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疗伤、救赎

摘 要：美国二战小说家詹姆斯·琼斯在小说《从这里到永恒》中，通过三种女性形象的刻画，凸显同受战争影响的女性，如何对士兵心理创伤的慰藉和精神救赎的作用。

关键词：《从这里到永恒》；二战；女性

战争本是男性主宰的世界，当这个单一的世界充满社会与自我、理性与感性的冲突时，男性世界外的女性却发挥了最好的人文关怀的作用。美国二战小说家琼斯笔下的女性并不是暴行和性别冲突中的牺牲品，在《从这里到永恒》中，她们的命运和士兵的命运紧密相连，不仅侧显二战对女性的影响，还展现女性对士兵心理创伤的慰藉和精神救赎的作用。

小说的背景是珍珠港事件爆发前驻夏威夷的美国军队，琼斯有代表性地选取三种女性形象——海外驻地的女孩、从美国本土来的妓女和军官夫人。某种层面上讲她们都起到了疗伤和救赎的作用，但程度和效果却有着极大的分别。当士兵普鲁坚持自己的诚信原则而触犯上级军官的利益、遭受惩罚时，精神上的支撑是夏威夷女孩瓦奥莱特带来的宁静祥和。瓦奥莱特代表了夏威夷这个充满异域领土的文化符号，看似熟悉，又陌生得不可思议，在普鲁心中她就是各种成分杂合在一起的混合体。瓦奥莱特的包容性让他找到家乡的归属感，甚至有那么瞬间，普鲁幻想能停留在这样难得的恬静中：“…阳光透过树叶照射下来…就像秋天的落叶要归根一样…，生活要像这样就好了，所有生活能像这三天就好了”（琼斯77）。但这种慰藉只是暂时的、肤浅的，因为瓦奥莱特与普鲁并没有真正的心灵碰撞。瓦奥莱特追求的是安稳平静的婚姻生活，而一旦离开军队，普鲁就像失去自己的人生目标那样茫然和无助。他明确地告诉瓦奥莱特：“我是战士，国家快开战了，我要上战场。”（82）琼斯利用瓦奥莱特的视角表现出一个优秀的士兵标准，普鲁看似在控诉军官对普通士兵的压制，但却处处渗透着他对军队强烈的爱和忠诚。正如女作家沃尔夫这样看待战争中的男性：“对男性而言，战争是一种职业，是快乐和兴奋的源泉，也是男子汉品格的实现”（沃尔夫1028）。

与瓦奥莱特截然不同的是驻地妓女洛伦对普鲁心灵创伤的抚慰。尽管是位风尘女子，洛伦身上有种与众不同的智慧。普鲁第一眼看到她就留下“富有悲剧色彩、经历磨难”的漂亮脸蛋的印象，这与他心中对妓女的定义大相径庭，在他看来，“苦难并不能使妓女美丽，苦难只会让她们变得丑陋，因为她们不理解（苦难的真谛）”（琼斯208）。但洛伦的不同正是她对苦难理解的能力。这是普鲁一直在寻找的大智慧，一种源自能理解生活哲学的大智慧，讽刺的是普鲁苦苦寻找的东西竟然出现在信任和爱情最不可靠的地方。

战争似乎让人忘却了人性和爱的存在，而洛伦强大的精神世界却充满着治愈普鲁创伤的力量。普鲁杀死暴力的狱警，又身受重伤，洛伦没有任何抱怨和质疑，毫不犹豫地收留了他，用自己肉体换来普鲁修养的环境。在洛伦高级的住宅里，普鲁以男主人的身份纵情享受自己所爱女人的优待。洛伦只是默默地出去工作、买来生活用品、下班陪伴普鲁，相对普鲁精神的低沉、生活的颓废，洛伦面对困境时凸显更多的是女性的冷静和坚强。这种对和平快乐生活的渴望，让普鲁中人性中被压抑的一面得到释放。正如《纽约书评》的评论家欧文·肖总结的：“这是一首英勇与悲痛之歌，是对流放的一种呐喊，是为无法为自己呼喊的人发出的声音。”（Shaw 1977）但遗憾的是，军人存在的意义就是战争。普鲁想要证明的是自我存在的价值和意义，洛伦的家只是普鲁暂时的避难所，当他发现美国参战了，顿时热血沸腾，军队一切的不公平和军官对他的折磨都烟消云烟，他冒着被抓回军事法庭的风险，准备回到效忠的军队，继续实现自己服役三十年的梦想。琼斯意不在贬低爱情的力量，而是借助普鲁的悲剧来对解读优秀士兵的真正含义。

