》中下篇保存在《居士集》中,也可以看出欧阳修一以贯之的排佛主张和态度。

《本论》除了提出一种新的排佛策略之外,他更是对当下儒生“不知本”的排佛方式展开批判。从韩愈到北宋的石介、孙复,儒生排佛渐渐发展为激进的、非理性的攻击。而欧阳修提出了一种相对理性,也更具有操作性的排佛方式。从复兴儒学的大背景来看,欧阳修主张从注重斥异端转向宗经明道、经世致用,由重破转向重立。欧阳修的排佛主张虽然并没有被他的后辈认可,但是后世复兴儒学的方式却按照他的设想在发展。理学家们开始构建更为系统精致的新儒学体系,从而可以在心性论、本体论等方面和佛学相抗衡,并形成一代之宋学。《本论》从一定程度上来看,正反映了这种思想学术的转型。

注释

[1]韩愈撰:《韩昌黎文集校注》,马其昶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19页。

[2]欧阳修撰:《本论》,《欧阳修全集》,李逸安点校,中华书局2001年版,第290页。

[3]同[2]。

[4]陈善撰:《扪虱新话》,商务印书馆1939年版,第83页。

[5]钱锺书撰:《谈艺录》,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1年版,第158页。

[6]洪本健编:《欧阳修资料汇编》,中华书局1995年版,第402页。

[7]同[6]。

[8]同[6],第1293页。

[9]同[2],第291页。

[10]同[2],第288页。

[11]同[2],第292页。

[12]叶梦得撰:《避暑录话》卷上,商务印书馆1939年版,第46页。

[13]石介和欧阳修集中留存着二人景祐事情的几封书信,这些书信涉及二人对排佛的态度。具体内容参考笔者博士论文《北宋泰山文人群体考论》,北京师范大2014年。

[14]同[2],第290页。

[15]孙复此诗已佚,此句见石介《上孙先生书》。石介撰:《徂徕石先生文集》,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182页。

[16]同[2],第43页。

[17]同[2],第290页。

[18]同[1],第14页。

[19]同[15],第228页。

[20]孔道辅撰:《五贤堂记》,《全宋文》第17册,第291—292页。

[21]同[2],第288页。

[22]同[1],第18页。

[23]同[1],《进学解》,第45—46页。

[24]赵翼著:《瓯北诗话》,霍松林等校点,人民文学出版1963年版,第35页。

[25]同[15],《救说》,第84页。

[26]同[20],第292页。

[27]孙复撰:《儒辱》,《全宋文》第19册,第265页。

[28]同[2],第978页。

[29]同[15],第228页。

[30]同[2],第90页。

[31]同[6],第335页。

[32]同[6],第568页。

[33]同[2],第292页。

[34]同[6],第288—289页。

[35]同[2],第2582页。

作者单位:九江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

(责任编辑郎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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