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每个窗口都能看到船(外一篇)
2016-06-30谭延桐
谭延桐
有船,风度翩翩地过来了。是径直地过来的,从容地过来的,自信地过来的。那般风采,让我禁不住想起了古代的仙人。仙人出来闲游,不为别的,只为闲游,在闲游中让悠然更加悠然,让超然更加超然。
我饶有兴趣地望着它,并时不时地望一望我的内心。尽管我不坐——最多让我的目光去坐一坐吧——但我还是很高兴的。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高兴,短暂的时间里我想不清楚这件事儿,但我的确是很高兴,高兴得就像个纯真的孩子。风吹起了我的心,此刻我的心就像一面呼啦啦飘的旗帜。也许你不信,我会突然就这么高兴。毕竟有船真真切切地过来了。尽管它是一条普通的船;船上并没有载来我期待中的阳光。但我默默地在想,只要有船,水就会有工作。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眼前的这片水,是再也不会失业了?
这是我在十四楼的教室的窗口看到的,想到的。推开了窗,却没有推开“我自己”。我知道,我还有另外一些窗口,比如文学的窗口、音乐的窗口、哲学的窗口、美学的窗口……自然,我还会通过一扇又一扇窗口看到更多,想到更多。因为,在时间的水上,总会有一些隐形的船,来来往往。时间这片水,是永远都不会失业的。如果连时间这片水也失业了,我想,生命的船只自然也就搁浅了。一切都搁浅了,世界也就僵滞,不再像水那样自然、鲜活、灵动和荡漾了。
也正是为了生命的船只不再搁浅,我才一次又一次站在一扇又一扇的窗口前。每当站在这些窗口前,我便会感受到一阵又一阵的清风扑面而来,仿佛那些清风是一直都在秘密中行驶的船只载来的恩惠和奖赏。当然,连“我”也是船儿载来的,这我知道。只是,至今我也不明白那艘船的真实的名字。这便促使着我,开始了“命名”的重要工作。我的所有的工作,其实都是给万物重新命名。
将思绪远远地撒出去,我便看到了古希腊装载橄榄油的货船、圣玛格丽塔号、泰坦尼克号、齐柏林伯爵号等等人类历史上的一次又一次沉船事件。
古希腊那艘主要用来运载橄榄油的货船,一向被行家称为“不间断的货车”。它对于当时的区域性贸易往来至关重要。希腊文明,有很多都是它忙忙碌碌的结果。当考古学家在爱琴海两百英尺深的海底打捞上那艘英雄般的货船的残骸时,既看到了数百个双耳细颈椭圆土罐的残渣,似乎也闻到了美酒和橄榄油的气息……可是,它就那么沉没了,于公元前350年沉没了。
1622年,一支由二十八艘西班牙船只组成的大型舰队,满载着从新大陆掠去的黄金、白银、铜币以及其他财物,浩浩荡荡地经过佛罗里达海峡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飓风,致使其中的至少六艘船只当场沉没,价值数百万美元的宝藏,眨眼之间变成了大海的财富。
“泰坦尼克号”是一艘远洋客轮,在1912年的初次航行中便撞在了冰山上,短短几个小时内便没于北大西洋。坚信不沉的“泰坦尼克”也会沉没,这提醒着众人:任何时候都不要忘了,就在世界的某个暗角,也许就隐藏着你的生命的克星,它是专门用来打击你的所谓的自信的。
“齐柏林伯爵号”是一艘神秘的德国航母。这艘航母于1938年建造完成。由于二战时期希特勒一再地砍削德国的海军经费,导致这艘航母并未真实地参与当时的军事行动。1947年,德国战败之后,苏联接管了“齐柏林伯爵号”,并将之作为射击靶子来用,最终,这艘具有传奇色彩的德国航母神秘地沉没,至今也没有人知道它沉没的准确位置。
看得见的海吃多少船也吃不饱,看不见的时间之海就更是如此。我们早就应该知道这些的,更应该知道的,当然还有:并不是每个窗口都能看到船,也并不是每艘船都会从我们的窗口经过,无论是运阳光的船还是运夜色的船,无论是运福的船还是运祸的船。看得到也好看不到也好,路过也好不路过也好,反正,生命是不能没有窗口的。这窗口,不仅用来观察,更用来思索。
有船,风度翩翩地过来了。它似乎是在默默地对我们说:活着的时候,尽管风度翩翩地活着就是了,不管是在阳光里还是在夜色里,也不管是福是祸。