爱情的疗伤效果也同样体现在军士长沃尔登的身上。多年的军旅生活却让他无法保证自己属下士兵的真正权利，于是他将报复行动锁定在连长霍姆斯的夫人——卡伦身上。征服卡伦就意味着沃尔登在精神世界里对霍姆斯的侮辱，并将他的个人财产据为己有。意外的是，卡伦也是霍姆斯追求权力的牺牲品。在她看似优越生活的背后，是丈夫的背叛和家庭的冷漠，为了维护丈夫的声誉和形象，她还必须将肉体和精神所受的伤害隐藏起来。正是因为这样，让她对真挚的爱情更加向往。卡伦这种单纯的精神追求震惊了沃尔登，她幽怨之外婴儿般的可爱让他置身于神秘美好的世外桃源，化身为“耶路撒冷的以色列之王”，而卡伦成了“沙龙平原的玫瑰、山谷里的百合”；在这份爱情中，没有“变化莫测的各种可能性”，“处处和谐，终结主宰一切”（293）。这个虚幻的世界让沃尔登悟到了掌握世界的哲学，窥见了胜券在握的方法，能使他瞬间忘却现实世界的愤怒和不公。

从报复到同情，从利用到真爱，卡伦不再意味着战争的残酷和人性的险恶，感情的坦诚触动沃尔登人性中尚未泯灭的那部分，这也正是让他同情和尊重普鲁的那一部分。霍姆斯视人性为军队权力的障碍，否定士兵个性和多样性来控制自己的连队，造成士兵个体的主体性和神圣性被踩在脚下，这正是沃尔登无法自愈的精神创伤的根源。在这样的空间里，琼斯并未将女性视为战争的局外人，女性情感的力量可以带来超越强权之外的理性世界。琼斯身同感受，在他笔下，他刻意将女性的抚慰力量放大，让被感化的普鲁和沃尔登在感情世界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除了感情世界的精神力量，琼斯还将女性的作用体现在构建男性权力、体现主体价值的意义上。就像福柯指出的性与权力之间体现的相互作用那样，权力压制、排挤、扭曲主体意识的同时，反而通过此种方式释放身体压制的诉求，引起这些士兵们以不同的策略来对抗强权统治的反抗。他们用着不同的性体验来重构展现自我的精神世界：沃尔登以占有顶头上司的夫人为出发点来控诉这位连长暴政的治军方式；普鲁在妓女洛伦家随心所欲的行使自己的男性权力来释放对军队专制的不满和愤怒。正如福柯总结的：“性是权力得以实施的手段”（福柯42）。看似作者在书写不同女性的爱情遭遇，而实则是在反映士兵在权力世界中真实的心理创伤。

小说描写的心理创伤构成了作品的重要主题之一，看似不可治愈，但造成这种创伤的恰是可窥探到的道德和人性。琼斯在给亦友亦师的教授格里菲斯的信中这样解释他的主题：“普鲁是战场上典型的优秀战士。但让我震惊的是，正是塑造他的特性和思想也将他扔向战场外权力斗争的冲突中去。”（Hendrick， 203）琼斯的身亲经历使他着眼于人性如何在最残酷的社会事件中的体现，悲观中不难发现一个带有浪漫主义色彩的憧憬。他在创造一个更有希望的世界，在寻找人类身上更可贵的东西，如作家谢恩所评价的：“美国是个将成功置于所有价值观之上的国家，但琼斯却不是其产物……”（MacShane 410）。

参考文献：

[1] Hendrick，George， ed. To Reach Eternity： the Letters of James Jones[M]. New York： Random，1989.

[2]MacShane，Frank. Into Eternity： The Life of James Jones[M]. Boston： Houghton Mifflin，1985.

[3]Shaw，Irwin.The New York Times Book Review[M]. June 12，1977.

[4]弗吉尼亚·伍尔夫.王斌等译.《伍尔夫随笔全集》[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1.

[5]福柯.《权力的眼睛——福柯访谈录》[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

[6]詹姆斯·琼斯.《从这里到永恒》（上、下册）[M].武军，高俊译.北京：译林出版社，2013.

作者简介：田娟（1976–），女，汉族，空军工程大学讲师，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美国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