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终结了吗
2016-06-30
新近一期《贵州社会科学》刊载了刘小枫的文章,对福山的历史终结论进行了反思。
刘小枫说,福山采用“普遍历史”观和“历史终结”说仅仅是为了证明:西方启蒙运动时期发展出来的价值和制度潜在地具有普遍性。这样,他就与自己的“恩师”亨廷顿“分道扬镳”了。因为亨廷顿认为这些价值和制度并不具有普遍性。
福山也不时谈及全球自由民主化进程所面临的种种挑战,但这并不妨碍他坚信,自由民主政制是人类历史发展的终点,今后不可能也不会再出现一个“更高级、更好的(政制)模式”。
福山在《历史的终结》2014年版“序言”中承认,唯一确实可与自由民主制度进行竞争的体制是所谓的“中国模式”,它是威权政府、不完全市场经济以及高水平技术官僚和科技能力的混合体。不过,福山自信地说,如果要猜测一下,五十年后是美国和欧洲在政治上更像中国,还是中国在政治上更像美国和欧洲。他认为答案肯定是后者。因为,有很多理由表明中国模式难以持续。
刘小枫说,福山没有考虑到还有第三种可能性:五十年甚至一百年以后及其将来,既富足又强盛的中国在政治上并没有更像美国和欧洲,美国和欧洲也没有更像中国——中国和西方仍然各自像自己本来的文明模样。
早在洋务运动时期,中国的智识人政治家就提出了“中体西用”的现代文明战略,高瞻远瞩地把现代科学技术与作为“自由民主制度之基础的自由和平等原则”切割开来,积极吸纳现代科学技术。这一文明战略会使得中国富强,自立于现代文明之林,但不会改名换姓成为美国和欧洲。洋务运动没有成功,仅仅因为当时的中国没有英明的政治领袖,加之遇上纯粹的霉运——毕竟,福山也承认,自由民主理想要获得胜利,实际上“既取决于领袖、组织能力,也取决于纯粹的好运”。
洋务运动失败一百年后,同样高瞻远瞩的中国智识人政治家再次提出“古为今用,洋为中用”的后现代文明战略。
刘小枫认为,一旦中国“登上了工业化这部上升的电梯”,未必一定会接过福山手中的另一种普遍主义理想大旗,而是致力复兴自己文明传统的政制理想,而且用不着非要让自己的文明理想成为一种普遍主义要求美国和欧洲接受——如果我们遇到英明的政治领袖、贤能的组织能力和纯粹的好运的话。按照这一文明战略,“中国模式”将会始终保持与西方的自由民主制度竞争的姿态。
刘小枫进而说,只有热爱智慧的激情本身终结了,何谓最佳政制的问题才会终结。在尼采意义上,自由民主政制的根本问题在于:以真正有“自由感觉”的人的需要还是以“末人”的需要来衡量何谓最佳政制。尼采并不怀疑福山意义上的自由民主最终会获胜,但他不信这是最佳政制。在福山看来,自由民主国家热爱“心智活动”的人可以去当企业家或参加竞选。尼采却认为,以最有天才的人物处理政治与经济事务非常不值得,这种精神浪费比任何困苦的境况还要坏。
(陈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